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基·希特系列第三部：《晋升》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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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基·希特”系列，第一部《热浪》中文版、第二部《曝光》中文版将在稍后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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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〇一 20151008）
尼基·希特系列III：晋升
[美]理查德·卡塞尔 著
Aramie Lee 译
献给纽约警局的蒙哥马利警监，
他无惧无畏，教会我勇气与品格的真谛。
壹
纽约城的魅力在于，你绝不会知道一扇门后面会藏着怎样的秘密。凶杀案警探尼基·希特正在思考这件事，正如同她曾反复思考过的一样，此刻，她将维多利亚皇冠停在位于74街在阿姆斯特丹大街一侧的尽头，在闪着警灯的警用巡逻车和救护车的外侧。她知道，比方说，这扇门明显是通向酒类商店。因为门口通向一个人造洞穴，周围是用大量的瓶子砌在法国式的河石风格的墙洞上，组成浅棕色和红褐色的色调。而街道的另一边的那扇门，那扇门曾一度属于一家罗斯福时代的银行，门后螺旋向下的楼梯通向一大排室内棒球打击训练场，里面满是梦想进入MLB（美国职棒大联盟的缩写，译注）的青少年，还会在周末给孩子举办生日会。但是今天早上，刚过凌晨四点，一扇最不起眼的、上了霜、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家五金店钉上的金色和黑色相间的门牌的门后面，竟然会给安静的街区带来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场面。
一名在门口站岗的巡警在来回走动以取暖，他身后犯罪现场调查组的工业级的灯光透过乳白色的玻璃依然刺眼，灯光将巡警照成一团黑影。尼基甚至可以在四十码外看见他的呼气。
她下了车，即使空气刺入鼻孔让她流泪，尼基也没有扣上衣扣以抵御寒冷。相反，她用手背反复掀开衣服，以便确定自己可以准确地找到枪套里的西格绍尔。然后，一如既往，凶杀案警员静静地站住，完成她的下一项仪式：停顿一下，以此向她即将见到的死者致敬。这是一种短暂而安静的私人时刻，在到达每个犯罪现场时，尼基需要这种礼仪性的停顿。目的很简单。再次确认，无论对方是受害者还是施害者，那具尸体都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都应到受到尊敬并得到应有的对待。尼基慢慢吸气，寒冷的空气让她感觉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感恩节前夜，她从大学放期回家，而她的母亲遭到谋杀，倒在厨房的地板上。她闭上眼睛，回想那个瞬间。
“有什么问题吗，警探？”仪式结束了，她转过身。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乘客从后座的车窗对她喊道。她认出他和那个司机，笑了。
“不，兰迪，我没事。”希特走向出租车，和兰德尔·费勒警探握手，“你没惹麻烦吧？”
“希望如此。”他笑着说道，这种笑容总让她想到约翰·坎迪，“你还记得荷兰人吧。”他抬头示意前面司机位置上的凡·麦特警探。费勒和凡·麦特属于纽约警局出租车小队的卧底，这是一支特殊的预防犯罪行动部队，属于特别行动部门，他们开着定制的黄色出租车在纽约街头巡逻。出租车小队的便衣警察都是身经百战。他们大多是雷厉风行、无所顾忌的狠角色。即使现在有更科学的方法将警力调配到抢劫、盗窃、以及街头犯罪高发地区，但是仍然需要出租车警探自由巡逻，在行驶中发现犯罪。

（三百一十二 20151020）
希特的手机开始振动，因为收到了一条蒙特罗斯警监的短信。“@1PP（意为“在警局总部。”译注）。等我有空再联系。”实情如此，他被困在下城区的例行分局长官责任会议上。这让尼基想到自己升职希望渺茫。太多琐事、太出风头，这只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
