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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江山阅鬓华 BY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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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秀镇楼


1楼2015-12-05 17:48回复
    第一章:
    原无乡闲得有点难受。
    难受的全身骨头都要长霉了的那种难受。
    说来原无乡在道真修习已有两月,可每日除了四处闲逛,无甚作为。
    因他仅是挂名弟子,要传授他之心法的那位前辈尚在闭关,原无乡遂无人管束。想众门人各司其职,皆忙得不可开交,唯落下他一个清闲人士,想找点事做都是不易,这要是在家中还可以拨拉算盘打发时间咧。
    比如。
    “这位师兄忙呢啊?不如我来帮你?”
    “不不不,洒扫是我分内之事,掌教交代过,原公子体弱,千万不能操劳。”
    “呃……”
    又比如。
    “这位师兄一人挑水辛苦,不如我来帮把手?”
    “不当事不当事,原公子快歇息吧。”
    “呃……”
    再比如。
    “五散子师兄我们聊聊天吧~”
    “抱歉,长老说要站两个时辰的桩才能吃饭,原公子还是找其他人吧。还有,吾今年九月才满二十,叫吾五散子就好了。”
    “呃……”
    诸如此般,等等等等。
    原无乡转了一圈,皆被婉言相拒,要不是伙房老翁看他实在可怜把他顺手拎了回去,还让他在伙房打下手,原无乡几乎以为自己人缘太差,全道真上下都不待见呢。
    这当然是玩笑话,原无乡人缘其实不错,模样好性格好,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讨人厌。
    但怎么好,也是外人。
    所有人都对原无乡客客气气,但太客气反而显得生疏。
    毕竟其他们只当他是客人,而非同门。
    客人总是要离开,而朝夕相对的师兄弟们才会一直互相扶持下去。
    原无乡在道真门人眼中就是好新鲜来求仙问道的富家公子,偶尔也有风尘仆仆的江湖侠客来拜访原七公子,请他品评招式优劣。
    但大多数时候,原无乡都只温一壶酒,坐在松树下自斟自饮,看那天边云相万千。
    对他青睐有加的依旧青睐有加,对他客客气气的依旧客客气气,对他视而不见的依旧视而不见。
    嗯,也不能这么说,那之后原无乡与倦收天又打了几次照面,起码现在原无乡叫一声师兄,倦收天会嗯一声。
    不管怎么说,日子暂时还得这么过。
    哦,对了,道真掌教之下尚有悟拳、问剑、持律、司簿、明心五位长老。
    悟拳长老传授诸弟子拳术,问剑长老传授诸弟子剑法,持律长老掌管教内赏罚,司簿长老处理大小杂物,明心长老……职权比较特殊,主要教弟子读书写字,评定诸位弟子品德操行,还要负责开悟弟子心中不解,总之……挺累。
    至于原无乡要学习心法的那位前辈,正是明心长老。
    明心长老尚在闭关,所以他之责任都落在了他大弟子柳峰翠身上。
    柳峰翠小原无乡三岁,今年二十有二,为人温和疏朗,落落大方,很受长辈器重。
    他还有两名师弟知柳与飞柳,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花枝儿似的俊秀少年郎。
    无论柳峰翠到哪里,翠色的身影后总会跟着两个小尾巴,也算是道真特色。
    严格说来,原无乡要拜明心长老为师,也要称他们三人为师兄。
    原无乡在道真什么都不缺,尤其师兄最不缺。
    但不知为什么,原无乡总会想起那天夜里把烧饼偷偷塞给自己的师兄。
    那位师兄,到底是谁呢?
    又过了几天,明心长老还是没出关,但原无乡终于有事做了。
    司簿长老式洞机对原无乡说,道真的书阁久未有人打理,你若有闲,不妨归整归整。
    原无乡当然说好了,再这么闲下去他可要去数蚂蚁了。
    打开书阁以后原无乡却犯了难,积尘蛛网,残页旧卷,这一堆那一堆,好不凌乱。
    百多个书架子排开,一时半会难以整理妥当。
    别看原无乡生在富贵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他并非矫情之人,凡是能体现个人价值之事,他都乐此不疲。
    于是原无乡就在书阁里落了户。
    式洞机不过是想给原无乡找点事做,所以也不催促。
    原无乡自然也不忙,一边翻着阁里的书册,一边打扫整理。
    书阁内多是一些道经典藏,还有一些道真入门的拳法剑法心法之类,并非什么高深之物,但原无乡却看得开心,见微知著,便可一窥道真之宏大。
    这一日他整理书阁之时,发现一本夹在道经中的拳谱。
    那拳谱没有封皮,不知是个什么名字,只绘着些简单的招式,原无乡翻看下来,竟然困顿不已,索性侧身卧下,不觉沉眠。
    睡梦之中书中图画竟似活了起来,形影纷纷,幻化万千拳影。
    双拳化劲,来往开阖,翩然灵通,迅疾勇猛,虚实结合之中勾织乾坤落网,使敌手脱身不得。
    但见其身法正而似斜,斜而似正,手随身动,刚柔并济。
    原无乡忍不住赞道,妙啊!
    正所谓拳非拳,意非意,无意之中是真意。
    见梦中拳法精妙,原无乡也忍不住跟着比划起来,孰料才一耍胳膊,却似跌入万丈深渊,心中蓦然一慌,再睁眼,原来还在书阁之中。
    原无乡只觉脑中清明,心中雀跃不已,但又似烈火缠身,四肢百骸疼痛难耐,许是着了凉,嗓子生疼,声音也变得十分沙哑。
    但这都是小事,原无乡现在肚子已经唱起了空城计,算算也该是晚膳时间,他暂且按捺住情绪,锁了书阁出门吃饭。
    也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了,原无乡出门就不小心踩到一块青苔,轱辘轱辘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蹲了屁股扭了腰,疼得他趴在地上龇牙咧嘴。
    刚巧不巧有道真门人路过,原无乡连忙站起来,撩了撩头毛,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有人来问,也撑着面子说没事,还顾左右而言他大谈诗词歌赋,等好不容易送走了其他人,他才扶着腰一瘸一拐一瘸一拐的往厢房走去。
    原无乡也是个爱面子的人,此际如此狼狈,定不能让人瞧见,不然他原七公子的风采可就打了折扣。
    原老爷怜惜原无乡身体,来道真前为他准备了不少名贵药材和补品,恨不得他把人参当萝卜啃。
    原无乡忍不住说,爹爹哟,我是弱,不是虚啊……而且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不怎么需要灌汤药了。
    事实上原无乡到道真以后身体确实好多了,也许是这灵山宝地仙气十足,让他也沾了点儿好吧。
    结果今日一疏忽,又病了,果然人不能托大。
    原无乡扶着腰走得那个叫艰难万分,又怕有人瞧见,特意选了个僻静的路径,妥了,迷路了。
    他又走了几步,听闻不远处舞剑之声,也顾不得面子了,当即上前求援,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原无乡蹲在树后想,怎地是倦收天。这……我还是走吧。
    但刚起身,他转念一想,又蹲回了树根底下。
    原无乡痴迷武道,他自己不能练武,只能看人练武。
    倦师兄人是凶了点,但他舞剑时的样子……当真好看,原无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舍不得走了。
    有道是鬓染流霞秀容俊,剑似银虹点秋水,凛眉笑看山河变,荡魔驱邪志凌霄。
    这般剑意,这般剑招,这般气魄与心量,着实让人折服。
    原无乡不由热血沸腾,向前走了几步,不料……
    “什么人!”
    剑锋兀的一转,夹带风雷之势,破空刺来,目标正是树后的原无乡。
    原无乡避无可避,只能引颈待戮。
    剑尖点在原无乡咽喉,再一寸便会见红。
    倦收天冷眸横扫,面沉如水,两道秀眉凝成一股,已是十分不悦,他沉声道,“你是何人?”
    原无乡鼻息吹在冷刃之上,凝成了白雾挂在剑尖。
    倦收天紧握剑柄,微微偏头,眸光流转,似在倾听剑音。
    “倦师兄,是我是我。”原无乡连忙道。
    “你是何人?”倦收天又问道。
    原无乡心说,好歹也见过几次面,你也不至于这般目中无人吧。
    方才升起的敬畏与钦慕,都摔在地上裂成了八瓣儿。
    你倦收天有个性,我原无乡也是有脾气的。
    “鄙人原无乡,见过倦师兄。”原无乡说着,施了一礼。他心中虽是不悦,但还是礼数十足。
    倦收天灿金色的眸子盯视着原无乡,似是审视,更似不屑。
    过了一会,他收剑入鞘,淡淡道,“你身上的味道变了。”
    味道变了,这是何意?
    原无乡闻闻自己的衣袖,这才了然,他在道真这段时日身上也沾染了檀香味,倒是掩盖了原来的药香。
    但倦收天提这做什么?
    倦收天把剑负在身后,又道,“你今日声音沙哑,足音也不似以往利落,是伤到了吗?”
    原无乡嘴上回道,“啊,不小心扭了一下脚。”
    心中却想,这位倦师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如此明显之事提出来,是想借机嘲笑吗?
