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飞絮依照贤王的意思，将初五的市集散了，然后请来六大派门的掌门。说是六大派门，但江封岳背叛后押往紫耀天朝，南衡派掌门骁易死于八峦天堑，之前来的六大派门只剩下四个。贤王将几人约在离八峦天堑不远的一处山石平整的空地上，他难得空闲的架起琴，一边弹琴一边等待众门主的到来，叶小钗一直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几个门主到来之后，都在贤王身边围成一圈静静听琴，自六祸苍龙颁布禁武令以来，从东奔西躲到揭竿而起，他们终于在此时得到一分闲适的心情。
贤王一曲罢了，便得到神笛门之主杜龙吟的赞赏，杜龙吟在与贤王初次见面的时候，两人还曾约定过以音律相合。此时虽然没能琴笛共奏，但也算是一偿宿愿。世上有太多的遗憾没能弥补，日后还会有更多，人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减少遗憾的发生。
“这次打扰几位门主，主要还是与各位共商未来之计。”贤王扶住琴弦，道：“本王夙夜思量，仍想遵循各位掌门的心愿。就如禅洪笔大师，乃是化外之人，却牵扯进我凡尘之事。如果禅洪笔大师日后想携门人退隐，潜心修佛，本王可为大师做主，在中原重建东临寺。”
东临寺主持禅洪笔大师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代众同修感谢贤王千岁。”
除了禅洪笔之外，玉柳堂堂主柳飞絮、神笛门之主杜龙吟、北幽城之主楼更雨均愿意携门人常驻春霖境界。贤亲王便将希望门人混编入军队的要求顺势提出，几个门主初时还不认同，后来听闻只是为了驻守临时军驿而编排，便都同意了。
安排停当之后时近中午，贤王与各派门主用午膳时剑君恰好回来。将当年皇甫家的血仇讲解清楚之后，残林之主似乎并不高兴。他始终是一个善良的人，并不因为仇人得到报复而心生快意，反而对这样阴险狡诈的江湖更加厌倦，对人心的险恶十分不解。他从来不想追求天下第一的武功境界，也无意于陷入这种你死我活的恩仇，但就是被阴谋纠缠难以脱身。皇甫笑禅感谢了剑君，并且再次为他诊治了伤势帮助他筋脉彻底恢复如常，然后表达退隐的决心，希望贤王今后不要再来打扰他安静的退隐生活。
剑君在和文渊说这件事的时候，文渊忽然问起为什么剑君会步入武林。
剑君傲然道：“自然是为了追求天下无敌的剑道境界。”
文渊想了想，道：“依你所见，当今武林何人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剑君本想说傲笑红尘，又想起传说中无人超越的忆秋年，可是忆秋年生性潇洒自如，不愿与人比试，又不能武断的将他与其他剑者做对比。他犹豫思索的甚久，贤王忽然笑着打断他道：“看起来你并不认为自己是天下无敌。”
剑君闻言神色一变——他确实不认为自己是天下无敌。
文渊道：“想要追求至高至美的那一剑，首先要放下一切恩仇，抛去敌我双方的对立，纯然的成为一柄利剑。”
剑君没想到贤王居然对剑道会有这样的高论，他见过文渊佩刀，也知道贤王掌法超凡，却没见他用过剑，不由有些惊讶。剑君对剑道的执着从来没有改变过，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贤王的意思。他想了想，答道：“如果能够只为挥剑而挥剑，或许就能更接近我所追求的境界。”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哒哒的声音，有一个年轻潇洒的剑客正骑马向他们走来，贤王和剑君便都暂停了谈话。
马蹄声虽然常见，但伴随马蹄声的剑意却十分明晰。这是一个潇洒不羁的剑者，他年纪虽轻却剑术超群，自创“得意剑法”出自庄子“得鱼而忘荃，得意而忘言”之精髓，为师复仇曾与向天借命在马上激战数百回合终于险胜——正是白马纵横。
洛子商先看见了白马纵横，高兴的打招呼：“白马兄——”
“洛兄。”白马纵横跨在马上，附身和洛子商碰了个拳，问：“我们英明伟大的贤王千岁在哪里？”
“什么英明伟大，”洛子商叼着草棍一脸不屑：“他那是自虐成瘾。”
“商兄弟，本王可没有这样的癖好。”一回头，文渊正笑盈盈的站在洛子商身后。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洛子商丝毫没有窘迫的感觉，反而哼道：“是嘛？我倒是觉得你这种倾向灰常明显。”
白马纵横见贤王来了，也顾不得行礼问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道：“王爷，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军情想你禀报！请你……”
“喂喂喂你这人有没有点礼貌。”洛子商打断了白马纵横，还把他抓着贤王袖子的手拉回来：“见到贤王千岁不知道先行礼嘛？”
白马纵横愣了一下：“我……”
“免礼了。”贤王看洛子商纯粹是要戏弄人，干咳了一声，道：“白马，我一见你来就知道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不必拘礼，我们入内详谈吧。”然后率先入了正堂。
