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睡眠不足的关系,精神总是无法集中,赤司取下眼镜,揉揉酸涩的眼。这是第几天了,他混吨一片的脑子顿时无法思考。只要做了那个梦,便无法再次入睡,连带影响了食欲,除了咖啡,他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无论如何,苦涩至极的味道总是能维持片刻清醒。有时他会觉得,咖啡之于他就像烟或毒药一般,儘管短暂,他仍醉心于遗忘一切的麻木。
曾被桃井笑说做事总要求完美的他竟然不会冲咖啡,对此,赤司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五十笑百”。他做事的原则是尽善尽美,可对于工作以外或没有兴趣的事,并不会花多馀心思去研究或是解释。
完美…吗?
杯裡黑色的液体冒出袅袅烟雾,他不加思索地放开手,马克杯伴随清脆的声响化成碎片,飞溅的咖啡弄葬了手与衣服,但他只是冷眼看著。
他痛恨完美。
“赤司君?”甫踏入实验室的黑子自然没瞧见赤司方才的举动,还以为赤司不小心手滑而打翻咖啡,急急忙忙放下手裡的资料跑过去,“你还好吗?需要冲个水吗…”
下意识去拉赤司的手,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挥开,黑子当下有些错愕,这才察觉自己有些莽撞的举动。“抱歉…”
“我没事。”别开了目光,赤司淡淡说道。“我去冲下水。”
几乎是立刻逃开现场,但为什麽选择避开一切,他并不知道。
“请用毛巾,赤司君。”在他盯著水龙头走神时,黑子递上一条毛巾,语气与平时并无太大差异,可赤司仍认为自己方才的举动也许让眼前的人产生些许踌躇,直到他默默接过毛巾,黑子才又开口,“赤司君…没睡好吗?”
这是个容易看透的一个人,但总习惯性用平静来掩饰所有情绪。话裡的小心翼翼赤司自然看在眼底,虽比平时多带了点谨慎,但黑子清澈透明的眼裡依旧藏著一份抹不去的纯粹。
他能在一瞬间辨别出接近自己的人怀抱著怎样的想法与私心。他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带著虚假的面具接近,却等待著挥舞背后紧握的刀子的最佳时机。他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怀抱盲目的幻想亲近,只为了将他的完美得手进而当作炫耀的工具。
黑子哲也什麽都没有。没有任何喜恶,也无关缘由,更不带任何目的,黑子哲也仅是站在他面前,单纯地等待,虽然他最后给出的是不算答案的答案,甚至只能称得上单音节的回覆,“嗯。”
他并没有像往常般说“不关你的事”。
“哲也…”
“是?”
“…谢谢。”
为什麽道谢,他也不知道。
对面的人又愣了半晌,这才回归以往淡薄的微笑,“不客气。”
黑子哲也是个奇怪的人。
很平凡,平凡的像任一个走在路上的院生,擦肩而过也不足以令他回首。但这人的存在也验证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当这份平凡与“被忽略”划上等号,而他人亦无法察觉这样的变化时,黑子在他眼中就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对他来说,黑子是他从大海裡捞上岸的一条鱼,它被赋予特别的意义,理所当然会分点注意力来观察这条鱼,但他的鱼缸裡不会只有那一条鱼,他的世界裡,不会有所谓的唯一。
默默拾起桌上的纸条,旁边还有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及一份三明治。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留的。
浓郁的咖啡香瀰漫于鼻息间,与自己泡的咖啡色泽上并无多大差异,拜他优异的副教授之赐,他早已想不起来有多久没喝到别人特地为自己泡的咖啡了。
“…真难喝。”
是啊,只是特别,并不会成为唯一。
他讨厌失控,所以,只能掌控。
“欸,小赤吗?”
“是啊,小桃跟小赤司共事这麽久了,应该挺瞭解他的吧?”打著关心教授的名义实则交流八卦的黄濑如是说道。
“真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呢,”好奇到连茶馀饭后的话题都动到赤司身上了,就不怕被好奇心杀死吗?桃井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据实以答,“很可惜,小赤低调的很,也不太谈私人的事,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真可惜。”
“你果然只是想聊八卦吧!”
“不、不是啦!毕竟大家都是同个实验室的家人了,有些基本的瞭解不是很好吗?比如说知道彼此的喜好之类的,以后相处起来也会比较愉快啊。”
姑且不论黄濑的一番话是否为情急下胡诌出来的说词,至少“家人”一说打动了桃井,她眼睛一亮,貌似想到了什麽,“喜好这倒是没有…不过…”
“什麽什麽?”黄濑精神都来了,整个人凑到桃井身边。
“反正你们以后也会常帮小赤买吃的,应该不要紧吧…”桃井眼珠一转滴咕著,“小赤他,不吃肉的。”
“比想像中还要普通呢…不过想像小赤司像个小孩子般挑食的画面倒也挺违和就是。”已自行想像的黄濑噗赤一声笑了出来。
“不算是,应该说是没办法吃下去吧…一开始我也认为小赤是单纯挑食或是饮食清淡之类,直到有次他拿错我放在桌上的饭糰…”桃井美丽的脸庞蒙上不忍,“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饭糰过期了,总之,这是唯一一次见到他吐的这麽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