    可他又转念一想,倦收天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是不屑于此的,那又是为何?
    “走吧。”
    不待原无乡想明白其中关节,倦收天已经先行离去。
    “倦师兄,我们这是去哪?”原无乡脚步不便,只能勉强跟随。
    倦收天并不应声,只是突然斩了近旁一根树枝,消去多余枝节,做成了根拐杖丢给了原无乡。
    “去吃饭。”倦收天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道。
    倦收天走前头,便不再和原无乡说话,他走得很慢,但选的都是些平坦易行的路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照顾身后之人。
    原无乡拄着那根拐杖,看着眼前那道腰板挺直的金色身影,心想,“他其实性格也不算太差。”


    4楼2015-12-05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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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0 16: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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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更。很有爱的文


      IP属地:安徽12楼2015-12-07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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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5-12-11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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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最负?”式洞机讶异的挑了挑眉,“老实说,我还真没估到是他。无论修为还是脑子,在同辈弟子中他都不算特别出众。尤其,和他师兄比。”
          式洞机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但满庭芳听得出他话语中的试探之意。
          已故的问剑长老门下有两名弟子,一者为倦收天,另一者就是最负。倦收天以剑术修为见长,乃是道真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反观最负,剑术造诣平平无奇。
          因他入门不久两人师尊便仙去,故最负并未随问剑长老修习太长时间。虽有倦收天代师传艺,从旁指导,但毕竟无师长约束,其人心性又不够沉稳,心思也只得一半放在剑术上。
          剑之道一在勤,一在悟,即便倦收天把最负摁在一处日夜练剑,一招一式摆得有模有样,可个人悟性有别,也非所有人都能窥得剑中真谛。
          后来最负就对倦收天说,自己实在驽钝,不值得师兄花费太多心思。咱们两人中只要有一人能成就大事,就足以告慰师尊在天之灵了。
          说来也有趣,道真的开山祖师当年辟一处灵山宝地作为修炼道场,本意不过八字——清静无为,不争不求。意思就是我的徒子徒孙啊就安分的窝在这山里好好修仙问道,不要去理那凡尘俗世,就算成不了仙,也得份心安。
          据说这位先人最后在自己的洞府内坐化,到底也没白日飞升。
          仙修着,道问着,这心啊……也还牵挂着。
          所以说人被禁锢在这片大地上,非是因为红尘扰人,而是因为人心偏执。
          而这道真内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化消不去的执。
          谁能想到当年最负一句无心之语,竟在倦收天心里落了根呢。
          最负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他心中也有执,所以才离开道真四处游历。
          他当年因为一个人离开,如今也是为同一个人回来。
          “式长老此言差矣,最负虽无剑术天赋,却在别处颇有奇才。”满庭芳指尖点点手臂,叹道,“问剑长老临终前托我照顾他的两名弟子,唉,可如今倦收天郁结在心,最负的修为也难攀高峰,满庭芳实在有愧于他。细想当年最负处处被拿来与倦收天比较,我本以为他们兄弟情深,断不会在意他人闲言碎语,但两相比较,仍会让其中一人倍感压力,是我思虑不周啊,是我思虑不周。”
          “掌教不必自责,是式洞机的不是,不该犯了口业。”式洞机虽然连连称错,但心中却暗骂对方老狐狸。既然是式洞机先拿话试探,满庭芳自然也能噎回去。
          但式洞机确实想不明白为何满庭芳会选了最负。
          三名弟子中,倦收天自不必说,柳峰翠为人谨慎,通透明达,有他随行,万事不必操心。第三个人选,式洞机本以为会是擅长药理的人间世,但结果出乎他意料。
          掌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式洞机想了想,突然觉得此行有趣起来。
          “最负这些年在江湖上闯荡,很有些门路,你们此番下山难免会遇上波折,届时他自会替你们打理妥当。不过……”满庭芳顿了一下,“不过他这孩子个性憨直,与人结交但凭一腔热血,寥寥几句亦能掏心挖肺,我怕他这性子最后会吃了亏,所以有劳式长老这次下山多提点提点才是。”
          “最负乃是道真弟子,把他导入正途是我分内之事,掌教这般客套,我可承受不起啊。”式洞机垂下眼眸,长长的睫羽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利芒。
          “式长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事。”
          “掌教请讲。”
          “你顺路往……走一趟吧。”
          ***
          式洞机又看了一眼掌中的铁令牌,便把它收了起来,面带深沉之色的在长廊上缓步前行。
          从掌教处出来后,他就一直是这副表情。
          此行恐怕非是单纯恭请神兽镇山那么简单。
          掌教明面上说怕最负心思单纯被人所欺,但实际却在暗示最负或与外人勾结,泄露门中机密。很巧的是他回来以后,护山结界才被人所破,接着就有人闯入道真寻衅滋事吗?
          所以,这次掌教是故意要支开最负幺……式洞机一边思忖,一边用手指摩挲着道扇的扇柄,这是他思考时特有的动作。
          此举目的有三,第一,假设最负确实为奸细,支开他后,掌教便可避开眼线在道真内布局。第二,若最负本人无辜,这点就看式洞机的判断,那他的离开既可洗清嫌疑,也让掌教缩小了怀疑范围。第三……
          诱饵。
          不过这个诱饵不止最负一个人,我们都是诱饵。
          式洞机停住了脚步,嘴角牵起一道嘲讽的弧线。
          我们当中有谁是真正被掌教你信任的呢?式洞机自问,只怕每个人都被你交代了不同的任务吧。
          啧啧,这趟路走得势必会非常硌脚啊。至于掌教给的那面令牌,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用。
          “式长老,你怎么会站在此处?”
          此时一道沉稳温和的声音犹如天边仙乐,驱散了式洞机心头阴霾。
          “哦,央长老。”式洞机笑道。
          央千澈看到他那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你有心事?”央千澈问。
          式洞机默默看了一会央千澈,最后打消了抚摸他脸颊的想法,笑着说,“是。”
          “式长老不妨说出来,看我能否帮你排忧解难?”央千澈认真的说道。
          “自然是可以的。”式洞机笑了一下,“好友,让我抱一下吧。”
          “嗯?”乍闻此言,央千澈一脸迷茫,疑惑道,“式洞机?”
          如愿以偿的看到央千澈不明所以的有趣样子后,式洞机才继续道,“这次下山大概很久都没法看到好友了,思及此境,我心中不免悲寥万分。想来想去,唯一能排解思念之情的办法就是好友你先安慰一下我吧。”
          说着,式洞机对央千澈张开了双臂,说,“我明天就走了,先让我抱一下吧。”
          央千澈觉得式洞机说得有道理,虽然似乎哪里有些奇怪。
          既然央千澈不拒绝,式洞机便结结实实把他抱了个满怀,因身量差距,央千澈整个人都像被式洞机包住了似的。式洞机还把下巴搁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轻轻磨蹭了几下央千澈的鬓发,嗅了嗅他发间的清冽之气。
          “好友,你穿得太多了。”式洞机叹息道。
          央千澈凛眉一扬,不待他发怒,式洞机又道,“这肩甲硌得我下巴疼。”
          ***
          掌教给每个人一天时间准备。
          但倦收天没什么可准备的。
          他就只得一个人一把剑。
          这些就足够了。
          此时已经入夜,但他房内依然没有燃烛。
          对看不见的人来说,烛火点不点都没有意义。
          可现在,倦收天却觉得应该点一盏灯。
          不为自己,为他。
          那人在倦收天房门前徘徊了许久,大概觉得他休息了吧,这个人最后还是悄然离去。
          倦收天想,也许他该把人追回来,可是追回来要说什么呢?
          当时原无乡攥着他的衣角说我也去的时候,倦收天其实被吓了一跳。
          你跟着我干嘛啊,这趟路途艰险,你好生留在山上就是了。
          倦收天这样想着,嘴里却说的是另一番话。
          “此事与你无关。”
          然后他马上感觉到扯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瞬间僵硬起来,接着那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原无乡的手也沿着垂下的袖子一点点滑落。
          “抱歉,是我失态了,倦师兄莫要怪罪。”原无乡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没有一丝起伏,连气态也一瞬间收敛起来,让倦收天摸不清他的情绪。
          他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是气愤,还是悲伤?
          倦收天突然有点不安。
          原无乡明明是好意,但倦收天每次说出口的话却都伤了他。
          倦收天想,以后和原无乡一起,干脆都不要说话好了。不过以后,可能也没那个机会了。
          后来原无乡随便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请辞离开了,倦收天点点头,当真没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对着原无乡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这下子原无乡大概不会理他了吧,脾气再好的人被几次三番这般激怒,都不会上赶着来触霉头的。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不是同路人,也不会把他牵拖进自己的麻烦中来。
          倦收天就是这么个怪脾气,无论什么事都想自己担着,要有人来帮把手,他兴许还会跟你急眼,非把你撵得远远的。
          虽然这样想,但倦收天心里还是有几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按理说这些年也都是如此过来的,怎么会突然不得劲了呢。
          真是奇怪。
          倦收天摸索着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正是上次未曾饮过的六安茶。
          无论是人,还是物,错过了时机,就失了味儿。
          万事万物都求个机缘,有缘怎么都是有缘,没缘……亦不必强求。
          倦收天的房内从不燃烛。
          他在黑暗中坐了一夜。
          第二日倦收天与众人一同下山,直到下山前,倦收天都没再遇着那个会在他身边转悠,倦师兄倦师兄的叫着他的原无乡。
          ***
          “哎,央长老,我在想一件事。”
          “掌教请说。”
          “来人目标也许未必是堪天仪,至少不是所有人。”
          “掌教这是何意?”