文渊刚一背过身去就听见后面两人争论不休的声音，突然想起洛子商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军营里大概是憋坏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同龄人当然要互相挤兑一番。然后他记起自己才刚过二十岁，似乎也算是洛子商的同龄人，不过洛子商对他虽然始终无所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可终究从不把自己当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他想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人扯了一下自己衣角，抬头一看是叶小钗，大概是叫自己回神。
白马纵横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递了过去，一是青阳给春霖境界的邸报，一是傲笑红尘的手书。太子的邸报通常是驿马军官送达，这次白马纵横亲自来定是有大事，文渊虽然料不到是什么事，却也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展开信笺仍是大吃一惊。
魔界大军在怒江南岸扎营，主帅名为龙阁梭罗。傲笑红尘带伤出关，率三万人马已经到了怒江北岸，现在白马纵横来就是要问春霖境界借兵。春霖境界离怒江不远，总是要比京城近些。青阳的邸报大抵是说让贤王量力而为，傲笑红尘的信笺则是将战场形势有所描绘。在白马来春霖境界之前中原已经与魔界有过一次交锋，魔界大军造船过江，怒江太守卧江子献计火烧连营，小胜一局。但怒江天险，对岸魔界是峭壁悬崖，此岸中原却是平川沃野，对于魔界来说地利的优势不可忽视。何况魔界纪律森严，奖惩分明，一旦士卒有后退的举动就会当场被枭首，加上魔界人骁勇善战，又诡计多端，极难应付。好在卧江子是一个机灵谨慎的智者，与青阳有些私交，可以信任。
想到这里，文渊问出了一直环绕心头的疑问：“这个龙阁梭罗是什么人？为何之前一直没听说过。”
白马纵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也不认识。傲笑红尘前辈说之前与魔界交战没有过这个人。”
文渊心里一惊——魔魁的实力已经非常惊人，虽然不清楚这个龙阁梭罗比之魔魁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魔界尚有许多未出的势力。现在中原在明，魔界在暗，文渊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底牌未出，可中原的棋局却十分明朗。文渊想到过魔魁不除终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只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在他沉思的当口，数日不见的风随行忽然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庭院里。风随行从来不嘶叫，还是白马纵横的坐骑非白的叫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文渊同白马纵横一起去前院看发生何事，就见到从来皮毛雪白一尘不染的风随行一只前蹄上带着刀伤，身上还有数道血痕和泥土，静静站在院内。
一见到风随行的瞬间，文渊不详的预感更甚，只觉得头皮一麻，浑身冰冷。风随行见他出现，便一瘸一拐的朝他走去。文渊怔怔看着风随行艰难走来，脚下如生根般无法移动。白马纵横爱世间好马如性命，自然见不得贤王眼睁睁看着风随行负伤而行却毫无作为。他生气道：“王爷能不能移动一下你尊贵的脚，让你的马少走两步？”
文渊仍是发着呆，仿佛听不见白马纵横的声音，只是呆呆站着，直到风随行走到他面前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想要躲开似的。剑君和洛子商与贤王相熟了，多少了解文渊的心思，明白他绝不可能是故意要让受伤的马匹多走，而是出于另外的更深一层的原因。
风随行走到文渊面前，回头用嘴叼了一下缰绳上的机关，从马鞍中的暗袋掉出一个纸团。纸团像是随意揉成，上面还有血迹干涸而成的褐色。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纸团必然是记录了一笔血债。贤王俯身捡起纸团，将其打开，上面除了一大团血迹只写了三个字。
师兄
武
文渊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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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方寸时候觉得写论文太久，说话只会平铺直叙。
不过写方寸感觉好开心啊，总比写论文开心。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肯定是因为我最近常常更文，所以之前说的长了二十斤肉居然都掉了。
瘦了一大圈……= =
然后我又光荣的感冒了= =

