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文图x

（一）.come.
“每一个人偶，都在等待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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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伦家族的传统是，每一个继承人，都会由鄙人亲自制造一个合适的人偶，陪伴终生。”
“嘉伦小姐，这是您的人偶，专属于您的人偶。”
男人挺括白净，鼻梁一副单边眼镜，碧绿眼瞳眯起，表情是温文尔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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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望着面前圆桌上的箱子。黑色天鹅绒包裹下的木箱呈现出古典的细腻纹路，银制的把手与箱体相连的部分做出了蜷曲的藻叶造型，别着一朵初开的娇艳蔷薇。她感觉这绒布束缚住的不只是箱子，还禁锢了她的未来。
“Flty。”她叫他，目光澄澈，“我的人偶是什么？”
Flty做出狡黠的神态：“嘉伦小姐自己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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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表达了她抵触的内心情感。“不，”她轻声道，“我宁愿别人帮我掀开面具。”
“那么，祝您好运。嘉伦小姐。”Flty的手穿过她的视线，纯白手套覆在箱子上，大拇指搭住搭扣，轻轻上提。箱子打开来，首先露出的是酒红色绒布的一角。
“‘Yliar’，”Flty的声音隐隐有些得意的成分，“鄙人更喜欢称呼它为Y.S.G.。很巧，小姐，它与您同姓——‘嘉伦’。”
人偶有着象牙一般温润透亮的树脂皮肤，线条柔和的眶部衬托出紫罗兰色的眼瞳，睫毛修长挺翘。鼻尖高挺，唇部饱满，深栗色的长卷发散在身后，两鬓别一对雪白蔷薇。双臂在身前交叉，洛丽塔风格的蓝白相间的及膝洋装，镂空手套半透明，白袜皮鞋。它身旁放着一张白纸，花体字母勾勒出‘Yliar’这一怪异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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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liar’。”希燕轻声道，“和Flty你的名字一样奇怪。”
Flty小心翼翼地捧起人偶，放在希燕面前：“小姐还请仔细着话语。”
“你就像那个中国商人一样的。Flty。”希燕忽然笑了 那笑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猝然爆裂，美得无所顾忌。她声音带了极致的魅惑性：“…一样的令人讨厌、不适应！异端！”
Flty对这样的评价表现出惊讶神态，但并不包含愤懑。“兰贝尔蒂小姐，”他恬淡地说着，手指慢条斯理，梳理着人偶的头发，“‘Y.S.G.的心智可是由您控制的，您如此轻蔑于东方世界，Y.S.G.可是会坏的…Wing也会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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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怪人。”她亦是岿然不动的模样，“奇怪的着装、失礼的举止、不妥的用词…恐怖的人。东方世界如果都是他这样的人…那还不如没有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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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ty只笑，并不为Wing辩护。他轻轻把‘Yliar’放在希燕摊开的双掌间：“看看它吧，小姐。”他无不温和：“是要陪伴您一生的伙伴。”
希燕心中忽的生出不明不白的情绪，她抬起头看向Flty。
他还在笑着，唇角却一直裂开延伸到了耳后根。这笑容极扭曲，富有崩塌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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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指的是‘Y.S.G.’以及‘Wing’。”
………
希燕在虚脱中醒来，领下满是清澈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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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下床。羊绒地毯传达给皮肤柔软的冷意，壁炉早已熄灭，暗红的炭块蛰伏在砖块堆中，像一只无目的野兽。它使希燕想起父亲的人偶。
嘉伦先生的人偶是一个人马种族。 搭箭挽弓，肌肉绷紧的身子健康骁勇。取代它耳朵的是一对长角，盘曲如虬枝，依附在它发丝之间。金发短促璀璨，一双火焰熊熊燃烧的赤瞳，下身化为兽形，马匹腹部舒展生长出单薄柔韧的翅膀，展开作出飞翔姿态。是飞蛾扑火的架势，那奋不顾身的气势确实骇人。
‘Yliar’就坐在洗手台上。栗色卷发蔓延得如同厚实毡子，面孔温驯腼腆依然。希燕感觉到天明，手触摸到水流，思想片刻的断层。近来她常常如此，她把这归罪于‘Yli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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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ty向来喜欢取古怪的名字，他自己名字即是如此，‘Yliar’亦是。希燕不欣赏这样小众的美，更何况这在外界看来完全是“异端激进”。
只是Galileo，这个姓氏的所有者都喜欢激流勇进。
穿戴整齐。头发编成细长的麻花辫，尾部以蝴蝶结固定。裙摆上层层叠叠的蕾丝与荷叶边，戴上蔷薇戒指，她看见自己手指在花朵衬托下显现出透明的色彩。礼拜天的早餐是一周的开端，嘉伦氏族的男性必须到场，而希燕会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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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liar’也要出席，和她一起。
希燕与它长久的对视，人偶唇角有似笑非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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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出一口气，伸手托起‘Yliar’，对着镜子空洞的一笑。“希燕。”她叫着自己，“Shallow silly Galileo，你是个胆小鬼。”
嘉伦家族的聚餐，是在一张松木长桌上举行的。
希燕入场时人已基本到齐，她甫一出场便博取了极高的关注率。她于无数视线中依稀辨认出Flty的眼神，朝着他的方向微微一笑。甜涩温柔，像是不谙世事的纯白孩童。
父亲坐在长桌的尽头。暮年的男人难得保持着精神抖擞，目光炯炯挺拔如松。他的人偶坐在他旁边，是人马族的‘Cirfe’，延续了Flty一贯的奇诡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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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走到父亲身边，放下‘Yliar’，双手展开裙子，右膝抵在左腿膝弯，下屈行礼：“日安。父亲。”
“希燕。迟到不是Galileo的习惯。”父亲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是无生命体的单调重复，他与希燕相似的棕黑双瞳呈现出空想神态。片刻后方才将话语继续：“落座吧。”
希燕再次行礼，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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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开始了。
侍女们进进出出。她们洁白的裙角重叠，渲染拉开成类似于蝶翼的幻觉。
食物上桌，觥筹交错，盘碟刀叉叮当。能量转化的最终目的是维系生命，而生命的延续会是什么原因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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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自进入餐厅以来便心知父亲有贵客，侍者们的服务是前所未有的周到。她目光抬起环视整个房间，慢慢凝固。
果然。
那个少年坐在Flty的右边。立领的服装设计线条锐利，坠羽长袍呈现出老旧的肮脏色泽，掌执刀叉的动作熟稔有余，侧脸鼻梁挺秀，有几绺碎发垂落下来。如凭空伸出的漆黑枝桠，不明不白的诡谲美感。
察觉到希燕的视线，他侧头，竟是微笑。
——又见面了，对么？