          “道真禁地藏宝众多,对方可能属意的是其他。而且之前我未对你们说,在解开秘宝封印之时,有人隐于暗处,蠢蠢欲动。”
          “掌教见到那人了吗?”
          “那人身背一把怪剑,周身邪气四溢。但我肯定他与登天台上的人不是一伙。”
          “那即是说,不止一帮人盯上了道真。”
          “唔……具体哪些人,等式洞机去查查就知道了。不过那名剑者所求之物,我倒能猜出来。”
          “请掌教明示。”
          “昔年由天真君打造用于诛魔之利,如今寄放在道真的——银骠玄解。”


          19楼2015-12-15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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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最负迟迟未归,众人先吃了些干粮垫了垫,等与感谢师的朋友会合后,他们还需要到集市采买些必需品。
            这边式洞机与感谢师把路观图铺在地上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另一边柳峰翠则在检查倦收天的伤口。
            倦收天自己刺的那一剑颇狠,竟然比与恶兽厮杀造成的其他伤势还严重。
            柳峰翠挽起倦收天的左腿的裤管,露出了他大腿上包好的伤处。倦收天之前穿的裤袜都被血染成了红褐色,血凝固后布料硬邦邦的粘在皮肤上,柳峰翠迫不得已只能撕开师兄的裤子替他止血。幸好他带了换洗的衣物,现下倦收天也换了干净的裤袜,不然……
            柳峰翠决定不要去想那可怕的可能。
            柳峰翠手腕一下一下的绕过倦收天的大腿,层层揭开缠在他伤口上的纱布,动作小心细腻。之前涂的药膏起了作用,伤处已经止了血,也没有发炎,但布条上还是留下了些暗褐色的血痕。柳峰翠连忙取出干净的纱布为倦收天包扎伤口。
            倦收天的伤并未伤到骨头,但是剑刃却洞穿了皮肉,在前后都留下了伤痕。
            即便倦收天恢复能力不同寻常,一时半会行走起来也会万分苦痛。
            柳峰翠看着那伤口,心里微微有些发酸,想,怎么有人对自己那么狠呢。
            “柳峰翠,怎么了?”见柳峰翠迟迟没动作,倦收天略带疑惑的问。
            “啊……师兄你这伤……”
            “不碍事。”
            柳峰翠本来想问的话被堵在喉咙里,虽然担忧,但师兄不让问,那就不问吧。
            他拿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把粉末状的伤药洒在倦收天的伤口处,这剑伤已有些结疤了,再辅以道真特质的金创药,应能加快愈合的速度。
            柳峰翠掀起眼皮偷偷打量倦收天,倦收天半眯着眼睛,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的肌肤本是健康的浅金色,现在却显得几分苍白病弱,叫人看得怪难过的。
            “你不必顾虑我。”倦收天突然说。
            凭空一句话入耳,让柳峰翠的手不由自主一颤,他僵了一下,低声道了个是,又继续为倦收天包扎伤口。
            倦收天嘴角不自然的动了动,柳峰翠这般严守辈分尊卑,他心中虽是不悦,终没把话说出口。
            柳峰翠的品格与能力无可指摘,可在倦收天面前却总是绷得太紧了。说实话,倦收天在道真的起居蒙他多方打点,心中很是感激。
            但柳峰翠实在太客气了。
            客气得倦收天不自在,柳峰翠也不自在。
            太客气反倒没法亲近彼此。
            不像原无乡,虽然看起来对倦收天也是客客气气的,还老是因他冷硬的性格而碰钉子,但心里未必是真怕这个倦师兄。该噎倦收天、能噎倦收天的时候,他可是毫不客气。
            如果说倦收天与人相处时中间隔着面心墙,柳峰翠就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墙外面等倦收天开口的人,而原无乡则是趴在墙头上问“倦师兄你干嘛呢”的那种人,等你发现的时候,这个人已经翻过了墙头站在你面前。
            旁人都怕倦收天心太冷,剑锋太冷,原无乡却想把冷的东西都捂热乎。
            只是那个时候原无乡还没察觉到,自己原来想把倦收天本来就不冷的心捂得更热。
            如果原无乡在此,一定会调侃说,倦师兄你的腿又不是木桩子,不能这样狠命戳啊。
            如果原无乡在此。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倦收天随即摇了摇头,怎么突然想起了原无乡,他现在一定好好在山上,没了那个对他不假辞色的师兄,日子会很畅快吧。
            “柳峰翠,你与诸位师兄弟相处甚好,我有一事想听听你的建议。”倦收天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缓无波。
            “师兄折煞柳峰翠了,不过是师兄弟们给我面子。”柳峰翠连忙谦虚道。其实他有点被倦收天吓到,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倦收天竟然会询问自己的建议。
            “若他们心中不服你,也不会给你面子。”倦收天又道。
            “这……师兄所言甚是。不知师兄需要什么样的建议?”
            “我想问你……”倦收天又想起之前与原无乡不欢而散时的情景。
            “罢了,无事。”说完这句话后,倦收天便不再开口。
            既然已经放下,又何必再提,就先按下心中那份骚动,待时间冲淡一切吧。
            柳峰翠处理好伤口后,又取来了清水,倦收天饮了一点止渴,然后就开始打坐疗伤。
            式洞机看了一眼入定的倦收天,还有他身边护法的柳峰翠,又把视线转回手头的路观图上。
            最负还没回来。式洞机想,难道掌教的怀疑成真了?
            掌教你干脆叫乌鸦嘴得了。
            还有,不止最负,这位道灵的感谢师动向也十分可疑呐。
            式洞机瞥了眼撅着屁股趴在路观图上认真丈量着距离的感谢师。
            自众人上路以来,感谢师就借故各种拖慢行程,不是肚子痛,就是头壳痛,要么干脆坐在地上耍赖说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走不动了。
            因为感谢师的缘故,他们虽然离开了道真,也并没走多远,就好像……故意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而且经由云梦川去往天疆的提议,也是感谢师起的头。
            雾中恶兽到底是偶然前来,还是有人故意引来的?
            感谢师修为如何先不说,但是邢天师这个时候闭关是不是时机太凑巧了。
            掌教啊掌教,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式洞机腹诽道。但事到如今令牌接也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周遭危机四伏,身边人心叵测,又有谁可成为援手?
            式洞机又看了眼倦收天。
            算了,玩心眼的事情不能指望倦收天,需要和人定孤枝的话,我会叫上你的。式洞机想。
            那柳峰翠呢?