三十分钟之后，刚过八点。凶杀案组办公区里挤满了人，因为尼基·希特警探召集她的小队，再加上几个额外的从盗窃组和巡警那边召来的出席者，梳理手上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案件细节。她站在大号谋杀白板前，用磁贴将两张格拉夫神父的照片贴在白板表面的顶部。第一张，CSU拍的死者照片，比她用手机拍的质量要好得多。旁边是他在抗议游行时的照片，照片对他的脸进行剪裁和放大。“这是我们的被害人，杰拉德·格拉夫神父，‘我们的纯真女士’教会的牧师。”她概述他的死亡环境，用白板擦和马克笔在时间线上，在已经标出的失踪、估计的死亡时间、发现时间的时间点上画圈。“这些照片已经给你们复印了。按照惯例，照片和其他细节也会上传到服务器上，便于你们通过手机或笔记本电脑查阅。”
莱默警探，从盗窃组借调过来的，坐在后排的文件柜上，奥乔亚转向他：“嘿，奥派，以防你不知道，她说的就是那些闪闪发光的打印机。”
丹·莱默，一位来自卡罗莱纳的前任宪兵，在退伍之后留在纽约，习惯了这类玩笑。甚至得到了“奥派”这个外号。他装出一脸无辜，用南方口音说道：“笔记本电脑，是吧？老——天。不用担心，我不会把我的负鼠三明治弄到那上面的。”
在一阵哄堂大笑声中，尼基说：“抱歉？有人介意我说说调查事吗？”
“哦，真冷淡。”莎伦·希尼斯伯格警探说道。尼基微微一笑，她又补充道，“想试一下你新的警督命令模式？”这种讽刺并没有让希特惊讶，这表明她即将升职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很明显，希尼斯伯格就是消息源，她是唯一一位有符合这一状况天赋的警探，而她的天赋就是给希特找麻烦。一定有人告诉过希尼斯伯格，她的坦率让人耳目一新。尼基觉得，这个人当警探就是个灾难。
“对于死因我们了解什么？”莱利说，帮希特把话题拉回到公事上，同时挡下了西尼斯伯格扔出的手榴弹。
“初步判定结果将我们带进了一个灰色地带。”她给莱利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以示支持。“事实上，我们不能正式认定这是一起凶杀案，要等到完成解剖。很有可能是意外的自然死亡。被害人可能有潜在的健康问题，从业者的意图……”
“或者凶手。”奥乔亚说。
“或者凶手，”她同意，“格拉夫神父是一名失踪人员，这一点增加了捆绑游戏的可能性。”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蒙特罗斯警监空荡荡的办公室，然后转回到小队上，“但这次需要我们打开思维。”
“那牧师是个变态？”希尼斯伯格又来了，一如既往地敏锐，“我是说，一位神父会在古怪的地牢里干什么？”这不是最委婉的说法，但也是个不错的问题。

（三百一十四 20151022）
在她要走进观察室的时候，莱利警探追上她，希特正要将鲁克踢出自己的脑袋，就算她仍处于震惊之中。“监控录像里没什么好消息。”莱利说，他端着一个贴着证物标签的纸箱子。
“我猜，这就是那个录像带吧？”
“一大堆录像带，没错。‘那个’录像带，没有。我打开壁橱时，录像带已经从机器里面自动弹出来了，而且标签上的日期是两周之前。”
“真可爱。”希特说，“那就是说，没有昨晚的？”
“最近几周没有任何记录。我会查一下，但是如果能发现什么，那运气就太好了。”
尼基想想。“检查一下，无论你能看到什么，提取脸部画面。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在这里面看见格拉夫，而且可以和某个人联系上。”
莱利带着录像带箱子离开。尼基走进审讯室。
******
“你已经对我的客户问过那个问题了。”那老人说道。西米·帕尔茨伸出一根在关节处弯曲的手指，指着桌面上的信笺簿。他看上去有一百岁了，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干枯而粗糙。他系着一条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宛隆领带，打了一个很大的领带结。但是希特可以在松松垮垮的领口与他公鸡般的脖子之间的空隙里伸一只手进去。虽然他的头脑足够敏锐，而且肯定态度强硬，但是希特猜测，这是一种在小问题上减小开支的方法：即留用你的祖父或叔公作为你的律师。
