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贺】草木
【一·蒹葭】
我是一株生在湖边的蒹葭，已然很多年。不知从何时而起，我开始区别于我身边千万株同类，我开始懂得感情，懂得思索。
我静静地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溪边，每日对清风朗月，流水虫鸣，心中无欲无念，无悲无喜。直到那一日，我蓦然地开悟。
那是一个秋日的清晨，霜露浓重，我默念着不知多少年前零散听到的曲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时的我并不懂这首诗的含义，只是一旦有了思想，所追逐的东西就已不是简单的生存。
我渴望懂得更多，了解更多。天边的晨光渐露，那轮月色黯淡下去了。我在风中微一摇摆，似乎到了明日，那月亮就该要全然圆满了。我最爱的便是那个时刻，我在圆月下时，似乎总是能得到不一样的改变，等到我终有一天到达那一个境界，定要好好谢谢那司月的神仙——
正如是想着，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显得沉静，悠闲。我一惊，借着清晨的微风转过身去，看到来人是个简装素衣的男子。他一袭长衫素雅如同我多年所见的月色，微卷的墨发从两鬓洒然垂下。明明一身服装毫不出彩，我却仍然震慑于他清俊无匹的容颜与傲然尘世的气魄。他终于停在了我身侧，微微抬眸去望那已经快要隐匿的月影。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他唇间溢出轻微的叹息，眉眼间分明带着浸润了千秋月华的朗润神采，却寥落如斯。
我想，莫不是这样的人，亦是寂寞的吗？那在九天之上的月神，也是如此吗？长风浩荡而来，我轻轻触碰他的衣角与指尖，他终于低头看了我一眼。
那双眼里面有太多的思念与情意，看得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清晰地知道，这种感情一定是为了他心中的某个人——而我大约只是某种寄托。
“蒹葭啊......”他微微挪开指间，眼瞳变得深邃如苍穹，“倒是有些造化。”他微地一笑，我却蓦然一惊。
他说什么？他难道知晓——
他的手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枝叶，一触即分。
“若有缘分，或可再见吧。”他淡然道，转身离去。
就在那一瞬间，我忽地感受到了很多曾经不懂得东西，世间百味一一掠过，我只抓住了细微的片段——千年的思念、望月......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我的感受，我只知道，我枝上的霜悄无声息地融化，落入了泥里——就如同清澈的泪水。
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终于化为了人形。当我终于经历过人间万象，当我终于懂得了当年的那首歌谣。我想起那个男子寥落的侧影，满心都是叹息。那样出彩的男子，也会有那样执着的追寻吗？
只有求而不得的人，才会有那样悲哀的神情。但是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太多难以割舍的缱绻，我猜想，哪怕是再痛苦呢，那人也不会放手罢——
我在夜色下的街上如此叹着。那时的我的身份是名动八方的乐师，山野精怪化形后也往往有着不凡的姿色。慕名而来为听我一曲的人不知有多少，我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得意。
那日正是中秋佳节，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笙歌阵阵，馥郁的桂花香在我的袖间浮动。月色正好，清凉如水。
突然间一对相携的白衣人影与我擦身而过，我只觉满天满地的月色都在刹那间失了光华。
我猛地回身，却看见那对人影已双双远去，消失在了人来人往里。
我回想着那惊鸿一眼——那个女子有着如天边明月一般皎润从容的容颜，我可以在凡间引以为傲的姿色在她面前却只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话。我便如那萤火之辉，在明月面前刹那就失了颜色。
想必天上最美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我痴痴地想着，听说月神广寒有着天界第一美人之称，不知与刚刚那个女子比起来，又是如何呢？
罢了，我摇摇头，多想无益。不如加紧修炼，可以早上天庭、位列仙班来得实在。
如是想着，我加快了步伐。
---残章---
广寒仙子拢了拢发边娓娓垂落的流苏，含笑望着身边的人：“如何，怎得这么高兴？”
“哈，”身侧的男子悠然展开墨柄折扇，微微一扬眉，“好像遇见了一位故人。”
“故人？”