            式洞机挑挑眉毛,柳峰翠智慧不差,但太墨守成规,若让他做违背原则之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最后还是要靠我自己。
            式洞机叹了口气,真累。
            看来仅仅抱一下,还是没法安慰自己那疲累的心灵,式洞机愉悦的想,所以只能好好回敬那些人缓解压力喽。
            待过了晌午,最负才探路回来。
            式洞机仔细观察了他一番,最负神态自若,看不出破绽。
            他对式洞机执后辈礼,态度恭恭敬敬,两人之前的尴尬气氛也似消失无踪。
            最负详细的把自己探查出情况报告给了式洞机,他说前路畅通无阻,并无危机。
            即便他隐藏得很好,式洞机依然看出他动过了真气。
            若不是与人接头,那就是找了个地方发泄过情绪了吧,式洞机略带嘲讽的想。
            借由激怒最负而让他露出马脚,似乎是可行之道。人一旦发怒,是自控力最低的时候。
            就不知道,你与倦收天的兄弟之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既然最负已经回来,众人自然继续上路。
            为了照顾倦收天的伤情,他们走走停停,脚程也就慢了下来。
            倦收天虽数次抗辩自己的伤势并无大碍可正常赶路,但难得没人赞同。
            即使他想走在前面证明自己行动如常,但无人给他引路,倦收天辨不得方向,故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倦收天听着身旁柳峰翠清浅的足音,跟随着他的步伐小心的迈出步子。
            道真外的世界对倦收天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也是他需要重新认识的。
            风声、鸟叫、虫鸣,世间的种种声音显得既熟悉又遥远,与道真有着截然不同的生命韵律。
            从这一刻起,他踏在大地上的每一步都要扎实沉稳,这样才能一直一直走下去。
            既然已经走上这条道路,就绝不轻言放弃,任何障碍与伤痛都不能阻挡倦收天的脚步。
            “师兄,你放心的走,我不会让石头绊到你的。”最负走到倦收天身边小声的说,虽然故作说笑,还是有几分小心翼翼。
            听闻此言倦收天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本不想依赖任何人的,这是属于他的自尊与骄傲。
            “师兄,你有心事?”最负问。
            倦收天摇摇头,最后轻轻拍了拍最负的肩膀。
            最负又说,“我给师兄和柳师弟讲讲这些年在外头遇到过的奇闻异事吧,就当是打发乏味的旅程吧。”
            “我我我,老师我也要听!”感谢师一下子刹住脚步,冲到几个小辈的身边,这下就剩式洞机一个人在头前领路了。
            背对着他们的式洞机翻了个白眼,有种自己被排挤的莫名之感。
            其实,作为道真一脉心思缜密成熟稳重的长老,偶尔听听故事也不错,全当逗趣了。
            这样想着,式洞机一边行路,一边听着后方传来的畅谈声,一边思考着未来可能会遭遇的险阻。
            ***
            又行了大约半日,众人来到一条大河边。
            感谢师拿出一把小巧的排箫,吹奏出了几个悦耳的音符。
            乐声越过河面向对岸传去,过了一会,对岸有美妙的啼叫声传来。
            众人定睛一看,水天相接之处一条竹筏缓缓而来。
            但见竹筏上站着一名英俊的青年。这名青年一袭蓝衣,作短打装扮,仪态威武,器宇轩昂。
            竹筏渐渐靠岸,青年足下一点,从竹筏上跃起,凌空踏步,缓缓降落在众人面前。
            这一起一落,无声无息,足见来者根基不凡。
            近一看,这青年面带微笑,手里还把玩着一枚龙凤环佩,与此同时一羽雪白的雉鸡落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那白雉不是凡物,体型比一般的雉鸡大出数倍,鸟冠的白羽又长又翘,内中又掺有金红两色,鸟尾长可拖地,耀眼夺目,闪现点点光辉。
            传闻白雉乃祥瑞的象征,白雉现世,明主登基,四海归心,万民臣服。
            这青年,也不是一般人。
            那白雉颇有灵性,用头顶鸟羽亲昵的蹭了蹭青年的脸颊,青年也偏头蹭了蹭白雉的鸟首,然后温柔的挠了挠它的鸟喙。
            接着青年对在场众人躬身一揖,开口道,“在下山龙隐秀,各位道长,有礼了。”


            21楼2015-12-1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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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倦收天手中虽然还握着剑,却把剑尖从原无乡的脖颈移了开。
              方才入耳那句话,既让他欣慰,又让他揪心。
              欣慰于声音的主人乃是原无乡,揪心于原无乡话中的凄楚哀伤。
              杀你?我怎么会杀你。
              倦收天握紧了剑柄,到底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左手一扬,用宝剑劈开了再度缠绕上来的黑影,剑刃划开那似有灵性的蔓藤,还能听到微弱的嘶鸣声。
              倦收天并不知这是何物,只是凭直觉用剑气筑成一道屏障,不让此物靠近自己和原无乡。
              那些蔓藤受了重创,一时间难以进犯,又被倦收天砍了几轮,最后竟然无声无息的退去了。
              倦收天侧耳倾听,确定周遭再无异响后才长长吐了口气。
              这时一直被他压在地上的原无乡才幽幽的开了口,“要不,倦师兄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他说话的时候,用手遮着半张脸,明明光线昏暗,原无乡还是怕被对方瞧见面上的尴尬之色,而且他面颊发烫,大概脸也红了。
              希望倦师兄不要看到才好,原无乡想。
              原来先前倦收天腿上缠着藤蔓动弹不得,后来把原无乡摁在了地上,他就直接坐在对方身上没下去。
              说坐也不准确,倦收天双腿夹着原无乡的腰,蹭得他有点痒,身体发软也使不出丁点力气。
              而倦收天则半跪着撑起身,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整个身体把原无乡护住。
              那手很暖很暖,热量透过衣服熨在肌肤上,见倦收天还是护着自己,之前从原无乡心底升起的寒雾就这么被暖阳驱散了,委屈也消去泰半,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种异样的情绪。
              原无乡的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倦收天的心思全在应战上,他好像不该这个时候插嘴。
              反正,反正……那个姿势让原无乡怪不好意思的。
              原无乡从下往上看着倦收天,视线在他的脖子和下巴来回移动,最后落在他紧抿的嘴唇上。月辉洒在倦收天脸颊,看着就像光芒从他身体里发出来似的。
              嗯,从这个角度看,倦师兄的睫毛好像更长了。
              挺好看。
              于是原无乡默默的遮住了眼睛。
              经原无乡一提醒,倦收天才想起自己还压着原无乡,脚上的束缚既已除去,他马上利落的站了起来。
              他虽起了身,原无乡却还躺在地上。
              倦收天微微弯腰,对原无乡伸出了手。
              原无乡看了看倦收天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然后笑着去握他的手。
              两人指尖堪堪擦过,熟料骤变突生,那本该退去的蔓藤竟然又蹿了出来。
              察觉蔓藤行动较之前更为狂躁,倦收天暗道一声不好,饱提内元,欲提剑再战。
              但出乎他之意料,那邪物竟尽数袭向毫无自保之力的原无乡。
              只听原无乡啊的一声低叫,便被赤色的藤蔓缠缚住,拖拉着往密林深处拽去。
              “原无乡!应声!”倦收天昂然一喝,手上宝剑却不敢斩出,怕伤了陷身之人。
              “倦……倦师兄,我在这,这呢。”脖子上的蔓藤一点点勒紧,原无乡这几句话说得万分艰难,他双手用力扯了几下,才勉强让这邪物松脱了一丝。
              待确定了原无乡的大致位置,倦收天立刻冲了过去。
              他直直而行,沿路舞动的蔓藤抽在身上,发出声声震响,倦收天也不顾身上又添新伤,杀将到了原无乡面前。
              “抓住我的手,我救你离开!”倦收天对原无乡大喊道。
              原无乡闻声,挣扎着把手递到了倦收天的掌心里。
              两人手掌心贴合的刹那,原无乡愣住了。
              就在这种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长久以来挂在心头的一桩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原来……是你。
              倦收天拉着原无乡的手想把他从层层包覆中扯出来,但蔓藤缠得太紧,他又忌惮剑锋伤了陷危之人,只能暂时把宝剑插在一旁,双手撕扯捆在原无乡身上的藤条。
              所幸倦收天手劲颇强,那坚韧的藤条竟也被他扯断了数条。
              眼见大功将成,不知何处又冒出了几条蔓藤,趁倦收天救人之际,缠上其身。
              “倦师兄小心!”藤条攀附在倦收天身上,他却恍若未觉,还在专注手里的蔓藤,反倒急坏了原无乡,“倦师兄你,你别管我了!”
              “安静!”倦收天低喝了一声,然后原无乡不说话了。
              倦收天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继续扯那藤条,结果却被原无乡咬了一口。
              “你咬我干嘛?!”
              “你别那么倔行不?!”
              两人同时朝对方叫道。
              “手都磨出血了!!!!”原无乡这辈子大概头一次这么大声对一个人吼。
              这回轮到倦收天不吭声了。那藤条表皮坚硬粗糙,他手掌皮肤被磨烂,里头的血肉翻了出来。刚才只顾着急,都没觉得疼。
              他气力用了大半,现在只怕不那么容易扯断蔓藤了。不过原无乡咬他这一下,倒给倦收天提了个醒。
              他把藤条送到嘴边,铿铿铿就开始用牙咬。
              原无乡哪见过这阵仗,被倦收天吓得两眼发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那位孤傲冷漠的倦师兄吗?
              形象呢?!
              哎,不过倦师兄牙口真好啊……
              等等,问题不是这个吧!
              这边原无乡惊魂未定,那边倦收天又咬断了几条蔓藤。压力减轻,倦收天立刻拉着原无乡往外跑。
              就在倦收天手指刚摸上剑柄的时候,又冒出了更多的蔓藤,这回三五下把倦收天和原无乡捆在了一起。
              原无乡迎面撞在倦收天的肩膀上,鼻子铬的生疼,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珠来。
              他和倦收天被面对面绑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胸膛贴着胸膛,膝盖顶着膝盖,连彼此的吐息和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无乡……”倦收天哑着嗓子说,他的鼻息拂在原无乡的耳尖儿上,搔的人心里刺挠的。
              “我双手动不了,你……你和我移到佩剑的位置,然后你把剑拔出来,砍断这藤条。”倦收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原无乡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倦师兄怎么可能不好意思呢。
              倦收天被藤条缠上时双手正扶着原无乡,所以双手成合抱之势被绑在了原无乡的腰上,而原无乡与他差不多,但还有一手能够活动。
              他们两人被捆成一团,移动起来颇是费力。因原无乡主导前行,倦收天只能倒退行进,两人步调尚无默契,原无乡几次都踩在了倦收天脚上,两人踉踉跄跄移动了过去。
              “在往右移动一点点,过了过了,好了,我……马上拿到了。”原无乡伸手去勾前面的佩剑,但倦收天挡在前头,所以还差那么一丝丝。
              原无乡只得身体前倾,倦收天也跟着后仰,弥补距离上的欠缺。
              “拿到了!啊!”在拿到剑的同时,两人重心失衡,砰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原无乡并无大碍,因为倦收天在下头当了肉垫。
              摔倒瞬间,原无乡突然想到,他们本来可以侧身去取剑的啊。
              原无乡拿到剑后连忙用剑刃划开束缚,双手再度恢复自由的倦收天把原无乡往身后一丢,拎着剑杀了出去。
              原无乡坐在地上,看着前方那道左右冲杀的金影,扶着额头就笑了起来。
              倦收天解决藤蔓后折身而反,原无乡当即从袖子上扯了一块干净的布条,为他包扎手上的伤处。
              原无乡沉默不语,倦收天也安静的任他摆弄自己的手掌。
              两人在这难得祥和的气氛中,各自陷入沉思。
              “你身上的气不对。”倦收天自然自语道。
              的确,他早就认准了原无乡,断不可能出错。如今与他手掌交握,立刻发现原无乡体内又多了一股真气,这真气雄浑沛然,虽对原无乡无害,却也掩盖了他原来的气脉走向。
              这道真气……是谁注到原无乡体内的?