“我想给她点时间回想一下她的答案，可以让她回忆起一些事情。”警探回答道。然后尼基转向罗姗，她仍穿着同样的塑胶衣，并且和凌晨六点在她的办公室里一样藐视她。“你绝对确定和格拉夫神父之间没有打过任何交道？”
“比方说，在教堂？别逗了。”她坐回椅子里，满意地对老头点点头，“他不是我的顾客。”
“有别人接触过你放监控录像的柜子吗？”
“哈，”律师说，“你的搜查令就是干这个的。”他的眼睛从那副占了半张脸的眼镜后面瞪着尼基。
“帕尔茨女士，谁有钥匙？”
罗姗看看她的律师，后者点头表示允许。她回答：“只有我，就一把钥匙。”
“而且没有其他的录像带，罗姗？”
“她是谁？”律师说，“国土安全部的？”
罗姗继续：“实话实说吧，在房顶装上那个塑料泡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规矩点。顾客们只知道，只要监控开着，他们就不能乱来。从某种方式上说，当有顾客上门，他们会觉得‘我的行为是被监视的’，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混蛋。”
希特在自己的记事本上翻了一页。“我想要所有昨晚去过的人的名字，从六点开始说。女施虐者、男施虐者、顾客。”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律师说，“快乐捆绑是一家谨慎的店铺，有权保护隐私和顾客的权利。”
“抱歉，帕尔茨先生，但是我之前听说，律师和医生有权保护顾客权利，但是不包括假扮医生的人。”希特再次转向经理，“罗姗，有人死在你的地盘里。你是要合作，还是要我们在评估快乐捆绑的公共安全和健康事物期间，把你关起来？”尼基只是在虚张声势。一阵沉默，如果她接受，时间不会很长，但是对她生意的评估——旧油漆、便宜的家具、陈旧的装置、被忽视的监控设备——让她明白，罗姗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且一周之内不会有顾客上门。她是对的。

（三百一十八 20151026）
“骗子，”她的闺蜜说，“如果这样叫没事的话，别让我看见你有事的样子。”
尼基回头看看劳伦，“好吧，我换种说法，我会没事的，我猜。”
“你在伤害我，尼基。”
“好了，好了，那么……”希特告诉劳伦今早让她吃惊的事：鲁克得意洋洋地回到哥谭，庆祝他完成任务——他举办了一次庆祝会，但是没有让她参加——侮辱加伤害，他到现在仍没有给她打个电话说他回来了。
“哇哦，”劳伦皱眉，“你对此怎么想？你不会认为他……”她停下了，然后摇摇头。
“什么？”尼基说，“劈腿？你可以说出来。你认为我没有这么怀疑过吗？”尼基清除掉阴暗的想法，“离开这么久了，你会想象各种状况，劳。而一个月之后，你打开报纸，发现一切担心都成真了。”她离开墙，身体站直。“够了，他回来了。我们全都可以弄清楚。”她的怀疑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她大声说出来了。“虽然要恭喜你和奥乔亚。”
这让劳伦一愣。然后她就笑了。当然她没有对尼基隐瞒她的恋情。“没错，这对我和米奎尔是件好事。”
在她们走向门口的时候，尼基说，“我可以试着去恨你，你知道的。”
******
另外两名验尸官在第一张和第三张桌子上有客户了，并且当尼基走进解剖室的时候，她默念着多年前作为菜鸟来到这里时，从劳伦那里学到的咒语：“用嘴呼吸，这会骗过你的大脑。”并且，一如既往，尼基想，几乎……但还不够。
“有几处毫无疑问的发现，并且接下来有几处异常要给你看，”在她们靠近尸体的时候，帕里验尸官说。
“死亡时间证明与之前的设想一致。八点到十点之间。我会在稍后将范围缩小。”
“死亡时间可能是九点半？”
“差不多。”她从写字板的顶端翻过页面，露出一个人体仰卧和俯卧的模板，在模板上，她已经做出了标记。“痕迹和特征。包括眼球、脖子、这里和这里。”在向希特示意的时候，她用笔指着每一处，“多处擦伤和挫伤。很痛，但不致命。没有伤到骨头。都与地牢捆绑的经历一致。”
尼基开始在想，这可能已经是一个变得疯狂的阶段了，但是她仍要保持开放思维。
“三处小发现，从各方面看都值得测试。”验尸官说。她领着希特穿过房间，到一个储物柜前。她滑开玻璃门，从架子上拿出一个蓝色的带标牌的证据桶。尼基记得，在鲁克第一次到这里来、看到这东西之后，他说，自己再也不会买桶装鸡肉了。劳伦从桶里拿出一个小塑料瓶，标签上写着“格拉夫”，交给尼基：“看见那个污点了吗？”
