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出新月饭店的。我只记得我对秀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成。明儿个叫你手下来杭州跟我做个交接。”
我走在新月饭店豪华奢侈的走廊中,背景安静,肃穆,有着俗世间的繁花似锦纸醉金迷。我却如同穿过氤氲的云雾,穿过过去不忍碰触却也不忍丢弃的回忆。
黑瞎子跟在我身后。跟我一同站在新月饭店门口,看着接近凌晨满是萤火微光的天空。我悠悠的说:“走吧,回去睡了。”如此说,脚下却没动上一动。
黑瞎子在我身边,接口道:“你变了。”
我扭头看他,目光平静。一天之中有两个人说这句话。若是平时我该是不会对这句话有什么起意,正如刚才我所说秀秀所说,人总是会变的。可是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这个不同寻常刺激了我青春时代家常便饭一样的没事闲扯淡的感怀。因为小哥回来了。这不应该是一个大好的新的开始吗,为什么会周而复始有人跟我说这些明显不能成为一个问题的话呢。
黑瞎子看着我的眼神,咧嘴又笑出了一口白牙:“哑巴张是不是也说了这句话?”
我眯起眼睛。
黑瞎子退后了一步。
他知道我一旦眯起眼睛,就是有些严肃了。
我目光直射他,他痞痞的笑容显得跟我毫无距离感。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退后一步有些防范了,脸上却还能笑的跟你亲密无间称兄道弟。他舒缓着语气道:“别动怒。我只是觉得十年前的你一定会跟我抒发点什么,最起码咱闯古潼京的时候你还能跟我提几句你的计划。可现在你只是跟我来一句洗洗睡吧,你这样让为师无比内伤啊。”
我收回了我的气势。又重新看向远方:“今后你什么打算。”
当年黑瞎子和解雨臣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黑瞎子拜了解家的山门,非解家的喇嘛不夹。这几年解家势败,黑瞎子倒也耐的住寂寞,除了沙海时跟我出生入死,几年下地淘沙都没听见过他的动作了。如今解霍二当家即将宣布归隐,他这个拜山头的又有什么计划呢。若是旁人,我不会多此一问。多半是无需关心,更多的是我大抵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向。可是黑瞎子此人,行踪不定,行事无常,一般人是无法猜到他下一步迈哪只脚的。趁这功夫问问也好,免得将来哪个斗里遇见,狭路相逢,我不会挡他的财路,兄弟们却都是不长眼不长心的。
“呦哬,徒儿你这是关心我吗?”他把手搭在我肩上。
我没回话,他却也不冷场。
“嘿嘿,我能干什么,回家种地养徒弟防老啊!”他嬉笑着道,“你这徒弟我是指望不上了,虽然出息成小佛爷,但是人性没了佛性光辉灿烂啊,你听说过哪个佛爷天天给师傅做饭给师傅养老的?好歹你还有个小师弟苏万我徒儿,不致让为师后继无人啊~”
我笑了。总觉得他的声音里有进了蟠桃园的大圣气质。扭头对他道:“那你可得看好了。按估计来看苏万的凡人体质活不到给你这个老不死的养老送终,没准儿你还得再给我们这俩徒弟迁坟安葬。怎么算都是笔赔钱的买卖。”
他笑了,终于有了当年古潼京的开怀和豪气。他勾着我脖子道:“会算帐的吴邪才对嘛。活的有气概一点,别老迈龙钟的看着比我岁数还大。得,你回去吧,看住哑巴张,别让他再跑了。我要是你,就用裤腰带把他锁在床头上。”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腰间:“谢了。到如今我才知道黑瞎子常常不系裤腰带原来是别有风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