最后艾特——
媳妇@喉海雕
公主@夜月日辉
老师@灯淋霖
玛丽苏触子（划）@桃华volume 嘿这无耻求长评/

嗯没错因为楼上这只↑第二章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去了呢：）本来都码好了结果媳妇一席话吓得我又爬回去修x

（二）.begin.
希燕避开他，刀叉陈尸在盘上，起身离开座位。
“…失陪。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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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捞起‘Yliar’，姿态高傲地走出门，裙摆摩擦着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嘉伦小姐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的嘴脸。”
他果然出现在她房间的露台上，笑容依稀可见旧时痕迹，眉目漆黑。两指夹住一朵新开玫瑰，走近：“不介意我给你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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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目光停留在他指尖片刻，别开脸。
“来。”
玫瑰簇在鬓发之间，浅堇的颜色淡淡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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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在窗台上坐下，惯常地眯起眼。“还是有偏见？”他说道，自己笑了起来，“…嘉伦的教育真是非常有问题。”
她看见有强烈的金光从他身后迸发开来，盛大瑰丽如海潮排山倾倒碾压而来，满目璀璨白点。嘉伦家族的钟楼敲起了钟，嘶哑苍老的声响使得天地之间显得如此狭隘。灰蓝色的天空被雪白腐蚀侵略，玫瑰的娇媚色彩刹那间闯入视野，极其富有侵略性。是日出的景象。
而他的脸埋没在一片阴影中，眼角奇怪地上扬，那是睫毛的效果。双臂展开撑在窗台边沿，腿互相交叠，显露出极其不耐烦却又隐忍尊重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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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东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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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冷笑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什么反应，闭口不言。
见她久久没有再回应，唐晓翼原本因为她一声冷笑而上挑的眉重新垂了下来，心知她是决意要让他难堪。嘉伦家的小姐终于长大了，懂得如何不动声色地冷落他人。
他亦可反击于她，不知道算不算是‘姜还是老的辣’这句俗语所表达的内涵。“希燕·希里·嘉伦。”唐晓翼语气傲慢，“Galileo这个姓氏让你玷污了。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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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瞳孔骤然一缩，不再镇定，眼眶睁大流露出类似惊恐的神情。她抓紧裙角，骨节泛白。
她在恐惧什么？
唐晓翼笑得漫不经心，有怨毒的成分：“…明明属于西方氏族，为什么长得如此相似于东方美人？你的棕黑色瞳仁、黑色头发、瓜子脸…到底是遗传谁的？如果让别人知道，嘉伦家族的大小姐竟然拥有肮脏低劣的东方血统，他们会怎么看你？父亲大人会怎么看你？你…又会怎么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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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
她声音清冷，不容置疑。她知道自己在恐惧着什么。只是真相由他之口说出，太过残忍直白，她不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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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在日光之中观察着希燕，她浓密的眼睫在皮肤上投下羽翼一般的暗色阴影。有飞鸟从空中掠过。
“请记住，我们的共同祖先。”他忽然谈起了无人懂得的话题，自言自语着，仿佛陷入癫狂梦魇，“——希腊人‘Miyu’。”
希燕伸手摸向鬓间玫瑰。她感觉自己内心其实是雀跃的，只是羞于在他面前表达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送花给她。Flty也送过，但那一大捧白百合都不及这一朵玫瑰万分之一，希燕明白自己心中只有父亲和唐晓翼不普通。前者是因为亲情，后者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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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什么？