警探对着光线拿着它。容器底部有一个黑块，大概一小块培根大小。“在一个指甲下面发现这个，”帕里继续，“显微镜下看着像是一块皮革，但是和手腕束带或者颈圈的皮革不符。”她将瓶子放回桶里，“送它去实验室。”
然后她带尼基去除湿储藏室，在这里，他们将被害人的衣物烘干，以保护DNA进行测试。棕色纸分开挂在这里的多名被害人的带血迹的衣物。在远处的尽头，希特能看到格拉夫的黑衣服和他的白色罗马式的领圈。“有趣的是关于那个领圈。上面有一处极小的血迹。奇怪的是，考虑到他身上所有的伤痕，在他肩部以上或者手上都没有皮肤破损。

我还以为rised一般翻译成崛起呢

（三百三十一 20151110）
那天晚上，她将他彻底击败，在他们各自回到更衣柜之前，他再次向她提议。而这一次，很长时间之内的第一次，尼基动摇了。不，不只是动摇。她几乎说出了一个‘同意’。
在回到公寓的路上，她整理自己的感受。她差点说了句“去我家”，她已经在心里说出来了，但又放弃了。没有鲁克陪在身边的一个月，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是漫长的一个月。她和唐在一起，有个放松的夜晚，而且他和鲁克都不会对她的选择有任何怨言。但是她没有用于以前同样的方式去处理。但是为什么？她仍然处于与鲁克的稳定的恋情中吗？她本可以在他离开前有不同的回答。而且肯定会在马戏团餐厅的照片之类的事情之后搞出一个更大的麻烦。她的问题是这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她和鲁克之间有任何感情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或者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再次相遇。这天晚上和唐上床就成了为了报复而做爱。就算唐知道了，他也肯定不会在意。但是她会。虽然这不是她的理由，但是她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拒绝唐。
或者也许比那些原因更显而易见。也许她知道她最不想发生的一件事就是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复杂。见鬼，是不该让她这一天更复杂。她需要的是抛开一切的夜晚，点亮希望的夜晚。
她已经决定要洗个澡，应该有个薰衣草泡泡浴。她还需要让自己的脑袋休息一下。在公园大道南，尼基停在自家街区路口的报摊，抓起街头小报和名人杂志。报摊小贩，霍克，和她打招呼，同时眨眨眼，自从她登上《第一通讯》的封面、写进了詹姆森·鲁克令人恼火的故事《犯罪潮遭遇热浪》之后，一向如此。
在给霍克掏零钱的时候，尼基闻到空转的马达冒出的尾气。“霍克，你怎么受得了？”他做个鬼脸，伸手在面前扇一扇。她朝飘来尾气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辆大型SUV，离步道只有几步远。她转回来给小贩硬币，这时想到了“够拽的车”的评价。她再次转身去看SUV。这车很像是在去安迪熟食店的路上遇到的那个——石墨灰的颜色配宽轮胎——但是有些地方不一样。车牌。她记得当时那辆是新泽西的车牌。而这个是纽约的。霍克给她一个塑料袋，但是她摆摆手。从报摊离开时，她惊讶地发现SUV已经开走了。尼基走到人行道护栏，正看见那车的前灯在逆行后退，并消失在一条小巷里。
后退？
尼基转个身，看看自己周围。她没有看到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没有别的不同寻常的东西。她离家只有一个街区。希特解开外衣扣子，摘下右手的手套，一边走一边用眼睛和耳朵进行警戒。
她这条街很安静。此时没有车，在仍是零度以下的夜里，她停下来，想要听听有没有引擎微弱的声音。一无所有。她快走几步到了门厅，钥匙已经在手里了。
门厅，空无一人。
希特开门并走进去。带着一种感觉落入陷阱的本能，她放弃电梯，爬楼梯直到自己的楼层，偶尔停一下听听，然后继续上楼。
在她家的楼层，她扫视走廊的两个方向。空无一人。她走进自己的公寓，在身后关上门，松了一口气。尼基做自我测试：这是压力反应成指数级糟糕的一天结束之后的多疑症？或者是她被人跟踪？果真如此的话，为什么？谁？

（三百三十四 20151113）
