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狭窄的缝。风灌了进来，烘热的空气被驱赶，被吞噬，门因受不了这般摧残而吱嘎呻吟。猎人随手用发锈的钥匙锁上门，迈步向森林深处走去。
凛冽的风混杂着雪花，毫不怜悯地削过面颊。他却不在意似的，抬手抹掉了脸上还未融化的雪糁。风雪肆虐了一夜，积雪几乎没过小腿，每走一步都似乎能从松软的雪面上陷下去。
在这极寒的北国，大雪能下三天三夜依旧不停。他面无表情地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皮袄，淡漠的金眸眺望着远方，一言不发却加快了脚步。
如果雪继续下，这路大概就要被封死了。
猎人死死地攥住擦得锃亮的猎枪，指节处因施加压力过大而泛白。
低矮的灌木被雪掩埋，独留几段干枯的树枝突兀地刺破苍白的屏障。杉树上蚯蚓似的疤痕使他莫名一阵反胃，只是瞟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静得像死了一样。
他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这里与世隔绝，荒无人烟——这正是他所想要的。如果舍弃某些对他毫无意义的东西就能不再受束缚，他自然乐意。打发了侍从后他再也没有可以交流的人，从不自言自语倒也清净自在。只是他的性格越来越乖戾、阴沉。
不过，一物抵一物，没什么值得惋惜的。
突然有窸窣的声响从幽深的树林里传出，猎人高度警觉的天性使他下意识地端起枪，精确地瞄准发出可疑声音的方向。一步步逼近同时心中不可言喻的兴奋与紧张挑拨着绷紧的神经。
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那模糊的黑影却微微懂了动，身体的一部分暴露在冬日刺目的白光下。猎人眯着眼，想便那个东西看得更清楚一些。
是……鹿角吗？
他不知道大脑里在想什么，混乱得像是要爆炸了。他屏着气缓缓缓缓靠近猎枪却也没有放下
他想知道那黑暗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就算那是毒花或是猛兽。
况且雪天里不会有毒花，猛兽也早已沉眠在洞穴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大不了就是一死。猎人想，唇角勾起一抹笑，寒峭的冷气迅速在周身蔓延。
那动物却探出头。他的视线触及它的刹那，动作瞬间凝固下来。
鹿，会有紫色的眼睛吗？
泛着温柔涟漪的眸子里，潋滟水波下似乎在掩饰一闪而过的惶悚。日光洒在它身上，棕色的皮毛无故蒙上一层薄薄的银辉。
这一切好像都是荒谬的——他在和一个仿佛能用紫色眼睛说话的鹿对视。但当时这却像是理所当然的。他除了和它久久地对视，脑海里一片空白。
有些事说出来便显得是讹舛，但你自己可以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甚至触摸到。虚幻得不到理智的解答，就慢慢汩没于记忆之中。
鹿眨了眨眼，偏着头用迷茫困惑的目光端详着猎人。他放下猎枪，轻缓的动作并没有惊动它。鹿最后向他望了一眼，之后踱步再次隐入寂静而幽暗的树林。
猎人默不作声地站在刺骨的寒风中，任凭雪飘落在衣服上，双目凝视着鹿消失的地方。
就像，被黑暗，吞噬了。
* * *
全身上下似乎都被浸泡在甜腻、粘稠的液体里。耳膜鼓涨，几乎听不到声音。感官在渐渐失去知觉，愈发愈麻木。意识停留在初始的空白，记忆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一般。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魔法吗？”他没有看到眼前棕发紫眸的少年蠕动嘴唇。这一定是他说的……猎人没有怀疑自己的直觉。
他就是那只鹿……
少年没有得到回答，沉默着，像那天一样从猎人的视线里淡去，直至消失。
“等等！我是多心……你的名字……？”
他并没有回头。
从梦中惊醒后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思绪拧成了乱麻，心中少了什么。他瞟了一眼窗外的风雪，踌躇了一会儿但还是抓起床边的衣服。只是稍微理了一下上衣上的褶皱熄灭炉火拿上猎枪便出了门。
风猖狂地卷起漫天雪花，似乎在高调宣称自己属于严冬。在雪地里前行变得艰难。
心中有神明，他就会为你指明光的方向。
鬼使神差地，多心发觉自己走到了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他甚至没去细思如果在危险的树林里迷路了该如何是好，只知寻找他所痴狂的那物。
或者说是那人。
我能不顾一切。
他冷静下来，仔细分辨声响。它不像其它的动物，它懂得如何在行走时不让树枝折断，但不可避免地会有其它杂音。单单为了这一点，多心就能为它癫狂。
它出现了。鹿温柔的眼瞳像上次那样打量着他，没有丝毫惊惑，就像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你我是命中注定之人。
它朝他走来。多心俯下身，尽量轻柔地抚摸着鹿的皮毛。鹿温顺地用微凉的鼻吻轻碰他的脸颊，猎人感到它吐出的温热气息把自己的心融化了。
“和我回家吧。”他说道，声音弱不可闻。
＊ ＊ ＊
你想询问最后的最后吗？
“那个被女巫施咒变成鹿的人，就是我哦。
“我叫恶心，是王子。
“父王说过，你以前见过我。”
少年告诉他自己本是王子，并也知道猎人原是王国的亲王。女巫的魔咒从来都是需要真爱来解除。
这次也不例外。
你相信魔法吗？
这大概不需要答案了。
“能陪我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吗？”他淡淡地笑着，并不拒绝恶心梳理自己银白色乱发的手。
没有回答，就是默许了。
“这里的生活会很苦的。”多心凑上前吻了吻少年的脸颊。
我不会畏惧如何阻挡我的东西。
『……永远？』
沉默。
『你相信魔法吗？』
『当然啊。』
错综复杂在你眼里都很简单。