我导师看了我的第三稿论文，语重心长的说……你错别字太多了，语气生硬，能不能写的有点文采，能不能(#ﾟДﾟ)好吧，看来我真的需要好好的写写方寸(๑´ω`๑)

最近找工作比较忙，论文已经完成了，不需要改动了。感谢各位一直没有催更。之后还要忙一阵子，下周可能会更吧……可能-_-||

第四十三章 云波
白马纵横看见贤王昏倒目瞪口呆，又见那个一直跟在贤王身后身负刀剑的侍卫熟稔的冲上去，一把搂住贤王，横抱起来四平八稳的走入二堂，顿觉惊异非常。他转头看见洛子商和剑君都并不太惊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们元帅老是这样动不动就晕倒？”
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总是这样突然昏厥，也难怪临行前太子不放心，非要多派一个叶小钗跟随贤王左右才勉强放人。
“是啊，我们都见怪不怪了。身体弱成这样还要死撑上战场，”洛子商抱着剑，把草棍吐在一旁，三人一同跟着怀抱贤王的叶小钗去二堂看看情况，边走边说：“所以我刚才说他是自虐成瘾。”
剑君否认道：“我不认同。之前将紫耀天朝大军引入春霖境界那一战，他派了你和叶小钗两人保护自己，以至于后来众人皆多少有些伤痕，唯独他毫发无损。看来他……”
剑君话音没说完，刚刚把文渊安置在榻上的叶小钗突然指尖凝气发了一道剑气向他射来。剑君慌忙偏头闪过那道凌厉剑气，因为不明不白的被攻击而心中不快，蹙眉道：“叶小钗，你这是要打架吗？！”
叶小钗眼睛一眯，右手已经搭上身后剑柄。眼看这二人一触即发的模样，洛子商赶紧出声喝阻：“喂！要打也别在这。”
洛子商和叶小钗都知道当时情况——那一战表面上剑君是被鬼梁天下偷袭中了五残之招，受伤最重，实际上在鬼门关徘徊的还有贤王千岁。文渊当初虽然把他二人留在山坡下面，却也没能真正保护自己，反而被烛龙之箭射中，重伤垂危，哪里能说是毫发无损。其实叶小钗和洛子商就算没亲眼所见，也能隐约猜出当时情形：若非文渊以自身挡住急【不知道会不会河蟹】射而来烛龙之箭，中箭的怕就是阵眼中的一页书了——这人从来都是想着别人，他但凡有一丝保护自己的心思，现在又怎么会弄成这样。
也难怪叶小钗听了剑君的话这样生气，就连洛子商也忍不住替贤王鸣不平。可他们又不能明说，只能眼看着贤王不但自身受苦、还要受人误解，如何不令人心痛。
叶小钗瞪着剑君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收回握剑的手，打算去找惠比寿来看贤王的情况。剑君不明就里，不知道这个平时里沉默寡言到令人忽略的叶小钗为什么今天这么跟他过不去，被莫名其妙的发难，性情孤冷的剑君也有些生气。白马纵横在一边看戏，跟洛子商吐槽：“这个脸上有疤的一直这么凶吗？”
洛子商抱着剑，靠在门柱上笑道：“有人说贤王坏话他就格外凶。”
当然剑君和叶小钗后来也没真的打起来。剑君同白马纵横还有重要军情要商议，而叶小钗忙着照顾贤王千岁。几人都看出贤王这次突然昏厥是因为读了风随行带伤送回的那封信，可是贤王虽然昏迷，信却还死死攥在手里。剑君本想强行掰开贤王的手指将信取出，却被叶小钗冷着脸阻止，然后将剑君同看戏的白马纵横和洛子商三人一并推出了门去。
被人撵出来，几人又转回正堂，看见风随行正静静伫立在院中，似乎在等待贤王醒来。白马纵横观察了一会风随行，忽然回头笃定的对剑君和洛子商二人道：“这马是来自于易水楼。”
“易水楼？”两人皆是一惊：“易水楼是一个情报组织，怎么会变成养马的地方？”
“肯定是易水楼没错。”白马道：“这匹马的鞍辔的铜扣上都有易水楼的标志。”
虽然剑君和洛子商都属于身处朝堂的人，但他们却都是江湖出身，对类似易水楼这样的组织自然有所耳闻。因为白马纵横喜欢马的缘故，更知道易水楼不但做江湖情报、暗杀，还常常训练马匹来传递信息。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不得不说高明，因为在某种情况下马比鸽子走的快，而且有时候用马匹携带信息较之鸽子反而不容易被察觉。何况马更为聪明——鸽子是不识主人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截获信笺，但马不但识路，而且认主，会自觉地保护信息直到信息给了该给的人。
易水楼在江湖上地位举足轻重，凡暗杀、情报皆以易水楼为翘楚，何况易水楼的主人无忌是傲笑红尘的好友，与海殇君也曾有交集，可以说跟朝廷也脱不开关系。就这么说来，贤亲王拥有一匹易水楼的马匹作为战马，似乎也说的通。三人正思量着，忽然白马纵横自荐道：“我有一计可以探知风随行有什么秘密。”
剑君和洛子商原本都是十分专注剑道的人，对马的熟悉和喜爱程度自然比不上白马纵横，便决定先听白马纵横究竟有何方法与马儿对话。白马纵横虽然以“白马”为号，却偏偏骑一匹红马，还起名“非白”，看似矛盾却又仿佛都说得通，就如同这人的性格和剑法一样，十分潇洒不羁，令人有些捉摸不透。白马纵横同两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洛子商和剑君都觉得胡闹，但又总觉得似乎有那么点可行性——白马纵横和洛子商这两个人是出了名的爱捣蛋的小将，加上一个虽然惯常严肃但偶尔又颇有幽默细胞的剑君，出一点幺蛾子倒是很正常——所以哪怕是抱着好玩的心态，这三人都决定一试。

