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道脚步声终于离得近了,行至院门口似乎顿了一下,而后赶紧冲了过来,一把将贤王扶起,神情担忧:“啊!”
“我无事。”贤王知道来人是谁,便放心的倚靠过去,低声道:“叶小钗,劳烦你将我扶回去……吾,吾没力气了……”他说到最后一个字,忽然身子一软,彻底昏厥在叶小钗的怀里。
叶小钗之前得了贤王命令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也是酣睡到傍晚才醒,醒后想起王爷不知是不是醒来,有没有按时吃饭服药,便赶紧来看看,没想到刚一进院门便看见贤王跪在地上压着心口的样子,简直心脏都要吓得停跳了。他把人扶起来,听贤王说自己没事还想松一口气,却又被怀中人突如其来的昏厥又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反应过来贤王的一句“没事”永远做不得数。
叶小钗赶紧把贤王抱回屋里,又细心的关上门窗,然后奔出去寻惠比寿。叶小钗找到惠比寿的时候惠比寿正指挥人搬运他的药材。之前将领们都暂住在将军府,惠比寿也得了照顾贤王的便宜在将军府有独立出来的一间房,今晨贤王下令将将军府和鬼梁兵府清出来准备明日大战时候诱敌深入,而城关则是要求狂刀死死把守不得松懈,便一直在清点其中的重要资料,全数运到城楼上去,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混淆视听。搬到最后只剩下惠比寿的药材了,叶小钗恰好碰上惠比寿,赶紧将人拉住,在地上沙土上写字求援。
惠比寿知道是王爷心疾犯了昏厥过去,立刻背上药囊赶过去,叶小钗也去把屈世途叫来——屈世途之前一直把贤王照顾得妥帖,这次肯定也离不了他。惠比寿得了屈世途这样一个好帮手,便把叶小钗彻底拦在了门外,好不容易挨到晨光熹微,贤王的房门终于重新打开。惠比寿看见杵在门口的叶小钗吓了一跳,屈世途也道:“叶小钗啊,你在这杵着干嘛。今日就要大战了,赶紧到你位置上去。”
叶小钗知道大战的重要,但仍是担忧贤王,探头探脑的朝门内望去,恰看见贤王披盔戴甲出来,正是那一身紫色的天紫战甲,俊美非凡。这时洛子商也来了,一眼看见叶小钗便道:“我就知道在这里能找道你。”他说着又转头向文渊道:“王爷千岁,你真的要我和他一起保护你?我看我可以上战场的……”
“耶,商兄弟。”贤王虽是温和的微微笑着,眼神却带着些许凌厉,不容拒绝:“本王将性命交托给你二人,这难道不是天大的任务?”洛子商还要反驳,又被文渊一句话噎了回去,警告意味颇浓。“军令如山,商兄弟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文渊见洛子商虽是神色不郁,倒也不再提出要求,便摆摆手让两人下去准备。他将手指放在口中吹了声口哨,扬声唤道:“风随行!”这叫风随行的马平时里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给战马统一喂草的时候也不见它出现,倒是每次贤王一唤就出来,真正是神出鬼没的一匹怪马。贤王这次披挂上马,更显得英姿勃发,好像昨夜昏厥在叶小钗怀中的另有其人。
叶小钗望着贤王,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
江封岳被询问五星困龙阵的阵法,本来想以笔作答,后来写的急了忘记自己不能开口,结果刚说一个字便筋脉逆冲,爆体而亡,血浆毫无预兆的溅得到处都是,还冲撞了六祸苍龙的圣驾。六祸苍龙没想到文渊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能人,这种刀招不是普通人能够领悟。六祸苍龙相当于得了一半的五星困龙阵图纸,又自负武功高强、身负龙气,并不把独自赴八峦天堑一役放在心内。可是既然是应战也不能毫无准备,寂寞侯如意算盘打得光亮,既然八峦天堑是主要战场,那城关必定薄弱,就要趁此机会一举夺下城关。
他同六祸苍龙商议之后,将八万大军分四路,八津蛮和司马无悔各带一路,黑玄离和逆乾坤两人带一路。黑玄离和逆乾坤两人带一路两万人马,由之前由劫粮发现的不毛山道从后面进入春霖境界之内,偷袭将军府和鬼梁兵府两大重地。而八津蛮和司马无悔各带两万五从正面分左右翼围攻城关,必然要破城成功。剩下一万,留三千守营,余下加上御风营的都用来在八峦天堑之外接应祸皇。
寂寞侯格外匀出来几百人被剑十地带着,专门用来偷袭贤王——他由江封岳那里得知五星困龙阵必然要有一个人站在高处用令旗指挥,便猜测肯定是贤王文渊亲力亲为。他还特意嘱咐剑十地一定要活捉,被好奇的问起缘由也不多说。
寂寞侯觉得以上自己能想到的贤王必然也能想到,可他最出人意料的布局——姬孤穷的月神之箭,绝对令贤王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姬孤穷是月神的徒弟,虽然没有得到月神最后的真传,但他的箭法仍是举世无双。姬孤穷的弓是一张精铁打造的强攻,一般人根本难以拉开,何况射箭瞄准。可是姬孤穷不但能使用自如,更是因为这张弓威力巨大,非但能够射【蟹】出十里开外而不偏离目标,若搭配烛龙之箭还能穿金破玉无坚不摧。十里开外放出冷箭杀人,任贤王能掐会算也料不到这一节。寂寞侯命神鹰眼七和姬孤穷两人配合,用烛龙之箭击杀五星困龙阵的阵眼。五星困龙阵如果有阵眼,必然是能与六祸苍龙相匹敌的绝代高手。贤王文渊尚需指挥阵局无法脱身,寂寞侯猜不出阵眼是何人坐镇,但若是得手,也必然能重创对方的实力。
寂寞侯料想的不错,他的布局贤王都能猜的准确。士兵三更造饭,五更已经整顿完毕。文渊跨在马上,从剑君派人设伏的不毛山道开始,一路走到狂刀镇守城门关口,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最后检视一遍整个春霖境界。他在马上指点,何处可设伏兵、何处将成战场、何处该舍弃、何处又该死守,为他牵着缰绳的屈世途一边听一边抚须,不由感慨道:“你们这样算计来算计去,就看谁比谁多算一步,不觉得累吗?”
此时恰好最后走到城下,文渊弃马登楼,见到红彤彤的太阳也慢慢升起,似锦丹霞为整肃沉寂的兵营渲染得色彩斑斓,重峦叠嶂、沃野平川,江山无限。
文渊转过头来,朝阳中对屈世途灿然一笑。他面前是即将成为修罗场的瀚海阑干,身后则是连绵起伏的如画江山,他身披战甲,回眸的浅笑仿佛凝住了奔流不息的滚滚岁月,屈世途瞬间明白,贤王虽沉默不语,却早已回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