那两人遽然转身,只见那边一株槐树下站立一位青衫男子。面容含怒,眸光阴厉。
红玉低喝:“这不是沈青么?”
沈青已经撕下了先前在木舟上温文沉静的面具,一双眸子寒厉阴鸷,且在月色下迸射出幽幽的青蓝色光芒。他狠狠一挥双臂,一道青光卷起,扫落周围无数碎叶,折断株株竹枝……
但这道青光却在转眼间被一道刚厚霸气的蓝色剑光狠狠击散!
原来紫胤早已飞身跃起,古钧剑紧握袖内,蓝光凛然。
沈青阴恻暗笑,骤然转身变形,化作一只浑身雪白、额有青毛的长尾狐,再以疾电之速,闪进了那竹林深处。
紫胤宽袖飞扬,银发荡曳,足踏清风一般灵逸潇洒,飞往沈青逃命的去向,瞬间也失去了身影。
而正欲上前追随他去的红玉,正迈出一小步时,却顿感后颈处一阵厉痛刺入,竟被生生切断了灵识,意识昏沉,整个人就倒在了草地上……
而就在她倒地之处,幽魂一般地站着一名年轻女子。她素衣白裙,面色青白,长发散乱,却依旧遮掩不了她的天然丽色。
她手中正握着一枚银簪。簪子幽幽闪着寒光。
竹林霎时恢复宁静。竹影深摇,寒月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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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胤追着沈青出了密集的竹林,却到了一处山崖边。黑魆魆的悬崖脚下,便是东流而去的大江。远处天际的点点繁星,隔着淡淡夜雾,似乎就要坠沉江中。
紫胤驻足,凝神感知沈青的气息。瞬间,竟见一阵浓雾弥漫汇聚,遮住了他面前的路。
雾气越来越浓,紫胤只好亮出古钧剑,借助强盛剑气劈开妖雾。前方触手可到之处,竟然已是山崖边沿。瘦石嶙峋,反照着月亮寒冷的白光。
崖边玉立一道红艳身影,为清泠月色镀上一抹浅浅暖色。
紫胤一惊,低唤:“红玉?”
而那名红衣女子听到他的叫唤转过身来,幽媚一笑:“主人可是唤我?”
紫胤心中暗生愧疚,道:“适才急着追踪妖孽行踪,未来得及等你。却未料你早已跟上在此。”
红玉轻轻上前一步,侧头望着地下,怅然笑意蒙上她艳丽的面容。好熟悉的神情,这般熟悉顿令紫胤觉得,被人用力地吊紧了心底某根弦。那种颤音回响,久久激荡着心底空荡的一角。
面对自己一次次的冷淡孤绝,她从不向他展露过半分忧郁怅然,却总是浅浅一笑。
他也隐约听闻过,有种笑,是将眼泪植埋心底的伪装。只是这种伪装一旦久了,自己也无从分清真伪了。虚虚实实,个中真假,独有自己知晓。
情之苦情之切,欺瞒得了世人,却唯独骗不过自己。
红玉也是一样吧?
她清婉的声音悦耳动人:“主人,红玉深知,昔日重重情深,已给你带来诸多纷扰。红玉无法抛却浮生爱恨,亦无法断情绝念。只是,红玉渐渐明白,既然求而不得,不如退而却步。主人已成仙身,自该脱凡入圣,早日封神。红玉……不会再做主人的累赘了……今夜,就此别过……从今而后,再无牵连再无羁绊,再无眷念,亦再无伤悲……”
清辉洒转,四处皆寂。紫胤怔怔凝望眼前的女子,望着她睫毛下一串晶莹坠下。
她说,她已经明白了。她说,求而不得就退而却步,不再挣扎。
但是,她竟然说她要离去,离开他身边,离开一个她永远无法企及、永远无法融化的、一个冰冷的遥遥无期的梦境。
他,能不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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