白马纵横叫上了剑君和洛子商去准备些彩色丝带，然后凑上去跟自己的坐骑非白讲：“非白，辛苦你一下，用美马计勾引那个风随行。”
剑君和洛子商震惊的看着非白嘶叫了一声并且一脸嫌弃的躲开了。
剑君：“……原来马儿真的能听懂人说话。”
洛子商：“……我也是头一次见。”
就见白马纵横拍拍胸脯跟非白保证道：“我买上好的草料给你吃！”
非白居然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同意了。然后剑君和洛子商就震惊的看着非白的鬃毛、鞍辔、马尾上都被白马纵横装饰了彩色丝带。非白被白马纵横打扮好了，不太适应似的晃了晃脑袋，然后迈着小碎步向风随行走去。
然而风随行一见朝自己走来的非白就受到了惊吓，立刻转身逃跑，仿佛化为一道白烟，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消失无踪。之前这风随行明明还受着伤一瘸一拐，居然突然就腿脚灵便起来，可见非白一身装扮给它带来的多大的惊吓。
总之一看这个“美马计”泡汤了，躲在树丛后观察的白马纵横懊恼的一拍额头，埋怨道：“非白，你可真没路用……”
洛子商爆发出一阵笑声，就连剑君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白马纵横更觉得没面子，正要把非白唤回来，忽然听有一道儒雅声音问：“各位这是在做什么？”
三人回头看去，正见到柳飞絮摇着雪白羽扇朝他们走来。剑君替白马纵横和柳飞絮互相介绍了，白马纵横得知贤王有意让柳飞絮日后接管春霖境界，有些惊讶：“春霖境界不是一直由鬼梁天下掌管吗？”
剑君更是奇怪：“难道贤王没有向太子禀明这里的情况吗？这样未免过分。”
洛子商听到这里心里一激灵——剑君不清楚，洛子商却知道当时贤王伤重濒死，哪有可能写塘报给太子看。但是这样任命封疆刺史的大事应当与朝中商议，虽说现在朝中无主，但太子迟早要登基，这样拒不奏表难免被有心人当做是贤王不将太子放在眼内。想到此处，洛子商赶紧打断道：“这件事贤王也只是考虑，还没定论。咱们还是把情况跟白马说清吧！”
惠比寿为文渊施针完后，文渊还没清醒。闻讯赶来的屈世途自然而然的接替了叶小钗照顾贤王的工作，文渊方才一直在出虚汗，现在内衫湿冷了太半，昏迷中仍瑟瑟发抖。屈世途要给贤王换衣服，打发叶小钗去弄来热水来给贤王擦身，惠比寿自觉的去给贤王煎药。好在热水一直都有，叶小钗送来热水之后又忙着去问惠比寿要给贤王的汤药。不多时汤药好了，叶小钗并不耽搁，急忙送去贤王房中。到了门前，叶小钗双手端着托盘，贤王的房门紧闭，他一时腾不出手去敲门，就这犹豫的一瞬，他听见门内传出的说话声。
“好友，我想琉璃仙境了。”
叶小钗分辨出是贤王的声音，不由失了神，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现在这个季节琉璃仙境桃花应该开了……桃花之后是海棠，海棠过后还有牡丹，不等牡丹花谢，就有蔷薇、月季，再不多时就能见到莲荷遍植。”
听起来真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叶小钗静静听着，心生憧憬，总觉得贤王这样的人都如此欣往的所在一定不负仙境之名。
“你……你……”屈世途的语气却有些迟疑：“你不是想死了之后让我把你带回琉璃仙境安葬吧……啊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呵，好友，你想多了。”贤王的声音听起来笑意清朗。“我若是死去，必然尸骨无存。”
叶小钗听闻顿觉心惊肉跳，忘记手中还端着托盘，手指一松，托盘连同药汤一并摔在地上，瓷碗碎成数片，汤药也洒了一地。这样的动静惊动了屋内的人，屈世途将门打开，看见叶小钗蹲在那里拾着碎片，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包的窘迫似的，只在地上写了一句“我再去煎药”，就收拾好离开了。
屈世途一头雾水的看着叶小钗离开的萧然背影，又回头看看靠在榻上若有所思的贤王，总觉得似乎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他看不清的东西。
叶小钗听见贤王说自己会尸骨无存后，便有些恍惚，方才拾起碎片的时候被割破了手指也不自觉。之前文渊曾做出过“无间地狱等你一同来受”的承诺，也在并肩浴血的时候有过“同生共死”的诺言，如今想来都是一种对叶小钗的敷衍而已，方才那句“尸骨无存”倒更像是贤王对未来的一种预言。
叶小钗现在无心去了解为什么文渊愿意做出如此生死相托的承诺去敷衍自己，他一心只觉得自己被贤王之前的甜言蜜语愚弄，满心的生气与心痛——他怎么能允许这个人尸骨无存，在叶小钗死之前，他决不允许这个人受到任何伤害！
叶小钗想到这里，忽然闻到一股糊味，低头一看，居然是火候没有掌握，直接把药熬干在锅底了。叶小钗慌忙徒手去将药锅端开，却被灼伤了手指。他愣愣的看着红肿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之前被瓷片割破的未处理伤口。叶小钗就这么看着自己伤痕累累是双手发了一阵呆，总觉得心神不宁。