******
结束后，尼基睡下，让自己安逸地漂浮于清新的空气中，沉浸于沙发垫子里，她赤裸的腿压在鲁克动人的臀部上，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她渐渐醒来，懒洋洋地看着他只穿着内裤坐在吧台前，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我都不知道你已经起来了。”她说，“你睡了吗？”
“太兴奋了，根本不觉得累。甚至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做爱有助于写作？”
“肯定不会有伤害。”他停下来，转头朝她一笑，然后回到他的电脑前，“但是我真的不是在写作。我只是在下载并保存一些之前我发给自己的电邮附件。不是说一次性爱——我是说第二……我怎么回事？”
“你给你自己发邮件？鲁克，如果你觉得孤独，我可以给你发邮件。”
他继续敲键盘并解释道：“我一直要备份我的iPad文档和智能手机的记录，然后用邮件发给我自己（本书出版于2011年9月，苹果公司的iCloud于2011年6月正式发布，2011年10月上线，也就是说，鲁克还不能通过iCloud备份自己的资料。译注）。通过这种方式，如果我的iPad掉进沼泽或者智能手机被某个前东欧集团的军火走私贩子没收……或者我像个白痴一样把它落在地铁R线上……我就不会丢掉我的全部文档。”带着一种兴奋，他双击触控板，“搞定。”
在他们再次做爱之后，在所有的地方，在卧室里，希特和鲁克在黑暗中紧紧相拥。一滴汗水流过尼基的乳房，她感到奇怪——这汗水是他们谁的？她追随着汗滴缓慢移动的感觉，汗滴缓慢地在他们之间流过，她笑了。分开一个月之后，他们竟会如此神奇地亲密无间，以至于她分辨不出谁的汗流到了谁的身上。
******
当他们都觉得饿了的时候，她不知道谁还会在午夜之后送外卖，但是鲁克已经从他的手提箱里掏出了一条运动裤。“你不会是要走吧？”她说，“10-10 WINS（纽约的一个广播电台，译注）说，今晚的温度已经降到0度以下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把尼基的晨衣地给她，并将她带进厨房。他打开冰箱门，取出半打外卖托盘。
“鲁克，你做了什么？”
“过来的路上顺便去趟寿司桑巴。”他将托盘一个个放在吧台上，“我看看，有你的桑巴公园卷、你的波波·巴奇尔、你的绿色倾慕……”他停一下，吹个口哨，“……还有你的金枪鱼生鱼片。”
“哦，老天，”尼基说，“还有你带了黄尾酸橘汁腌鱼？”
“我了解你吗？玛格丽特，小姐（原文为西班牙语，译注）？”
“是啊（西班牙语，译注）。”她笑了，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多久没笑过了。
鲁克将混合好的水罐放在瓷砖上，并且在两个杯子里撒盐的时候说：“考虑到可能的讽刺。在没有标记的飞机的货仓里降落在夜间的丛林里，几次滞留在腐败的边界警卫手里，在某个多疑的哥伦比亚毒枭的‘黄金国’的毒瘾手下的箱子里，我生存四个星期，却差点在我女朋友的公寓里被一枪放倒。”
“不好笑，鲁克，我感觉紧张。我认为今晚有人在跟踪我。”
“真的？你看见是谁了吗？”
“没有，而且不是百分之一百确定。”
“对，你会是这样，”他说，“你要给蒙特罗斯打个电话吗？”
现在，她绝对该这么做。希特警探本应告诉她的警监，然后立刻要求他不要派警员在她家门口巡逻（无论如何他都会这么做，而且无视她的反对。）。虽然她的迟疑不是因为要阻止有人跟着她，而是因为他明显在怀疑她的判断力和领导能力。再加上她自己正在很尴尬地面对警监身处嫌疑的漩涡之中。“不，”她说，“现在找蒙特罗斯太古怪了。关系有点紧张。”
“和蒙特罗斯？你？怎么回事？”
这一天已经太枯燥了，而暂停一下是如此愉悦的绿洲。她说：“说来话长，我不会对你保密，但是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当然可以，”他举起杯子，“为重聚干杯。”

（三百三十九 20151118）
“你的名字最近在这边出现过几次，警探。你的耳朵发热吗？”在她和尼基握手之后，亚波罗说，“你有时间来我的办公室喝杯咖啡吗？”
尼基尽量不去看手表，但是另一位女士看出来了，说：“当然，你的日程表排的很满。”
“事实上，确实如此。我相信，你知道是什么状况。”
“我明白。但是我很遗憾错过这个机会。你能腾出两三分钟聊几句吗？”她示意门厅对面的两张椅子。
尼基考虑一下，然后对副局长说：“当然。”