              “是你。”原无乡突然轻声说。


              24楼2015-12-15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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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倦收天疑问道,但他话锋一转,冷声冷气的问,“你怎么来了?”
                一直垂着眼的原无乡借着倦收天的扶助稳住身形,但他并没放开对方的手,反而轻轻捏了两下。
                “我来找你。”他抬起头,那双温和的眸子里满溢着欢喜与释然。
                见倦收天一脸不解,原无乡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语气比上一次更加平稳,也更加坚定。
                “我来找你。”
                原无乡的手干燥柔软,还带着玉石的凉意,与他之前病中发着汗的虚弱无力不同,倒是和他们一起去偷烧饼的时候同款,有力气多了。
                手掌被原无乡握着,倦收天没觉得一丝不悦,相反还有几分留恋这份触感。
                这是……很奇妙的感觉,心里的空洞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似的。
                似乎被原无乡的情绪感染,倦收天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嗯,好。”
                “好。”原无乡也说了一声,倦收天听到他笑了。
                原无乡真的很喜欢笑,倦收天想。
                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婉转的鸟鸣之声,原无乡不曾听过白雉啼叫,倦收天却是听过的。
                他心知有变,立刻拉着原无乡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
                ***
                两人赶到时,众人正神色严肃的围着一具杀手的尸体。那杀手面色青白,脸颊凹陷,好像只有一层皮挂在骨头上似的,反观他之肚腹鼓胀,内中好像有活物蠕动。
                “这是……”原无乡欲上前查看,却被倦收天拦下。
                “倦收天你回来了,嗯,还有原无乡。”式洞机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便不再多言。
                “老师这是……”原无乡问身旁的感谢师。
                感谢师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不知道,刚才死去的杀手都变成了这样,等会他肚子里的东西钻出来……那才恶心呢。”
                “什么东西?”原无乡不禁好奇的问。
                “虫子。”感谢师说着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众人后退。”山龙隐秀出声道。
                他话音未落,那杀手的肚子就爆裂开来,从血肉模糊的裂缝里密密麻麻的爬出一群绿色的虫子,那虫子有铜钱大小,身上还附着着粘液,所经之处都被毒液腐蚀。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厌恶之色,原无乡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偷偷瞥向倦收天,却见对方面色如常,丝毫不为眼前景象所动。
                原无乡摸摸鼻尖,压住心中疑惑。
                那群虫子爬出片刻就把那尸体啃噬得只剩一具枯骨,随即便向众人袭来。
                这时停在山龙隐秀肩膀上的白雉脖颈处羽毛发出一阵柔和的亮光,随即他张口鸣叫,叫声清脆嘹亮。那群绿虫在音波的攻击下颤抖着蜷缩成一团,身上绚丽的色彩逐渐消褪,最后变成枯叶般的棕褐色,接着变成一团粉末,再也无法害人。
                “有人在这些杀手身上下了蛊虫,如果他们失败,便会被蛊虫吞噬,而蛊虫则是下一波杀招。寻常人对此防不胜防。”山龙解释道。
                “这种残毒的手段,不正是天地蝱的风格,哈,我以为他们消失很久了。如今再出,又是武林浩劫啊。”式洞机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把掌教骂了个狗血淋头。
                山龙隐秀用手一下一下的顺着肩上白雉的长羽,神色也是晦暗难名。察觉他心情不佳,白雉用头蹭了蹭山龙的脸颊安慰,山龙微微偏头,嘴唇擦了擦他额头的羽毛。
                众人神色各异,各有一番考量。
                “啊对了,原公子你怎么来了?”柳峰翠突然问道。
                ***
                “所以,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跟来?是吗,感谢师?”式洞机问的是原无乡,眼睛看的却是感谢师。
                原无乡保持微笑,用力撞了一下身边发呆的感谢师。
                “哦哦哦哦哦,对对对,我不小心把转运符误贴到了倦收天和原无乡身上,因为咒符的效力,倦收天的好运就都被转移到原无乡身上了,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得作法解除他们两人之间的咒力联系,不然倦收天会很倒霉很倒霉很倒霉,我这么说对吧,原无乡?”
                “是的。”原无乡坦然应道。
                这可是原无乡想了一路才想出来的借口,绝对,绝对,万无一失。
                式洞机眉尖颤了颤,心道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但……
                “罢了,那还请感谢师施法,天疆之行事关重大,倦收天是关键战力,万不能有失。”
                “放心吧!包在老师身上!明儿太阳升起来了,选一天阳气最旺的时候施法就没问题啦。”
                “有劳了。”倦收天对感谢师施了一礼。
                “最负,还没有回来吗?”式洞机轻叹道,这一声叹息百转千回,意味深长。
                但除了式洞机本人,没有一个人在意。
                因为所有人都被感谢师拉着去打麻将了,感谢师、山龙隐秀、原无乡、柳峰翠,正好四个人,就连倦收天也被拉了过去。不过倦收天对此并无兴趣,后来就变成别人玩,他坐在一边睡觉。
                式洞机又叹了口气。
                好友,我真是非常思念你啊。
                然后式洞机收拾心情,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把所有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才终于找回了一丝心理安慰。
                ***
                “倦师兄,喝水。”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倦收天下意识就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水囊。
                “多谢柳……原无乡?!”倦收天手一抖,差点把水囊丢在地上,“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倦师兄你昨天就问过了。”原无乡把沾湿的汗巾放到倦收天手里,倦收天用它擦了擦脸,总算清醒过来。
                “我来找你。”原无乡柔声说。
                倦收天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突然漏了一拍。那温柔带笑的声音,听在耳中,印在心头,无论怎么也抹不去了。
                “啊,对了。”原无乡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然后执起倦收天的手,把锦囊放在了他的掌心。
                倦收天不解的皱了皱眉,却听原无乡笑着说,“之前原无乡承蒙道真内某位不知名的师兄照顾,本想致谢却遍寻不见其人,这个锦囊便是师兄留给我的,倦师兄,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锦囊交给那位师兄,好吗?”
                “我不……”倦收天本想说,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但话头却被原无乡截住,“倦师兄,拜托你了。”
                原无乡捏了捏倦收天的指尖,不等他拒绝,就覆上倦收天的手,按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握紧锦囊。
                “柳师兄正在煮饭,我去帮忙~倦师兄等着吃饭就行啦~”
                原无乡说完就一路小跑的离开了,待他走远,倦收天才缓缓张开握紧的拳头。
                他解开锦囊,从里面倒出了一块琥珀色的糖块。
                倦收天又合上掌心,轻轻叹了口气。
                ***
                “原公子,你心情看起来不错?”正在往火里丢柴禾的柳峰翠疑惑的问。
                “是啊,哈,一叶障目,不见天下,明明心心念念的就在眼前,结果却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而生隔阂与误解,如今心中豁然开朗,也找到了行进的目标,不会再犹豫畏怯,抛下了心中负担,自然神清气爽。”原无乡愉快的回答。
                “我啊,不会跑了,所以他也别跑。”


                25楼2015-12-15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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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0 16: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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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央千澈头很疼。
                  五散子头也很疼。
                  他们应该是现在道真里最闹心的两个人。
                  式洞机走后,道真内能使唤的长老就剩下央千澈一个。
                  柳峰翠走后,道真内各种的杂事都甩在了五散子身上。
                  你问掌教?人说自己年高老迈,道真的未来都交托到年轻一辈手上了。
                  反正道真的内务向来都是掌簿长老负责,现在只是让央千澈暂代一段时间,至于多久……等式洞机回来吧。
                  同理,五散子现在把柳峰翠之前管的那摊揽过来了。
                  满庭芳不由感慨,我道真人才济济,都是一个能当好几个用。
                  当然,这也是一种考验,只要通过考验,磨练了意志,修为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不过实惠点说吧,就这几个人了,不祸祸他们祸祸谁啊。
                  五散子忙得跟陀螺似的,在道真东西南北转啊转,哪有事都要盯着,脑袋都沾不上枕头,下眼皮就像涂了墨,黑漆漆一片,走路都是飘着来飘着去。
                  央千澈比他好一点,也只是一点而已。
                  去赈灾的弟子没有个一年半载回不来,灾后重建也需要时间,目前道真正是最缺人手的时候。
                  也许有人奇怪,道真既是修仙的门派,为何还与凡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既然修了仙,那尘世的一切不都该忘、弃、舍吗?