文渊休息了一阵就让屈世途帮他打理衣着仪容，直接转去正堂见白马纵横，似乎根本忘记了叶小钗还要给他送药一事。剑君和洛子商正在给白马纵横讲这几日发生的事，正讲到狂刀这两日的去向。文渊踱步进来，听到这里不由微微蹙眉——这段恩仇是文渊自作主张，私自借调朝中兵力，算是给愁落暗尘和皇甫笑禅公报私仇，这样的做法若是被傲笑红尘听见，必然免不了一阵数落。他本想将此事隐瞒下去，没想到被剑君和洛子商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的兴奋，全给白马纵横讲了清楚。
文渊虽然知道白马纵横不是随意乱嚼舌根的人，但他仍不希望此时这些滥用军权被朝廷完全知道——反正过不久他就要尘归尘土归土，等他死了再由剑君等人告诉青阳，青阳即便嫌他私调禁军，也无处发落他了。
想到这里文渊心头又升起一阵失落。
他将这失落感强压下去，听见白马纵横猛地一拍大腿。
“实在是痛快！像贾命公这样的人就应该狠狠揍一顿！贤王这事干的太痛快了！早知道有这等好事，我就早来两天，和狂刀一并围炉那个阴谋家！”
洛子商摸摸鼻子，调侃道：“你就是早来了也轮不到你。愁落暗尘才是真正的仇家，他们俩决斗谁也别想插手——还是收收你那一腔正义感，乖乖等元帅发落吧。”
剑君也叹息道：“元帅此次真是用心良苦。白马，今后他的命令如果有任何不妥，你也该相信他。”
白马纵横点头：“我省得。”
贤王一时被感动，怔在原地——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剑君居然也对他如此信任。这种无端而生的信任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在一旁摇扇静听的柳飞絮第一个发现了贤王，此时笑着道：“你们这番话，真是令贤王千岁感动得难以言喻啊！”
几人立刻回神，就看见文渊静静的站在屏风前，眉目清朗，长裾当风，白衣翩迁。众人觉得他美的仿若不在尘世，但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今日看来却莫名令人心惊。文渊淡淡道：“白马壮士远道而来，暂且休息一晚。至于借兵一事，明早吾会给你答复。”他目光将众人扫视一遍，“各位也都辛苦了。明天狂刀将回，洛子商还与秦假仙还有任务，请早些休息。都散了吧。”
待众人散去，屈世途走到贤王身后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不过你真的要穿这一身吗？”
贤王转身，看见屈世途手中捧着的衣物，淡金色的衣料在烛火下反射出丝丝缕缕的金光，最上面端正的摆放了一顶镶嵌宝石的金色莲冠。他微笑起来：“要钓大鱼，当然要最肥的鱼饵。”说着，贤王捧起了那顶莲冠。

听风小筑内，八峦天堑一战后便消失无踪的一页书正与另一人泡茶聊天。那人须发皆白，五官端正深邃，穿一身深紫锦衣，腰配一柄半尺断剑，正是寰宇武典半尺剑。半尺剑本是集境武皇，创三宫六殿十八楼，乃是一代枭雄。后来被手下三宫背叛，逃来中原，化名风万年，与一页书论交，后得到先帝海殇君赏识，擢为兵部尚书。虽然身居要位，但曾被人背叛的半尺剑不再重视权力，一心搜集研究武学典籍，兵部的事大多交给了傲笑红尘。之后，风万年死，曝尸郊外，至今悬案未破。
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听风小筑内？
一页书抬腕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斟满，忽然道：“有贵客来访。”
半尺剑疑问之际，忽闻一阵仲夏莲花盛开的清香，伴随清朗诗号，有一丰神俊朗的人物款款走来听风小筑。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一页书拂尘挥动间，听风小筑竹门洞开迎接贵客。就见来者莲冠道袍，衣袂飘然，背后一轮月光，翩然若仙。他将浮沉搭在腕上，欠身道：“一页书前辈，清香白莲素还真特来拜访。”
一页书嗯了一声，道：“入内吧！”
素还真便进屋坐下，看见屋内还有一人，便打招呼道：“原来前辈另有客人，不知阁下是？”
半尺剑笑着抚须道：“老夫听说清香白莲素还真接天顶舌战群雄被推举为武林皇帝，又在通天柱现身揭穿白骨灵车之主的身份，早就有心拜会，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既然清香白莲有问，就请猜猜老夫的身份吧！”
素还真淡淡笑道：“观阁下器宇轩昂，配半尺剑，名号应该有十二字。”
半尺剑愣了一下：“我怎会有十二字的名号？”
“你且听来，正是——”素还真道：“宇宙似幻，云波诡谲，哭遍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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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出现一个boss，你们说我是不是脑子进屎了！
最近临近毕业事情多的像苍蝇一样，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像吃了炸药一样，每天脾气都很暴躁。好在有好友的陪伴……
前几天有一阵子失落到极致，简直想跳楼去死。好友跟我说让我把围巾织完了给她再死，当时我内心一阵崩溃= =
织完了我也老死了吧……= =
就不想死了= =
她还说，你看我多体贴，都没让你先把方寸完结了再死。