“故人。”
【一·蒹葭】
我是一株生在湖边的蒹葭，已然很多年。不知从何时而起，我开始区别于我身边千万株同类，我开始懂得感情，懂得思索。
我静静地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溪边，每日对清风朗月，流水虫鸣，心中无欲无念，无悲无喜。直到那一日，我蓦然地开悟。
那是一个秋日的清晨，霜露浓重，我默念着不知多少年前零散听到的曲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时的我并不懂这首诗的含义，只是一旦有了思想，所追逐的东西就已不是简单的生存。
我渴望懂得更多，了解更多。天边的晨光渐露，那轮月色黯淡下去了。我在风中微一摇摆，似乎到了明日，那月亮就该要全然圆满了。我最爱的便是那个时刻，我在圆月下时，似乎总是能得到不一样的改变，等到我终有一天到达那一个境界，定要好好谢谢那司月的神仙——
正如是想着，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显得沉静，悠闲。我一惊，借着清晨的微风转过身去，看到来人是个简装素衣的男子。他一袭长衫素雅如同我多年所见的月色，微卷的墨发从两鬓洒然垂下。明明一身服装毫不出彩，我却仍然震慑于他清俊无匹的容颜与傲然尘世的气魄。他终于停在了我身侧，微微抬眸去望那已经快要隐匿的月影。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他唇间溢出轻微的叹息，眉眼间分明带着浸润了千秋月华的朗润神采，却寥落如斯。
我想，莫不是这样的人，亦是寂寞的吗？那在九天之上的月神，也是如此吗？长风浩荡而来，我轻轻触碰他的衣角与指尖，他终于低头看了我一眼。
那双眼里面有太多的思念与情意，看得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清晰地知道，这种感情一定是为了他心中的某个人——而我大约只是某种寄托。
“蒹葭啊......”他微微挪开指间，眼瞳变得深邃如苍穹，“倒是有些造化。”他微地一笑，我却蓦然一惊。
他说什么？他难道知晓——
他的手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枝叶，一触即分。
“若有缘分，或可再见吧。”他淡然道，转身离去。
就在那一瞬间，我忽地感受到了很多曾经不懂得东西，世间百味一一掠过，我只抓住了细微的片段——千年的思念、望月......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我的感受，我只知道，我枝上的霜悄无声息地融化，落入了泥里——就如同清澈的泪水。
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终于化为了人形。当我终于经历过人间万象，当我终于懂得了当年的那首歌谣。我想起那个男子寥落的侧影，满心都是叹息。那样出彩的男子，也会有那样执着的追寻吗？
只有求而不得的人，才会有那样悲哀的神情。但是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太多难以割舍的缱绻，我猜想，哪怕是再痛苦呢，那人也不会放手罢——
我在夜色下的街上如此叹着。那时的我的身份是名动八方的乐师，山野精怪化形后也往往有着不凡的姿色。慕名而来为听我一曲的人不知有多少，我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得意。
那日正是中秋佳节，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笙歌阵阵，馥郁的桂花香在我的袖间浮动。月色正好，清凉如水。
突然间一对相携的白衣人影与我擦身而过，我只觉满天满地的月色都在刹那间失了光华。
我猛地回身，却看见那对人影已双双远去，消失在了人来人往里。
我回想着那惊鸿一眼——那个女子有着如天边明月一般皎润从容的容颜，我可以在凡间引以为傲的姿色在她面前却只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话。我便如那萤火之辉，在明月面前刹那就失了颜色。
想必天上最美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我痴痴地想着，听说月神广寒有着天界第一美人之称，不知与刚刚那个女子比起来，又是如何呢？
罢了，我摇摇头，多想无益。不如加紧修炼，可以早上天庭、位列仙班来得实在。
如是想着，我加快了步伐。
---残章---
广寒仙子拢了拢发边娓娓垂落的流苏，含笑望着身边的人：“如何，怎得这么高兴？”
“哈，”身侧的男子悠然展开墨柄折扇，微微一扬眉，“好像遇见了一位故人。”
“故人？”
“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