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府邸的蔺愫依没有被告知缘由,不明不白。期间,她曾利用各种理由请来管家询问,然,失望而归。
这种情况持续了个把月,眼看嫩芽跳出枯枝,昭示着虚度与充实,迷失与清醒的季节悄然降临。
再干等下去,纯粹是浪费光阴。
蔺愫依下定决心。
“妾……想求见这座宅邸的主人。”
凄楚可怜。
而管家只是无奈摇头。
“蔺娘子,不是老夫有意刁难,殿下他……身体有恙,还不便来看望娘子。”
长武之战结束,临近年关;万家同庆的佳节,南宫开始闭门谢客。
他本也洒脱惯了,缺席宫中例行事务,没有人会责怪。
“奴实在……想找殿下讨个说法,也好……”
话未说完,她便抽抽搭搭地,梨花带雨。
“慰息阿兄的……阿兄的……”
南宫玹尚未娶正妃,就连正经的侧妃他也以忙于军务推脱罢了纳娶,所以府邸上除了侍奉的婢女、粗使婆子,并无女眷。而管家是个年迈的鳏夫,出于偶然,又或许是出于幸运,南宫玹看中他的公私分明和老练,为他在府中谋了个饱暖的差事,才有今天一步一步升到管家的他。虽说他有令府中仆役信服的能力,但是他向来不擅应付女子的哭容。
“唉……是老夫不周……娘子吹不得冷风,还是……还是……唉,请回吧。”
为了掩饰无措,管家试图将蔺愫依劝回房中静养。
哪知她更委屈了。
“妾小小孤女,无依无靠……不怪殿下,悭于见愫依一面。”
见管家坚持着不松口,帮她引见南宫玹。蔺愫依干脆放弃了纠缠。她背过身,“嘤嘤”落泪,拔腿,就要开始飞奔。正值初春,廊下融化的雪水还来不及扫干,她一没注意,不慎滑了一跤。
“啊!”
她吃痛低呼,摁住脚腕。
管家慌了。
二皇子殿下往府里带外人,就像当初领他进府一般,都是要求下人善待其的,这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回南宫玹虽然关门谢客,没有心思交待他们如何如何,然而留守时维持府邸秩序等南宫玹重新掌控府中事务,可以说成为了每个在二皇子府有容身之所的仆婢近于本能的习惯。
是真的不周了。
管家趋近她,伸手,打算搀扶。
“啪!”
也不知体虚的她哪里来的力气,挥开他的手,跛着脚,蹒跚着,从他面前跑开了。
脚腕传来的剧痛,身后管家着慌的呼喊,都一一落实了蔺愫依的想法。
——他不见她,她就不能去找他吗?!
就算冒犯到这位长在军中、素来纪律严明的二皇子殿下,或者擅闯了什么禁地,那时……
“阿兄不能常常陪你。要是有人欺负你,或者情势对你不利,阿兄虽出征在外,照顾你有心无力,但是,只要你搬出阿兄的名字,至少能争得几分气势。”
“阿兄,对不起……”
不知道利用阿兄的名字避过了多少次无妄之灾。
“好生羡慕阿兄。”
看阿兄操着两只木偶给她表演对擂,她拈起木偶手中的小木刀,搁在手心。
“愫依很想,像阿兄那样,拥有自己的武器……这样就没人欺负我,说我病秧子了。”
话音刚落,蔺恽抽出她掌中的小木刀,用握武器长出茧子的手握成拳状,放进她手心。
“阿兄,就是愫依的武器。”
至少要找到那位二皇子殿下,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下次不准躲在室外了!瞧瞧,受了寒,跌了跤,弄坏了自己身体,该如何是好?”
“每次在室内玩捉迷藏,阿兄总能找到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阿兄吃瘪一次,就一次。”
蔺恽颜色阴厉,她乖乖地噤声。
“不准有下次。”
他把她塞进厚实的床褥中。
“那,下次阿兄躲在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好不好?”
她壮着胆子从被褥中探出手,拉住他的右手——她的武器。
“好。”
得知阿兄的目的地是长武,她笨拙地为他擦拭盔甲。
“阿兄,等凯旋而归了,愫依在城门处找阿兄吧。”
蔺恽轻笑。
”愫依可认路?”
被戳中了痛处,她一慌神,手中的力道一松,盔甲碰翻了药罐,沾到了药渍。
“还记得我瞒着阿兄偷偷跑出去探路的那件事吗?”
她忙弯身,拾起散在地上的盔甲。
“我没后悔被阿兄骂哭。”
她重新拿起绢布,试图擦掉药渍。
蔺恽捧腹。
蔺愫依嗔他一眼,赌气似的随便用绢布蹭了蹭被污掉的盔甲,就把它往地上一掷。
”阿兄答应不答应?“
蔺恽捂着肚子收拾狼藉,正视她。
”好。“
不知不觉,她迷了方向。
”我后悔了,现在我后悔了……“
等她再想起她还未正经为阿兄做过什么,阿兄已经应圣命,穿戴着附着一大块暗红色水渍的战甲,奔赴前线。
”我找不到你了。“
——没了阿兄,她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