她们坐下时，菲莉斯·亚波罗看看手表。“实话实说，”她说，“那么，尼基·希特。你知道你的名字在这里被提起的真正原因吗？就是你手里的那个。”尼基低头看膝盖上的信封，管理员继续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背景。今年的警督晋级考试中，有超过一千一百名警探参加。你知道有多少人通过考试吗？百分之十五。百分之八十五的申请者不及格。在通过考试的百分之十五中，你知道最高分是多少吗？八十八分。”她停顿一下，“不包括你，希特警探。”尼基已经看过自己的分数，再次听到分数时，觉得有点紧张，“你的分数是九十八分。这就是我所说的不折不扣的例外。”
她还能说什么？“谢谢。”
“有这么好的成绩，你会发现这是个复杂的幸运。这会让你因将会成为一颗上升的明星而受到关注。哪一个才是你。总部里每个有谋划的人都想拉拢你。”就在尼基回想自己的早餐时，亚波罗说出她的想法，“预料扎卡利·汉奈尔会给你打个电话。哦，我从你的表情看出来，他已经打过了。锤子（英文中，汉奈尔与锤子谐音，译注）没有恶意，但是要当心，有人会给你提出交易条件。”她笑了，又补充道，“可恨的是，他提的条件很准确，所以要加倍当心。”
尼基点头，并且想到，锤子是吧？很准确。
“我有我的谋划，我只是假装没有。知道透明体美丽的原因吗？透明意味着没有羞愧。所以我不会羞愧，将来可以提升一位聪明而正直的警探。让你自己做好准备，我甚至可能招揽你为我工作。”
这个女人，和她一样有魄力而又忙碌的女人，有种特质让尼基觉得她会是这一天里唯一给她留下印象的人。希特并不天真幼稚，当然副局长是在推动她的谋划，这和锤子是一样的，但是感觉她更谨慎，尼基觉得自己被预定了，也被激活了。很多年前，这种领导品质让亚波罗在私营集团中经营网络公司。希特说：“我会开放性地思考情况发展。同时，我很荣幸。”
“这不只是因为你得了九十八分。自从你那篇杂志文章之后，我一直在关注你。我们两个有很多共同点。”她看出了尼基的表情，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名警察，而我是个平民——而且是个管理员，在那个——但是在读到那篇文章的时候，我真的和你产生了共鸣，我们都是家人遭谋杀的受害者。”希特注意到她用的是现在时态，这种迹象让她明白对方的伤痛仍没有治愈。

（三百四十 20151119）
看着菲莉斯·亚波罗，尼基觉得就像是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同样铭记多年前的痛苦。彼此都是没有忘记生命中的伤痛，而且在他们之间，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连接着他们被颠覆的生活。对尼基而言，是她的母亲，十年前刺伤致死。亚波罗在2002年，失去了她唯一的女儿，她在大学里春假期间，遭迷奸、殴打，最后被弃置在百慕大的海滩。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故事。这件事不可避免地进入主流新闻，而且在同校的凶手认罪并判处终生监禁很久之后，才退出了街头小报的版面。
尼基用一个承认的微笑打破短暂的沉默。“但是我们还要继续生活。”
副局长的表情放松一些，“对，是这样。”然后她认真地看着尼基，如同在做出判断，“抓住凶手的想法在驱使你，对吧？”
希特说：“如果这是你的意思的话，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动机。”
“你想复仇吗？”
“我想过。”这么多年来，尼基对这件事有过很多想法，她说道，“现在，我更想伸张正义，而不仅仅是复仇，或者也许我不再这么想了。你呢？”
“理论上。我的想法很稳定。但是让我告诉你我所学到的。希望这可以帮到你。”她向尼基靠近一些，说道：“会伸张正义。但是这件事没有结束。”然后她做了一个夸张的看表的动作，“好吧，这十秒钟里，我没能言行一致。”她起身，尼基也站起来，她们再次握手，“好好干，尼基·希特。”
“我会的。还有，很高兴见到你，副局长。”
“菲莉斯。而且让我们确认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希特警探带着半小时内得到的第二张名片离开警察大厦。她感觉自己真的会随身带着这张名片。
******
一位消防队员走出位于布鲁克林高地米多街205引擎站，顶着冻雨跑到马路边的小货车。莱利警探说：“喂，喂，注意，那家伙像是要开走了。”