希燕的手指倏然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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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到了一片柔软散落的轻巧物体，是尘埃一般的形态。指尖在眼前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色，是有同色的物体沾染而成。
“Wing！”她难得不顾形象的低吼了出来。
唐晓翼的腿已经横在了窗台之外，他眨眼做出得逞的表情，眉眼间尽是飞扬跋扈。“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手脱离窗台的瞬间，他的声音如烟花爆裂，盛开得无所顾忌，“这么多年了，燕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太容易被人哄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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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
希燕片刻怔然，咬牙切齿。
“这个人——”
东方幻术之一，以香灰凝聚成任何物体，可以控制其还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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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天遇到他开始，希燕就明白，这个少年擅长和了解的远超同龄人，不想却是如此轻薄于自己的才华，竟摆弄这种幻术借以捉弄女孩。这类做法仿佛是在反复强调他的东方形象。
——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希燕对镜梳理着反复洗过的长发，看见玻璃中自己面庞苍白削瘦，微微一笑。
她眼瞳中流淌出天青的颜色，像是一只毒蝎，不动声色，步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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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liar’，”希燕弯下腰，与人偶对视，“Wing是一个怎样的人？”
它保持沉默。
希燕亦不需要它的答案。她看见一辆马车顺着碎石子铺成的大路慢慢行动，随后它驶入嘉伦家的门洞，再也看不见了。
她盘起长发， 微湿的发丝摩擦着面颊。瓶中淡粉玫瑰垂苞的模样很美，美物的存在都是为了给更美的物体做陪衬。希燕摘下一个带叶的花苞攒在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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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liar’沉寂着，像是Flty黯然的眼神。
希燕咬紧下唇，展开双臂，将丝绒窗帘重重拉拢。房间被黑暗吞噬，最后一丝光线隐去时微微映照出她晶莹闪亮的眼眶。
………
嘉伦家族今夜有酒，专门为着唐晓翼的到来而举办的舞宴早在一周之前已开始布置，眼下正是将所有努力付之一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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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仆们在楼下穿行交谈的声音很大，她们所端的盘子与杯盏接触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非常失礼的噪音。希燕从塌上起身，目光所至是冷冷清清的华丽房间。她抬手放在桌边铃铛上，轻轻晃动。
“为我梳妆。”

希燕顿了顿，补充道：“我要是最美的人。”
为着报复谁，刺激谁，目的何在。
面对镜子，希燕闭上眼，任由女仆的手拂过自己脸孔，带来微痒烦心的感觉。
………
灯光璀璨，沉寂冰冷太久的大厅重新温暖起来，仿佛午夜梦回，倏然醒转，满目疮痍。
Flty从香槟塔上取下其中一杯，与名媛相碰，微微笑着的模样异常温和，精心装扮犹如刻意为之。
他目光扫过楼梯，讳莫如深。
嘉伦家族的小姐，带来一场华丽的祭奠。祀以美貌画皮，妄图印证爱慕之名。
可是，那人真的有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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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伦小姐，这只是你的假面舞会。
一意孤行，自负以为，认定有人真心相待。该死的纯粹浪漫。
你以为，你以为，一切只是你的主观意见。没有人必须要偏爱你，一如你没有必要爱慕自己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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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伪装。
希燕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洁白的裙裾如花朵层层铺开，沾染了世间尘埃与珍珠的光华。她纤细的手腕与脚踝在蕾丝之间若隐若现，它们在灯光下呈现出莹润光洁的形态，流水一般，轻飘飘地拂过众人眉目。
美丽的人类，美丽的谎言，等待谁来揭穿。
Flty倏然松开手指，香槟杯砸落在地上，碎裂成嶙峋而光辉的一地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