                  纵然人间苦难万千,也与仙境再没瓜葛。
                  非也,非也。
                  铸善根,立善本,正是道真的修行法门。
                  需知修仙问道是为脱离烦恼身,而不是断情无义。
                  若想成仙,首要者,必须做一千三百件善事,这才是仙之源。
                  那些心思淫邪之人不去做那好事,修那正道,只想靠偏路子走捷径,最后免不了走火入魔,形神俱灭。
                  所以修仙者,便要先做好事。
                  但这好事也是有讲究的,你做了善事绝对不能留名,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
                  因为你做这好事不是为了名声,所以不该为声名所累。
                  有时候名声大了,反而不利修行。
                  央千澈先前剿灭响马,本不欲留名,结果还是被有心人宣扬了出去。
                  如此这般,也生出了日后许多事端。
                  现今央千澈修行正进入瓶颈,虽武功日益高强,道法却难有寸进,着实让他烦恼。
                  又逢道真临危,他只好把此事放在一边,专心守卫门派,待来日再寻突破之法。
                  不过现在……
                  式洞机到底是怎么把这些账簿和明细看得津津有味的啊?!
                  央千澈只看了不到半本册子就已经头昏眼花,这玩意比道藏还晦涩难懂。
                  明明每页都看得懂,一笔一笔记得清楚,但最后账目却怎么都对不上。
                  央千澈想,干脆让掌教把葛仙川或者抱朴子谁召回来一个,总比他对着小山一样的账本发呆强。
                  结果那两人手上正有笔紧要的买卖抽不开身,于是只能委屈央长老——掌教的原话——继续分担了。
                  让早习惯握剑的人握笔……这可费点劲。
                  央千澈双手抱着脑袋坐在书案前,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他面前是一本打开的账簿,这本已经核对三遍了。
                  如道真这般的大门派,弟子重多,几千人的吃穿用度都要一人经手,简直苦不堪言。
                  虽说根基到一定程度便可辟谷了,十天半月不吃饭都不碍事,但修为到只凭吸收天地精华就能存活者寥寥无几。
                  所以考虑一般弟子们的生存,道真吃饭始终是个大问题。
                  有些食物山上可以自己种,有些就只能去民间买。
                  式洞机不在这段时间,就都由央千澈拍板拿主意了。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差事,是故,央千澈越发佩服式洞机运筹帷幄的本事了。
                  式洞机……你快回来吧。央千澈哀叹道。
                  ***
                  “掌柜,你看我们一共七个人,食宿费……”原无乡从柜台上拿起算盘,手指灵活的噼啪噼啪一通拨拉,看得掌柜目瞪口呆。
                  “所以除去酒水和茶叶钱,这个我们自带,我们要住……式长老我们住多久?”原无乡扭头问旁边的式洞机。
                  “三天。”式洞机微笑道。
                  “嗯,好,我们住三天,给我们准备七间最好的上房。你打个七折,就是这个数。”原无乡把算盘推到掌柜面前,笑着问,“我没算错吧。不过我没现银,这有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先压下,等我们退房的时候再结算。要是吃住让我满意,可以再加点辛苦费,有问题吗?”
                  原无乡这番话说得跟连珠炮似的,塞得掌柜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看着他干瞪眼。但当他看到原无乡把银票拍在桌子上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满脸笑容的叫伙计替他们安排住宿。
                  原无乡问众人要不要先用膳,式洞机说自己还有掌教交代的要事待办,感谢师也说自己要去街上买点朱砂和糯米,这两天得把原无乡和倦收天身上的符给解了。柳峰翠看了看说,众人这几天赶路精疲力尽,不如休整一下,养足精神再说。
                  原无乡想想也是,便嘱咐后厨先做些简单的点心送到各人房中,等晚上再开桌酒席。
                  原无乡张罗这功夫,其他人已经跟着伙计上了二楼。倦收天走在柳峰翠和最负中间,因为身材高大,显得尤为突出。他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神情,低垂着眼一副不乐意搭理人的模样。
                  原无乡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开口唤道,“倦师兄!”
                  “嗯?”听到他的声音,倦收天下意识停住脚步。
                  原无乡注意到倦收天回头的姿势很奇特,他微微偏过头,然后扬起下颚,半眯着的双眼慢慢张开,这个时候才能看清被长长地睫羽遮住的瞳孔。这个动作仿佛是说在确认你的声音后,他才肯用眼角的余光瞥你一眼似的。
                  那双金色的眸子里蕴含着光芒,但那光彩却又似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侵蚀,化作刹那的惊艳,在划破无尽黑暗后,随即湮灭无踪。
                  就像、就像他被什么禁锢住了似的。
                  原无乡摇摇头,甩去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何事?”倦收天沉声问。
                  “没事~就叫师兄你一声。”原无乡开心的说。
                  “……”倦收天默然不语。
                  旁边的最负双手撑在栏杆上,对楼下的原无乡开玩笑道,“哟~小原,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师兄也敢愚弄吗?真是要赞你一句英勇无畏!”
                  闻言,倦收天冷哼了一声,最负立刻捂住嘴巴,模糊不清的说,“我闭嘴我闭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柳峰翠也难得开了个玩笑,道,“最负师兄,小心祸从口出。”
                  “哎我说大柳,你怎么也要糗我……”
                  “哈。”
                  一直都未说话的山龙隐秀看了看倦收天,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先随伙计去了客房。
                  剩下几人又扯了几句,便各自回了房间。
                  ***
                  原无乡沐浴过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虽身体疲累,精神却很好。
                  他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紧张的心情,然后推开门去找倦收天。
                  原无乡的房间和倦收天隔了两间,他隔壁住着山龙隐秀,隔壁的隔壁住着柳峰翠,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就是倦收天了。
                  他在门口转悠了一会,想了好几套说辞,但念及之前几次会面的结局,最后决定还是……算了吧。
                  原无乡路过山龙房间看到窗户半敞着,就想和山龙打声招呼,问问他住得满意不满意。
                  不料他眼角余光扫过,却发现房内不止山龙隐秀一人。
                  原无乡定睛一看,山龙隐秀坐在床边,他身后坐着另一人。这人白发白衣,眼底一抹金华,眸如秋水,深邃多情。眉心几点珠玉,更衬其人得丰神俊朗。长眉俊逸轩昂,眉尾微微上挑,掺了几丝金红的绒羽。此人气度雍容,衣着华贵,温和谦恭,只一照眼,就知不是寻常人。
                  那人把下巴枕在山龙的肩头,间或蹭几下,态度亲昵,山龙则把掰碎的糕点一点点喂进对方口中,动作也是十分温柔细腻。
                  原无乡心中惊疑,看两人相处,想必关系亲密,但山龙来时孤身一人,他也不曾见有外人进入客栈,这人又是从何而来?
                  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哪里还有那白衣人,原是与山龙相伴的白雉依偎在他身旁。
                  奇哉,怪哉,这是他眼花了,还是发了白日梦,竟然把鸟看成了人。
                  原无乡摇了摇脑袋,一脸莫名其妙的往倦收天的房间走,也忘记了要和山龙打招呼这码事。
                  “倦师兄在吗?”原无乡轻叩门扉,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既不紧张也不激动。
                  他敲了一会,房内并无回应,然后他又等了一会,才传来倦收天的声音,“进来吧。”
                  原无乡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倦收天正在往枕头底下塞东西,他瞄了一眼,似乎是带着血迹的纱布。原无乡心中沉了沉,却没开口,径直走到对方面前,两边唇角微微上挑,声音绵软的唤道,“倦师兄。”
                  “坐吧。”倦收天淡淡的说。
                  “师兄不问我来干嘛?”原无乡拿起桌子的茶壶,替他倒了杯水。
                  “你来干嘛?”倦收天坐在杌凳上,依旧硬邦邦的说。
                  “道歉。”原无乡习惯了他冷冰冰的态度,又知道他只是面冷心热,所以不恼,只是笑着说道。
                  “道歉?”这回轮到倦收天疑惑了。
                  “是啊,那日我一时情急咬了倦师兄,所以特来赔礼道歉。”原无乡说得一本正经,接着便对倦收天躬身长揖。
                  倦收天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脖颈,现在那处的皮肉还隐隐作痛,虽然没破皮,但应该也留下了牙印儿。原无乡咬得可挺狠。
                  “倦师兄,我……能看看嘛?”原无乡小心翼翼的问。
                  “……嗯。”
                  原无乡撩开倦收天脖子边的长发,指尖轻轻抚摸那处红痕,他的手指微凉,贴在倦收天的皮肤上带来些许麻痒感,让倦收天不自在的缩了缩。
                  原无乡用手指轻轻按揉那片柔软的肌肤,语带关怀的问,“疼吗?”