奥乔亚警探踩下刹车，看看后视镜，因此他能看见后座上的尼基。“知道我们每天大概是怎么开始的了吧？‘转到这儿，停在那儿，当心流浪汉……’就像是有个《好汉两条半》里的菲力克斯·翁格尔当我的语音GPS。”
“开过去，在有人占位之前。”在小货车开走时，莱利说。
奥乔亚停车之后，三名警探坐在维多利亚皇冠里，车子熄火，这样他们可以观察脱衣舞男刚搬进去的那栋公寓楼。这是一栋一九二几年盖的八层砖楼，外面搭着脚手架在进行翻修。看不到工人，对此，莱利认为是有可能的，考虑到这种极度寒冷的天气。
“想象一下，有个脱衣舞男会搬到一家消防站对面，”奥乔亚说，“假如他要找个地方锻炼一下。”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希特问。
莱利翻翻他的文件。“霍斯特·穆勒。来自德国汉堡。我在脱衣舞夜总会的目击者说，穆勒刚开始时，他穿一战服装演红色巴林。现在他穿着银缎子扮演汉斯·奥弗跳欧洲式脱衣舞。”他半转向尼基，“这些家伙的表演都是有主题的，你知道的。”
“告诉她昨晚那个脱衣舞男的名字。”奥乔亚笑了，“你会喜欢的。”
“马蒂·佩顿。”莱利说。
尼基摇摇头：“我都不想问。”
管理员让他们进门，这样他们就不必按门铃惊动穆勒。他们站在他的门外，奥乔亚敲门。
“谁？”里面的声音有很重的口音。
莱利将警徽对着门镜说道：“纽约警察，要和霍斯特·穆勒谈话。”

我问问谁写的

（三百四十一 20151120）
“可以，请等一下。”
尼基能闻出拖延的味道，而且在听到门上锁声音的时候，她已经下了半层楼，接着劳奇踹开房门。她越过门厅冲出步道，寻找防火通道。“这边！”奥乔亚从三楼打开的窗户喊道。
希特顺着奥乔亚的指示朝大楼的远端看过去，在那里舞男正从脚手架顶端向步道滑下。希特叫他不许动，但是他翻下最后一根横杆，双脚着地。穆勒脚下一滑，几乎摔倒在步道的冰面上，但是他迅速恢复平衡并开始逃跑，他一头比欧式的金色长发在他身后飘扬。
希特在他身后追上去，同时莱利冲出前门，用对讲机呼叫后援，同时跟在她后面。
脚下的地面难以加速，再加上八英寸厚的冰粒让地面更滑。当穆勒横穿过亨利街，一辆自动零件送货车为了避免撞到他而急刹车，结果失控滑向一边，撞上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希特没有穿过亨利街去追他。他那边的街道是开放式步道。她这边是大餐厅和零售店，有很多雨棚盖在路面上面，这意味着她可以加速而不必在冰面上跑。
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她已经和他平行了。希特快速检视她左侧的街面。街上没有车，只有一个街区之外，她认出劳奇·考奇正亮着警灯从那边开过来。她减速以免摔倒，慢跑穿过路口，大喊：“NYPD，穆勒，站住！”
他转身，被声音的距离竟会这么近吓到了，与此同时，他的冲量让他脚下一滑。穆勒本可能摔倒，但是他抓住路面上的高层公寓门口的围栏，结果只是单膝跪地。在希特冲过来的时候，他正抓着围栏要爬起来，而她扑上来，落在他上面，将他压在身下。
她听到穆勒骂了一句“见鬼！（原文为德语，译注）”，然后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接着是一声呻吟。他在混凝土台阶上翻个身，呻吟着，同时希特给他戴上手铐，莱利追上来，他们一块按住他的脚。
“当心，”尼基说，“我想我听到什么东西断了。”
“对（原文为德语，译注），我的锁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奥乔亚停下维多利亚皇冠，打开后车门，他们把囚犯押上警车。“你为什么要跑？”
霍斯特·穆勒没有回答。一颗子弹穿过他衬衫的领子，而且希特和莱利的身上都被溅上了血。他再次倒下，但是没有呻吟。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希特喊：“卧倒，卧倒，所有人卧倒！”同时扑倒在地，趴在穆勒的身体上，同时掏出她的西格，检查公寓大楼、街对面高层的屋顶。舞男的另一侧，莱利掏出枪在做同样的事，同时呼叫10-13，发生枪击事件。
在亨利街上，引擎轰鸣、车轮飞转，在冰面上冲出去。希特俯身跑到奥乔亚身边，在劳奇·考奇旁边找到掩护，但是太晚了。SUV已经跑掉了，在奥兰治街转弯，从视野中消失了。
希特认出那辆SUV。她认出铅灰色车身和重型轮胎，但这是她能给出的最佳描述。这一次，没有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