不要问我爱是什么。
我说不明也道不清。
——「序」
凛冽的风混杂着雪花，毫不怜悯地削过面颊。他却不在意似的，抬手抹掉了脸上还未融化的雪糁。风雪肆虐了一夜，积雪几乎没过小腿，每走一步都似乎能从松软的雪面上陷下去。
在这极寒的北国，大雪能下三天三夜依旧不停。他面无表情地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皮袄，淡漠的金眸眺望着远方，一言不发却加快了脚步。
如果雪继续下，这路大概就要被封死了。
猎人死死地攥住擦得锃亮的猎枪，指节处因施加压力过大而泛白。
低矮的灌木被雪掩埋，独留几段干枯的树枝突兀地刺破苍白的屏障。杉树上蚯蚓似的疤痕使他莫名一阵反胃，只是瞟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静得像死了一样。
他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这里与世隔绝，荒无人烟——这正是他所想要的。如果舍弃某些对他毫无意义的东西就能不再受束缚，他自然乐意。打发了侍从后他再也没有可以交流的人，从不自言自语倒也清净自在。只是他的性格越来越乖戾、阴沉。
不过，一物抵一物，没什么值得惋惜的。
突然有窸窣的声响从幽深的树林里传出，猎人高度警觉的天性使他下意识地端起枪，精确地瞄准发出可疑声音的方向。一步步逼近同时心中不可言喻的兴奋与紧张挑拨着绷紧的神经。
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那模糊的黑影却微微懂了动，身体的一部分暴露在冬日刺目的白光下。猎人眯着眼，想便那个东西看得更清楚一些。
是……鹿角吗？
他不知道大脑里在想什么，混乱得像是要爆炸了。他屏着气缓缓缓缓靠近猎枪却也没有放下
他想知道那黑暗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就算那是毒花或是猛兽。
况且雪天里不会有毒花，猛兽也早已沉眠在洞穴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大不了就是一死。猎人想，唇角勾起一抹笑，寒峭的冷气迅速在周身蔓延。
那动物却探出头。他的视线触及它的刹那，动作瞬间凝固下来。
鹿，会有紫色的眼睛吗？
泛着温柔涟漪的眸子里，潋滟水波下似乎在掩饰一闪而过的惶悚。日光洒在它身上，棕色的皮毛无故蒙上一层薄薄的银辉。
这一切好像都是荒谬的——他在和一个仿佛能用紫色眼睛说话的鹿对视。但当时这却像是理所当然的。他除了和它久久地对视，脑海里一片空白。
有些事说出来便显得是讹舛，但你自己可以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甚至触摸到。虚幻得不到理智的解答，就慢慢汩没于记忆之中。
鹿眨了眨眼，偏着头用迷茫困惑的目光端详着猎人。他放下猎枪，轻缓的动作并没有惊动它。鹿最后向他望了一眼，之后踱步再次隐入寂静而幽暗的树林。
猎人默不作声地站在刺骨的寒风中，任凭雪飘落在衣服上，双目凝视着鹿消失的地方。
就像，被黑暗，吞噬了。
* * *
全身上下似乎都被浸泡在甜腻、粘稠的液体里。耳膜鼓涨，几乎听不到声音。感官在渐渐失去知觉，愈发愈麻木。意识停留在初始的空白，记忆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一般。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魔法吗？”他没有看到眼前棕发紫眸的少年蠕动嘴唇。这一定是他说的……猎人没有怀疑自己的直觉。
他就是那只鹿……
少年没有得到回答，沉默着，像那天一样从猎人的视线里淡去，直至消失。
“等等！我是多心……你的名字……？”
他并没有回头。
从梦中惊醒后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思绪拧成了乱麻，心中少了什么。他瞟了一眼窗外的风雪，踌躇了一会儿但还是抓起床边的衣服。只是稍微理了一下上衣上的褶皱熄灭炉火拿上猎枪便出了门。
风猖狂地卷起漫天雪花，似乎在高调宣称自己属于严冬。在雪地里前行变得艰难。
心中有神明，他就会为你指明光的方向。
鬼使神差地，多心发觉自己走到了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他甚至没去细思如果在危险的树林里迷路了该如何是好，只知寻找他所痴狂的那物。
或者说是那人。
我能不顾一切。
他冷静下来，仔细分辨声响。它不像其它的动物，它懂得如何在行走时不让树枝折断，但不可避免地会有其它杂音。单单为了这一点，多心就能为它癫狂。
它出现了。鹿温柔的眼瞳像上次那样打量着他，没有丝毫惊惑，就像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你我是命中注定之人。
它朝他走来。多心俯下身，尽量轻柔地抚摸着鹿的皮毛。鹿温顺地用微凉的鼻吻轻碰他的脸颊，猎人感到它吐出的温热气息把自己的心融化了。
“和我回家吧。”他说道，声音弱不可闻。
＊ ＊ ＊
你想询问最后的最后吗？
“那个被女巫施咒变成鹿的人，就是我哦。
“我叫恶心，是王子。
“父王说过，你以前见过我。”
少年告诉他自己本是王子，并也知道猎人原是王国的亲王。女巫的魔咒从来都是需要真爱来解除。
这次也不例外。
你相信魔法吗？
这大概不需要答案了。
“能陪我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吗？”他淡淡地笑着，并不拒绝恶心梳理自己银白色乱发的手。
没有回答，就是默许了。
“这里的生活会很苦的。”多心凑上前吻了吻少年的脸颊。
我不会畏惧如何阻挡我的东西。
『……永远？』
沉默。
『你相信魔法吗？』
『当然啊。』
错综复杂在你眼里都很简单。
不要问我爱是什么。
我说不明也道不清。
——「序」
黔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