                  这声“疼吗”问的不止是脖子上的伤,还有倦收天身上别处的伤痕。
                  “不疼。”倦收天斩钉截铁的说。
                  原无乡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倦收天问,原无乡凝视着他,心想,他似乎每次与人对视前都会有这个奇怪的小动作,微微偏头后扬起下颚,然后才把目光投注在对方身上。
                  以前原无乡对他心怀畏惧与不满,不曾仔细观察,如今才发现倦收天身上特异之处甚多。
                  “没什么……”原无乡轻咳了一声,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忍着笑说。
                  “倦师兄真是个……襟怀坦白之人。”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这绝对是真心实意的称赞,倦师兄一定要相信我!”
                  “……嗯,信你吧。”


                  26楼2015-12-15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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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超好看啊~写得太棒了~感谢师实在太逗了~我可以催更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5-12-16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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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你好~~这篇文文好棒,请问原地址在哪里?能发一下么?谢谢啦~~


                      IP属地:山东29楼2016-02-28 09:43
                      收起回复
                        似是听到他的呼唤声,最负英雄缓缓转过头来。看到他的面容后,柳峰翠不由松了一口气,最负除了神情有几分恍惚外,容颜依旧,并未像周遭人那般五官模糊错位。
                        柳峰翠欣慰之下,又唤了一声,“最负师兄,等等我。”
                        但话音未落,最负身上突然燃起了火苗,火光冲天而起,越烧越猛,最后他整个人都被烈焰吞噬。
                        被火焰包围的人用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默默的凝视着柳峰翠,从始至终他都没发出任何声音。
                        柳峰翠猛地一睁眼,盯着头顶的床帐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概因为修炼天眼的缘故,他最近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这些梦看似是某种预兆,又或者只是纷乱的心绪投注于幻象。
                        他揉揉太阳穴,莫不是白日式长老的话让他起了份别心?竟然梦见最负师兄烈焰焚身。
                        柳峰翠心绪不宁,披着衣服下床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最后推门而出。
                        他来到最负的房门前,抬手敲门,不料他的手刚扣上门扉,那门却自己开了。
                        房门没锁,屋内无人。
                        ***
                        次日。
                        众人各怀心思,草草用了早膳。
                        然后感谢师把倦收天和原无乡带到自己的房里准备替他们解符,其他人也来凑个热闹。
                        那卧房不算太大,三四人呆着还算凑合,一下塞太多人就显得拥挤了。
                        山龙说自己出去替感谢师看门,柳峰翠和最负便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之后房里就只剩下感谢师、式洞机、倦收天和原无乡四个人。
                        原无乡昨晚休息的不算太好,梦多,折腾了一宿都没睡踏实,到了快天明的时候才迷糊过去,所以现在还没什么精神。
                        说实话,他昨夜竟琢磨倦收天和道真的事儿了,包括他入道真以来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寻思了一遍。
                        与倦收天相处,那是他自己个的私事,而且他先前就已做下决定,所以也不会因此烦恼。
                        他烦恼的是这趟天疆之行。
                        原无乡知道众人去天疆寻访神兽,但此事处处透露之古怪,让他越想越不得劲,却如坠五里迷雾,理不清头绪。
                        现在看来此行凶险万分,他又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会拖累倦收天。
                        随即他又想起先前看到的拳谱,原无乡不是没私下演练过,但他体质特殊,仍是无法凝聚真气,所以就算把那套拳法打得滚瓜烂熟,依旧只能唬唬人。
                        原无乡眼前蓦地浮现出倦收天模样,想起他隐瞒伤情的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真是脾气又倔嘴又硬,说他什么好啊。
                        我想为你分担,与你共同面对。
                        原无乡脑海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绕在心尖尖怎么也散不去,直想跑到倦收天面前,拉着他的手大声说给他听。
                        原无乡把脸蒙在被子里,心道自己这是魔怔了吗?
                        他想,一旦上了心,就难再放下了。
                        原无乡垂着眼睛偷瞄倦收天的手,感谢师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原无乡。”倦收天低声唤道。
                        “哎?倦师兄什么事儿?”原无乡眨眨眼睛,一脸迷惑的问道。
                        倦收天把头朝一旁偏了偏,原无乡往他脖子扭的方向一看,就见着感谢师正对他吹胡子瞪眼睛。
                        “原小友,你到底有没有听老师我讲话啦!”
                        “您说您说,晚辈洗耳恭听。”
                        “你老实站着就好了。”
                        “咦?”
                        感谢师说完,就拿起金针在原无乡左手小手指上戳了口子,然后蘸着伤口里涌出的血珠在倦收天额心写了不认识的字儿,接着如法炮制,用金针在倦收天的指头上戳了口子,蘸着血珠又在原无乡额头写了个字儿。
                        原无乡满心好奇,但忍着没问这是怎么个意思。
                        “差点忘了,要先给祖师爷上三炷香!”感谢师用力拍了下脑门,从百宝囊里掏出个小香炉,点了三炷香插了进去。然后又掏出一袋朱砂粉,绕着原无乡和倦收天撒成了个圈。感谢师这圈也不是随便绕,他脚踩禹步,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又掏出了不少奇怪的法器摆弄起来。
                        他虽然身材圆胖,行动起来却十分灵敏,不多时就准备妥当。
                        感谢师又拿出了一根金绳,一根红绳,说,“红绳绑在你们小指上,金绳绑在你们手腕上……”
                        他咳了一声,才小声说,“这个那啥符吧,已经与你二人的时运融合到一起,强行拔出会有所损害,所以我把这股力量转化成另一种能量……保佑你们少病少灾。”
                        原无乡忍不住问,“靠谱嘛?”
                        感谢师立刻一蹦三尺高,激动的说,“靠谱!怎么不靠谱!老师我最靠谱了!”
                        原无乡不忍心打击他,故不再多言。他看了看倦收天,倦收天把视线转向他,原无乡立刻低下头。
                        感谢师两条绳子一头给了原无乡,一头给了倦收天。
                        原无乡不一会就系好了绳子,但本该系在倦收天手上的绳子另一端却依旧放在他掌心,而倦收天则看着这金色和红色的绳子发呆。
                        “倦师兄?”原无乡轻声叫道。
                        “嗯。”倦收天虽然回了神,但依旧没有动作。
                        原无乡心下疑惑,正要发问,一旁的式洞机慢悠悠的说道,“左边的系手腕上,右边的系小指上。”
                        倦收天睫羽颤了颤,刚要动作,却被人握住了手掌,他的手被一双手包裹住托起,柔软温和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震,原来是原无乡握住了他的手。
                        倦收天一向不喜与人有太多亲密的接触,但对原无乡他却并无任何排斥,相反,可能还有几分期待。
                        “我来帮倦师兄吧。”他的声音轻柔带笑,总是有一种令人信赖的感觉。倦收天点了点头,任着原无乡扶着他的手,用绳子在上面绕了个圈,打了个结。
                        原无乡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他的气息拂在倦收天的手背上,手指擦过他腕上的肌肤,让倦收天一阵恍然,不知怎么心中竟莫名涌起看看原无乡模样的冲动。
                        他到底生得什么样子?
                        虽然系好了绳子,但原无乡却没马上放开手,而是拉着倦收天的手,有些俏皮的说,“倦师兄,我突然想起一个让人说烂了的词儿。”
                        “什么?”倦收天下意识问。
                        原无乡用手指在倦收天的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倦收天板着脸不说话,过了一会才对感谢师说,“开始吧。”
                        原无乡抿着嘴偷乐,他想,倦师兄没生气,这不挺好的吗。
                        他在倦收天掌心写了四个字。
                        执子之手。


                        31楼2016-03-12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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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笑什么?”倦收天眉头皱了皱,低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想起方才和店头家讨价还价的事了。”
                          倦收天想了一下,好像是方才有个店主拿西贝货冒充古董欺骗客人,原无乡看不过就和那老板扛上了,他把那老板驳得体无完肤后,出钱买了那几个假货,然后当着街坊的面就给摔了。
                          原无乡当时说的是,唯商者讲究一个诚字,人无诚不信,人无信不立,做生意绝对不能赚昧良心的钱。
                          倦收天从没想过,他这么个性子温润如水的人,竟然也会有那么气势逼人的时候。想到此处,倦收天唇角微勾,不错。
                          “倦师兄我方才没和你讲,那铺子啊其实是我家的,原家的声誉啊,绝对不许任何人败坏。那老板应该已经看到我给他的银票上原家特有的标记,三日内就会去本家请罚了。”
                          原无乡凑到倦收天面前说,他不敢靠倦收天太近,两人中间隔了两掌的距离,但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却还是窜入了倦收天的鼻子里。
                          倦收天突然想到,他很久没闻到原无乡身上的药香了。
                          他……身体应该好点了吧。
                          “倦师兄?”见倦收天走神,原无乡连忙唤了他一声。
                          “哦……无事。”倦收天愣愣的回答道。他的表情虽然依旧威严,原无乡却瞧出几分可爱来,直想掐掐倦收天的脸颊,让他多些表情来。
                          但原无乡马上把这荒唐的想法压灭,心说,要真这么做了,保不准倦师兄会和他掀桌。
                          唉,真有点可惜。
                          “大哥哥,要买花吗?买花送给你的心上人吧。”稚嫩的童声突然传入耳中,原无乡低头一看,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娃正在拉着他袖子。
                          原无乡蹲下身,平视这个才到他腰的小娃娃,笑眯眯的说,“小妹妹,哥哥没有心上人,但你这花儿实在可爱,卖我几朵如何?”
