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对方的身影，夜色疲蔽，还有于地面上的昏暗的残照。
原本被强抑住的声音又忽地走出来，于心中腾起。化作雾气，化作烟气，散开着让自己都没法看清自己。
他瞌上眼，思绪若扑火的飞蛾乱成一团。
「哟哟？果然在啊死小子」
「小爷我真他妈感谢你！下了地狱也要拉个垫背的哈哈哈」
门猛的被撞开，发出难入耳的剧烈惨叫声，还有玻璃碎裂的声响。佐助闻声一转头瞥过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两个画面互相冲撞了。
是熟人，真他妈面目狰狞啊。
也就是那些纵火的傻伙计。估计是知道自己合作警方的事情并且暴露了自己身份，赶着拷上手铐前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佐助想得心里一个咯噔，也是在这样一个看似危险、尴尬的气氛中，他在短暂的一瞬间想了很多。有关人生。
「哈哈哈今天就是你死期了」
「连着你可怜的被牵连进来的哥哥给我滚蛋」
是的，他想了很多。
即使是出生于富贵人家，但是现在过惯了穷日子，杀个人放个火，去了监狱还不是照样睡上硬板床，关在一个又窄又阴暗的房间里可以不去见什么人，好朋友，哥哥，敌人，死对头和那些该死的中年妇女，都散了吧，不必听见落人什么口舌，也不想跟好友寒暄了。
不仅这样，还包吃包喝包住免费管一年，有什么不好？
要真是被关进了监狱那种灰房子，后半生于监狱里蹚过，落得这样一种凄惨的结局，他反倒要觉得太安稳，上天太是仁慈。
为了被莫名牵扯进来的泉。为了他后悔难堪得不再愿见的哥哥。
简直是活该。
然而自己原本无趣单薄、横在烟上的人生，又怎就接连出了类似于这样的变数？
那么，就于今晚终结了吧。所有的一切。
那些丑陋的让自己恶心的面孔都一起去死吧。这可笑的又让人头疼生恨意的一切都去死吧。走吧，散了吧。
喝了酒，脑袋疼，醉了。
眼前横过一个飞砸来的深绿色玻璃啤酒瓶，瓶身缺了口，玻璃更扎人。面前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得眼睛疼，看清楚了，是一把锋利而冰冷的水果刀。
佐助自是眼疾手快的随意抓起，凭借着还是私下练了几年的身手，他迅速避开，并且打算这一场架用命来赌。
也是，他这下子连哥哥都不剩了，这个世界背叛了他，哲理背叛了他，就连呼吸和手上的动作也快背叛了他。除了哥哥，他想他只剩下自己的一条命了。
「我操小子胆子见长啊」
「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去他妈的」
从朦胧酒色里清醒来时，发现刀早就不在自己手上了，在旁边的人的手上。
鼬想让自己背负上杀人的污名，把自己从监狱的门里推出去，让该进监狱的人转变成他，继续放纵自己下去。正因为明确对方的意图，佐助愤怒又无奈。
在命运和哥哥面前，他真他妈的是向来连一点胜算都没有。
「我愚蠢的弟弟啊。」
「这可能是作为哥哥最后一次帮你了。」
低下目光，清楚地看见血和脑浆涌出来，要是差一点，刀再远一点还好，但是毫厘之差的区别也可谓是惊人的。
不久后察觉到温热的泪漫到脖子里去。做作的表情让自己很难堪。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哥哥的人生已经被自己彻底摔碎了哈哈哈。他苦笑。
哥哥因为自己第一次杀人。说真的，这段任性妄为的时光，都快数不清哥哥为了自己干过多少个第一次，挺过多少个头一回。想想都觉得累。
头一次打人，头一次变得生疏，头一次杀人。
他深吸口气，伸手去捡啪掉地下的刀，用袖口擦拭了两三下，裤腿上和鞋上有温热的血点，似是长冬寒雪里红梅的装点。
再努力作平静的姿态，佐助还是能从语调里听出他的不安的。
「佐助。睡觉去吧。」
夜色越浓，心越是难静下来。
说真的，伙计，佐助感觉自己就快被逼疯了。
衣服罩在身上，简直跟顶着个闷蒸笼似的热到人抓狂。手指头反复搓捻着衣服一角，脱下外套，衬衫，能做的都做了，就差垮裤子了，但羞耻心让他妈怎么好意思。他想快点停下来头脑内的飞速旋转，那些脑里叫着喊着就快要冲出来的人、声音、事情、画面，让他最后他决定飞冲进一片淋下来的冷水里。
对着花洒冲。爽，爽，真他妈爽。
曲一曲手，手指上骨节明细，不见得什么血色。
大冬天的，佐助冲了个冷水澡，他妈简直是透心凉心飞扬。洗完就缩回被窝里，人是变得稍许冷静下来了，但也起到了反效果，冻得肩膀抽搐，打着颤，还不住的吸一吸鼻子。
若是可以，多希望是在他怀里窒息，蹭着还算舒服的肩头，而不是于被窝里蜷伏成婴儿状抱成一团的窒息。
不见了不见了都不见了。
生来拥有的东西，人就是不知何去珍惜。非到就快要滑开手的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卑微和心疼。所以人贱还蠢。
午夜梦醒时分，听得有一人略重的步子落于地上坚实的声响。
被零零分解拆散，落地声越发轻微。
直至失散于朦胧里。

@levi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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