我@#￥%……& *$
哼。
也许素素好了我也好了。过不久他就好了相信我，那时候第一部也快完结了。
不过……天呐。他什么时候才能好，我什么时候才能好= =

作为毕业班的班长，之前答辩通过之后就一直在忙同学们档案收集的问题。忙的要死，不止工作复杂，而且还吃了很多委屈背了很多锅。前几天不是特别想死嘛，我就跟好友说了，好友让我给她织完围巾再死。我确实亏欠好友一条围巾，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我心里觉得对好友有所亏欠，我才不会跟她说-_-||我就想赶紧动手织完赶紧死了算了Ծ‸Ծ然后织围巾好无聊啊你们懂的，于是我百无聊赖的开始一边织围巾一边看霹雳狂刀。然后霹雳重新点燃了我对生命的期待。就素素那样都能活，我觉得我吃的委屈差远了-_-||所以昨天没什么事我想，更文吧，于是打开了方寸的文档，看了一眼上次的最后一章，然后默默把文档关上了。。。。。是的说这么多就是想说，我会回来的。嗯，相信我。

第四十四章 听风
远处山坡上松涛之声宛若江浪拍岸，然而这般原本强劲的风吹入山谷中却变得温存起来，以至于听风小筑周围的竹林因微风穿过竹叶，只发出细雨般的沙沙声。这样宛若身处怒江边又仿佛置于丝雨里的听觉享受，便是听风小筑最引人入胜的景致，一页书在八峦天堑同六祸苍龙一决高下之后，选址在此结庐修行养伤。
此时月光将横斜摇曳的竹影明亮的映在窗纱上，本是一幅清淡水墨，在此时却令人心神不宁。半尺剑听素还真一字不错的念完自己的诗号，呵呵笑道：“虽然不错，可惜老夫再也不能如过去般‘哭遍侠客’咯。”
素还真也察觉出半尺剑身上无半分内力，略有些惊讶，问道：“武皇因何会内力尽失呢？”
半尺剑慢悠悠的回答：“吾当初被部下设计陷害，用毒酒废除周身功力。”寰宇武典半尺剑，嗜好收集天下名门武典，却武功废尽、只留半尺断剑相伴。“美人白首、英雄迟暮”，旁观者都为之叹惋，对于集境武皇本人来讲又是何等锥心之痛。武皇半尺剑原本相貌极威武，谈及此事也不由得显出伤心落寞的神情来，他苦笑一声对一页书道：“如今只能看着好友‘笑尽英雄’了。”
一页书淡淡道：“运有尽、势有穷，祸福相依也。”
半尺剑摇头：“本皇并无好友这般广大的胸怀。”
“前辈言重了，不过是一句诗号而已。”素还真微微扬眉，似乎打算步步紧逼下去：“不过素某听闻风万年已死，那么吾面前所坐之人又是谁呢？”
半尺剑抚须道：“死的人是风万年，你面前的人自然就是半尺剑。”
狡猾的老狐狸。
素还真在心内做下此批。他在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人绝不是十四年前拿着龙骨圣刀的武皇半尺剑——文渊从小眉形特殊，在眉心正中还比海殇君还多了一颗朱砂痣，如此殊异的相貌应当令人过目难忘，何况他还有天生莲香随身，只要是朝中老臣必然都记得清楚。若非青阳当时实在年幼，记不得莲香这一节，恐怕素还真就是贤王的事情便早已隐瞒不下去了。此时这个半尺剑见到素还真后，言行举止宛若初见，必然是假的无意。想到这里，素还真仍是不依不饶，定要将此事问明白：“晚辈愚钝，请前辈说明。”
半尺剑叹息道：“风万年是我多年手下，也是后来背叛我给我下毒之人。他害本皇武功尽失之后，又化成吾的模样入朝为官，与好友梵天平辈论交，被擢升为掌握兵权的枢密使。”
这话听来好像半尺剑与这层阴谋无半点关系，当真是撇的一干二净。
武皇继续不徐不缓道：“后来他又成立了一个叫天蝶盟的组织。”
天蝶盟？
素还真能够被推举为武林皇帝，不止是因为他在接天顶上舌战群雄时显露出的武功盖世、机变过人，更是因为他在谈吐之间表明了有着自己强大的情报网，天下大势尽在他的掌握。事实上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知道武皇半尺剑今夜将现身于此，而独选择今夜造访听风小筑。
可是天蝶盟这个组织却是头一次听说——素还真两道奇异的秀眉微颦——不得不说这话在此时被武皇说出来，里面有很浓的阴谋的味道。
“说起来，”武皇半尺剑狡诈的一笑：“天蝶盟内还有素贤人的一位故人。”
素还真淡淡的“哦”了一声，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朱雀云丹风采铃，”半尺剑仍是那般笑眯眯的模样：“风采铃在三个月前被素贤人从御史台地牢救出，难道不正是说明她是素贤人的故人？”
素还真乍一听这个名字，顿觉得头皮发麻，不夜天那夜的惊慌感几乎令他浑身颤抖。不得不说，风采铃虽然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流之辈，但这个名字对素还真的影响之深远难以想象——并不是因为素还真在那一夜之后就对风采铃产生了什么男女之情，而是这段莫名横生的经历带给他的将是无比沉重的责任同无尽的风波难平。他因为无法给予真心而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心怀亏欠，更无颜面对父皇师长多年来教导他的道德伦常——致使在不夜天甫一经变，风采铃这个名字便宛若毒刺一般深深嵌进肉里，疼痛难耐却拔之不去，只能隐藏起来怕别人看出软肋把柄，免得有人在这处难以愈合的疮口上变本加厉的撒盐巴。