                          “好呀好呀,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宁儿把最好看的都给你!”
                          “嗯,这可难为住我了……这么多水水的花儿,该如何选择呢?倦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金色的还是白色的?”
                          那小姑娘篮子里的不过是寻常的野花,别说是样式,就是颜色也少得很,原无乡这么说不过是哄她开心罢了。
                          “随意。”倦收天淡淡的说道,但面对小姑娘的时候,他的表情却不由得柔和下来。
                          原无乡从篮子里挑了两朵出来,然后给了小姑娘几个小钱,揉了揉她的脑袋,便让她离开了。
                          “倦师兄,既然都买了就不要浪费,这朵金色的送你,刚好和你的瞳孔颜色很衬。”原无乡笑着把花递了过去,倦收天刚想接过,不料原无乡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抱歉抱歉,拿错了,这朵白色的是我的,这朵才是给师兄的。”原无乡连连道歉,把另一朵花别在了倦收天的领口处。
                          倦收天低低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为倦收天戴花的时候,原无乡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平稳,不让轻颤的手指暴露心绪。
                          虽然之前就有怀疑,但确认后仍让原无乡震撼不已,最后这份复杂的心情化成一阵心疼,久久难以释怀。
                          原来……倦师兄的双眼无法分辨颜色吗?
                          ***
                          倦收天和原无乡还没回来。
                          式洞机摩挲着下巴,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已经酉时了。
                          最负对式洞机说出去打探消息,以防敌人来袭,他前脚失了行踪,后脚柳峰翠也跟了出去。
                          这几日最负离开用的都是同一个借口,而他也的确带回了些有价值的情报,但不代表式洞机会完全信任他。
                          柳峰翠做事向来有分寸,故式洞机信他能把此事处理妥当。
                          说实话,道真的后辈也真没怎么让式洞机操心过。掌教却说他是根本不上心,式洞机不置可否。
                          倦收天天赋极高,他的修为现下到了什么地步,就是式洞机也不清楚,不过等闲人是伤不了他分毫的,可他的缺点却也明显,性格过于刚直,不懂变通。原无乡武骨虽不好,但脑子灵活,处事进退有度,胸襟气度均是上乘。
                          他们虽然身有残缺,却比许多身体康健的人更为努力上进。这两人日后皆是能成大事的人,又刚巧一刚一柔,正好互补。
                          所以起先式洞机并不觉得单他们两人出门会有什么意外,但两人久久未归,难道是他大意了吗?
                          最负和柳峰翠都不在,感谢师不能指望,山龙隐秀来历神秘,要寻人……看来得他自己出马了,嗯,有点麻烦啊。
                          这种事以前哪需要式洞机来做,有央千澈在,他二话不说,立马就冲出去找人了。
                          式洞机想,也许掌教说得对,除了特定的人和事,他是真的不怎么上心吧。
                          就在式洞机在脑中勾勒小镇的格局,推测倦收天和原无乡会去哪里的时候,有人回来了。
                          是倦收天。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倦收天嘴唇干裂,似是多时没有饮过水了。他的脚步不似往日那般稳健,而是带着几分焦急,便是气息也失了序,进门的时候因为走得太急,一脚踢在门槛上,那咚的一声重响,连式洞机听了都觉得脚疼。
                          倦收天最忌讳别人知晓他双眼不便,所以走路时特别小心,凡经历过的地形地貌都会牢牢记忆在心,而他在行止上也往往表现得比常人更为利落。
                          这是真急了吧。式洞机想。
                          “你自己回来的?”式洞机问。
                          但倦收天所答非所问,急忙忙的问道,“原无乡回来了吗?”
                          式洞机皱了皱眉,心中有了个不妙的猜测,他回答道,“晌午你与原无乡一同出门后,他便没回来过。”
                          倦收天身躯不由自主晃了一下,但他马上稳住身形,然后压低嗓子,声音有些低哑的说。
                          “原无乡,不见了。”


                          33楼2016-03-12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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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果然还是养肥了才好看,好舒服,楼楼加油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6-03-24 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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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0 15:5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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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原无乡眼皮动了动,意识渐渐回笼。他蹭了蹭脸颊边蓬起的布料,这软绵绵的感觉好像是床上的棉被。他摸索着想把棉被拽的离自己更近一点,却触摸到了与棉被相连的某样硬邦邦的物体。
                              什么东西?原无乡想,然后又捏了捏,也不是特别硬,而且很有弹性。
                              他挣扎着张开眼,眼前只有朦胧的一片金色。
                              柔软的发丝落在脸旁,搔的他鼻尖直痒痒。
                              他迷迷糊糊的捧起一束头发放在手心里搓动,有点硬,发质还不错,像金锭子的颜色,没有真金子那么重,但我喜欢。
                              原无乡小心翼翼的握住这缕头发,慢慢闭上了眼睛。
                              以后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把金山整个都搬回家,让家里金烁烁一片。
                              睡糊涂的原七公子这么想。
                              若是以前的原无乡一定会对这样的审美嗤之以鼻,但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喜欢上了金色。
                              深沉,稳重,威仪,雄浑。
                              在他心中这是值得用一切美好的词汇来形容的色彩。
                              金色的……
                              金色的?!
                              原无乡猛地睁开眼睛,他的头发不是金色,他认识的人里有这样明亮的发色并且可能会和他同床共枕的只有一个人!
                              他僵硬的扬起脖子,把视线从对方的胸口移动到面容。
                              然后原无乡用空出那只手拍了下脑门,在心里懊恼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倦收天!
                              即使心情何等焦虑,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还是让他安定了下来。
                              原无乡打量了一下当下的处境,心想,现在他们的姿势稍微有微妙啊。
                              他们枕着同一个枕头,盖着同一条棉被,连身体也是贴在一起的。
                              原无乡醒来之前一直枕着的就是倦收天的胸膛,似乎是怕他睡着乱动,倦收天用手臂揽着他的腰,把他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幸亏他们都穿着衣服……不然等会儿起床的时候多尴尬。
                              不过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遗憾。原无乡马上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开始专心观察与他只有咫尺之距的倦收天来。
                              原无乡头一次见到倦收天不束发的样子。
                              他长长的发丝一部分披散在肩上,一部分铺洒在枕上,沉睡的模样不似往日那般凌厉,而多了几分亲切随和。
                              而且倦收天睡着的时候喜欢嘟着嘴,发现这个秘密的原无乡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那眉那眼那唇,让原无乡越看越喜欢,几乎想用手指一遍遍抚摸、熟悉。
                              但这冲动只维持了一个眨眼,便被原无乡按捺住了。
                              原无乡开始回忆两人为何会睡在一起。
                              他被打晕捉走,然后倦师兄来救,接着他被带回来就发了烧,昏昏沉沉的时候好像一直是倦师兄在照顾……
                              原无乡郁闷的揪了揪头发,为什么每次在倦师兄面前都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呢,老这么不顶用会被嫌弃吧。
                              无论在商场上还是武林中,原无乡都得的起游刃有余、处变不惊这样的形容,可在倦收天面前他就像个黄毛小儿一样屡屡碰壁,他从来没这么迫切的想丢了这具残破的病弱之躯,换一副结实健康的身体。
                              若不这样,怎么能和他比肩呢?
                              人一旦有了渴求,就有了执念,有了执念,便再难心如止水。
                              不知那位教我养生术的长老什么时候能出关啊……原无乡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慢慢挪动身躯,为了不吵醒对方,一蹭一蹭的把脸孔移动到和倦收天平行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原无乡能更清楚的看到倦收天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无论是修长浓密的睫羽,还是微微泛青的眼底。
                              他之前的伤尚未痊愈,不知此回动武有没有伤了元气。
                              原无乡真想立刻扒开倦收天的衣服,看看他身上的伤口是不是恶化了。
                              我很担心你……
                              他抬起了手,指尖几乎接触到了对方的肌肤,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原无乡把手掌轻轻地覆在了倦收天放在他腰畔的那只手上,轻声说,“我啊,不想老是被你保护……我想……”
                              “你想什么?”倦收天突然睁开双眼,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锁在原无乡的身上。
                              被对方这样纯粹坦然的目光注视着,原无乡理所当然的……怂了。


                              39楼2016-04-03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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