一页书虽然并不清楚素还真同风采铃的事，但看得出他明明思绪难平却强自镇定的样子，不由疑惑的“嗯”了一声。素还真打定主意在这件事上沉默不语，即便面对一页书凌厉的审视目光也一言不发。一页书明白此时不是问话的时机，便贴心的替他转移了话题：“素还真，你夤夜来访所为何事？”
素还真已经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顺着一页书的话头转移了思路。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木盒，放在面前木几上：“一页书前辈，吾师弟无忌发明了一物名唤‘吸功石’，能吸收功体。吾认为此物若流于武林之中十分危险，想请前辈代为保管。”
一页书还没接过，半尺剑却好奇的探身欲将木盒打开：“吸功石？此物新奇，闻所未闻。素贤人能否开匣让老夫一观？”
半尺剑嘴上说着让素还真开匣，手却已经搭在盒盖上，一脸热切的模样更像是迫不及待要证明什么。素还真迅速伸手压住盒盖，道：“武皇请谨慎，这个木盒一旦打开，吸功石便会开始吸收附近功体。武皇武功尽失不会有事，但吾和一页书前辈都将受累。”他说着，又将木盒朝一页书推了推。
武皇半尺剑不得不松了手，却道：“素贤人这话说的差了。据老夫所闻，吸功石只有运功时候才会吸附功体，怎会一露在外面就自动吸功呢？”
“哦？原来如此，倒是我知道的差了。”这人之前分明还说吸功石闻所未闻，现在又似乎很是清楚，素还真也不点破，反而赞道：“素某自以为博览群书，交游广泛，应当是没什么能难住我。如此看来，还是武皇更胜一筹。”
半尺剑见他夸赞自己，不免有些得意，故作谦虚道：“哪里。素贤人年少有为，才是后生可畏。”他顿了一下，仍不放弃的建议：“既然吸功石没有危险，何不开匣一观呢？”
素还真此时已将匣子推给了一页书，一页书只将这只木盒放在面前，便没人敢明着动手打开。素还真和半尺剑看一页书似乎对开匣一观的提议没有反应，便道：“吾听说吸功石可以自动吸收对方的功体，不知是如何完成的呢？”
武皇心里急于看那盒子里是不是吸功石，随口答道：“服下吸功石后与人过招，对方一旦运转内功便会被吸功石吸附内功。”
“素某受教了。”素还真点头，瞥了一眼一页书道：“若真是如此宝物，素某还是自行吞下为妙。前辈，不如将吸功石还我吧？”一页书并不说话，只是抬眼极威严的一扫，素还真不敢同他严厉的凤眸对视，尴尬似的咳嗽一声：“素某说的是玩笑话。”
武皇半尺剑严肃道：“素贤人年纪轻轻，当思行正途，万不可觊觎这种歪门邪道。”
素还真笑道：“武皇说的是。只是吸功石是吾师弟发明，武皇既然如此熟悉，想必与无忌师弟是挚友吧？”
“无忌是何人？吾不认识。”半尺剑忽然警惕起来，厉声喝道：“发明这种危害武林之物的人，半尺剑不屑与之为伍！”
这话虽然说得道貌岸然，但若是联系之前他的言谈却漏洞百出。都说集境武皇半尺剑是一位心机深沉的皇者，今日看来似乎并非如传闻那般胸怀城府。现今面前之人的身份扑朔迷离——他既不像皇者一般城府难测，又绝不是十四年前持龙骨圣刀解救泪阳浩劫之人。十四年前那个用龙骨圣刀从文渊身上取走龙气的人一定与崎路人脱不开干系，真正的集境武皇又是梵天好友，一页书前辈不可能错认。既然如此，面前这个知道吸功石用途、又提起天蝶盟这个神秘组【蟹蟹蟹】织的“武皇半尺剑”又是什么人呢？
素还真一直在言语试探武皇半尺剑，却没什么成效，于是说天色不早起身告辞。一页书见素还真要走也不留他，点点头示意不送。

一页书素还真二人之间相处自然，令与一页书相识多年的武皇半尺剑都略有些眼红，在素还真走后不由得半真不假的埋怨道：“原来好友交游如此广泛，居然认识这般惊为天人的后辈，也不曾为我引荐。”
一页书淡淡道：“吾认识他时，他才刚出生而已。”
这当然是实话，但在半尺剑听来却像是敷衍。他这次来拜访一页书只有他们两人知晓，一路上也无人跟踪，就不知为何素还真会也在今夜到来。半尺剑知道了素还真将另一块吸功石交给了一页书，便想问一页书讨来——虽然是多年好友，半尺剑仍是知道不能急于求成，他见一页书言语中对素还真这个后辈疼爱有加，便顺势问了两句关于素还真的事。
素还真身份特殊，一页书不愿多谈。他虽然愿意相信好友，但又不得不在意素还真对半尺剑的几番试探——一页书并非愚人，听得出素还真百般试探中半尺剑露出的重重破绽。但只要不逾越底线，一页书名义上仍是不会放弃好友。
半尺剑见一页书不愿继续讨论素还真的事，便又将话题往那吸功石上引：“即便素还真和你早就相识，好友你也太过轻信于人了。吸功石究竟是何物你尚未摸清，就让他把这个麻烦推给你，实在有失谨慎。”
“嗯。”一页书闻言似乎觉得有理，沉吟一阵反问道：“好友认为该当如何？”
“唉……”武皇叹息道：“麻烦已经缠身，我也毫无办法。”
一页书似乎并不介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页书不惧麻烦。”
之后半尺剑还假意又和一页书聊了几句，直到月上中天才起身告辞。听风小筑之外是竹林，再向外走便是松林。凸月渐盈，林木葱郁，谷中怒号阴风刮过树梢宛若鬼哭。半尺剑匆匆下山，心中正算计如何将一页书手中的吸功石盗出，行至林中一片开阔平底，忽然山风骤停，从寂静中弥漫出一丝杀意。半尺剑警觉的停下脚步，突然眼前雪亮剑光一晃，竟是一把利剑当头刺来，又快又准。半尺剑虽然内力尽失，但身为武者的警觉仍在，他侧身避过当头一剑，又迅速退开两步以躲避对方紧追而来的灵动剑势。
半尺剑方自站稳，那人又发出一道浑厚掌劲袭来，他避无可避，硬受一掌。面前之人淡金色的披风在月光下晶莹闪烁，七宝莲冠更是熠熠生辉，那人面若芙蓉，却是眼神冷冽。半尺剑如惊弓之鸟，退后两步，略警惕的看向面前持剑而立的素还真。
素还真冷冷道：“吾来只为无忌下落，若是你将吾师弟交出，吾可以不为难你。”
半尺剑仍是道：“吾从不认识无忌此人！”
吸功石是无忌特意为素还真发明而来——他知道师兄之前因为有深厚内功护持才能续命，然而自回转皇城以来内力便日夜消耗，这才动了这样的歪心思非要给他发明出能吸收他人功体的吸功石来。无忌知道素还真虽然喜欢作弄人，但心地善良，所以一直瞒着师兄，直到完成后才兴高采烈的传信告诉素还真，想要讨师兄喜欢。这件事就连素还真都是不久前才知道，武皇半尺剑若非跟无忌有密切接触，就是无忌身边被安插了半尺剑的人。
素还真又想起从无忌那里收到的最后一信，开头还唤了句师兄，后面就只写了一个“武”字，那最后一点笔画拖得老长，信纸上还有大片血液干涸的痕迹，令人看了胆战心惊，素还真最疼爱小师弟，甫一看见登时昏了过去。他虽然不能因为一个字就断定伤害无忌之人就是武皇半尺剑，但一筹莫展的当下他只能一试——若非面前的半尺剑城府太浅，三言两语便被试探出破绽，他真不知还要再去何处找寻师弟下落。
想到此处，素还真更是确认武皇半尺剑同无忌是出事脱不开关系——他之前一掌气劲雄浑，已用了八分功力，即便是一页书前辈硬挡下来也要费些力气。再加上听之前半尺剑说过服食吸功石之后的功用，定是因为半尺剑服过吸功石才会毫发无伤——半尺剑虽然有吸功石，但若对方不用内功相搏便不会被吸走功体，反而半尺剑由于服用吸功石的原因无法施展内力。素还真明白不能用内力硬拼，便不再多言，提剑又刺，出手便是明圣剑法。
明圣剑法是素还真早年自己的独创发明。他天赋异禀，不但文字上过目成诵，各家武学也一学即会，还能自己融会贯通。这种天赋百年难遇，他上山不到两年便学完了师父八趾麒麟的所有武功，然而山中日月穷极无聊，他又不能总是作弄师弟和师父取乐，便自行编纂武功招式，还煞有介事的著书立说——若非如此，也不能以十岁幼童之龄便戏耍当时的单锋剑尊宇文天了。
半尺剑自诩寰宇武典，天下武学均被他收集典藏，但面对素还真的自创绝招却难以招架。明圣剑法灵动飘逸，剑势既能力道万钧又可轻如鸿毛，挑、拨、点、刺、钩、挂、崩、劈，八种普通剑法被运用到极致，变幻迅速难以捉摸。半尺剑虽有集境武皇的名号，在这样的剑法面前仍是频频失利，初时还能勉强格挡，之后便只能尽力避闪，莫说衣服被割破好几处，身上也大大小小多了不少伤口。素还真虽然剑法高超，但面对的毕竟是江湖经验丰富的武皇半尺剑，虽然占得上风，却也一时之间难以一举拿下，更何况要收敛内劲，便十分吃力。
两人打的难解难分，忽然半尺剑脚下一空，居然掉进陷阱里，内中绳索一收，轻而易举将他缚住。
半尺剑一愣，还没感受到绳子勒在身上的疼痛，就听一个公鸭嗓带鼻音的声音嘻嘻哈哈响在耳边：“嘿嘿，什么寰宇武典半尺剑，还不是像螃蟹一样被我老秦绑住了腿脚钳子。”说话的正是秦假仙。半尺剑如今才知道自己是中了一个谋划深远的计策，从自己发信往听风小筑邀一页书品茶开始，对面这个银发皓首、面若芙蓉的年轻人就已经展开了一系列计划。
半尺剑堕入彀中，想起一页书竟合谋素还真抓捕于他，这不啻于挚友间一种背叛。半尺剑“哼”道：“没想到梵天也会行这种寡廉鲜耻之事！”
“你误会前辈了。”素还真淡淡道：“前辈至今仍不知素某的计划。今夜你会来听风小筑也不是一页书告知，而是素某自己探听得来。”
半尺剑胸中一阵气闷，怒目而视，却哑口无言。
素还真无意与半尺剑多说，转身对秦假仙道：“吾师弟的下落就靠秦大侠了。”
秦假仙拍胸脯道：“你放一万个心，审问人这里是专门科的！”然后招呼两个小弟押住半尺剑，道声“老小，咱们走”，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素还真知道秦假仙看管半尺剑未必能问出什么来，但左右无人能托付。他觉得喉咙有些痒，咳嗽一声，没想到咳出一口血来，鲜血在掌心中月光下如同宝石，璀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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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小筑之内，一页书打开了方才处于争端之中的木匣，内中并无什么吸功石，而是三本书，分别是《君子风》、《天地根》和《般若忏》。一页书随手拿出一本，翻开第一页，便见清瘦俊逸的柳体字跃然纸面，还有练功心得用小一点的字体细心标注，再向后翻还有精心绘制的招式图。《君子风》、《天地根》和《般若忏》是三教秘不外传的绝招，绝没有外传的道理，素还真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统统都学会了。
梵天将书一页一页向后翻动，直到动作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合上书本，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废话分隔线————————————
相信我没有放弃这篇文……即便你们都放弃了……

小天使们看见这个滑稽了嘛？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