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柔病故，委实痛心多日，却不及额娘爱女心切，两个嫡亲子女皆命薄早逝，悲恸之下，大病一场，数日也未见好，衣不解带在慈宁宫侍疾多日，徐黎治为首几个太医每日请脉，连药方子都换了三种，仍未见成效。心急之下上了火，嘴里溃疡几处，脸色难看，话也愈少了。朝会后照例往慈宁宫定省，进殿听宫人回禀额娘用药之后又睡了小半个时辰，还未醒，嗯了一声，抬眼见红木架子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梅花，还未等我问，从安姑姑从暖阁出来，对自己福了福身，说是淑妃昨日来定省时送来的，太后娘娘极喜欢，就让摆在这处了。走前几步，侍弄了两把】
淑妃有心，朕只顾着急了，心思不及她细。昨夜太后歇的好？谁在跟前伺候的？
【数载过去，从安姑姑头发里也夹杂不少银发，倒是一如以往慈爱，出言宽慰自己几句，又道昨夜太后一夜安眠，中间未曾醒过，晨起见有些起色，是懿主子陪着的，万岁爷可宽心。嗯了一声，一时没了下文，又过片刻，对跟前宫人吩咐了一句】
传徐黎治来，朕要看皇太后的脉案
【自额娘大病，徐黎治几乎每日候在慈宁宫，不多时便到跟前请安，抬手免了这老臣的礼，接过脉案翻开看了几眼，问道】
皇太后病倒快有十日了，你药方子换了三样儿，怎么一点成效都不见？
【话里倒不是为难责怪的意思，实在心焦，徐黎治在太医院大半辈子，医术高明，性子自来不卑不亢的，徐徐道是药方子没错，调理不见效，却是淑柔公主去了，皇太后哀极伤心，小病催成大病，药能医身，不能医心。听他这么说，眉毛一皱，正要斥责，暖阁的宫人出来回禀太后醒了，请自己进去，便也不顾旁的，合上脉案，进了暖阁，行过礼道】
听从安姑姑说您昨夜歇的好，今儿感觉可好些了？

【徐黎治自然跟着进了暖阁，示意他近前请脉，听了额娘的话，道】
如今宫中上下无不惦念着额娘的身子，您能康泰，于后宫，于朝廷，于儿臣都是幸事。今日见额娘气色好些，儿这心才放下几分
【一顿，又道】
淑柔福薄，未能多在您跟前尽孝，若见您因她生这样大的病，想她也不好受，还请额娘多宽心，您还有儿子在跟前呢

（提起淑柔有免不得一阵伤感，虽然不愿意他在忧心，但是心中难受又岂是言语所能宽慰的）
“哀家这些日子……哀家这些日子总能梦到你兄长，那时候你还小，在先帝养心殿养着，有先帝纵着又最是调皮的性子，在宫里到处折腾，每每闯了祸，哀家舍不得说你，总是训斥他没有照管好你……如今哀家很是后悔，他是个顶顶懂事孝顺又仁善的孩子，哀家总是不知足，哀家总是想让他做的更好些，哀家总是训斥他”
（说话红了眼圈）
“要是他还在，不必有出息，哪怕做不了你的臂膀，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宗亲王爷都好，只要他还在……”
（从安在一旁忙劝说道，太后您别多想了，您这么说反倒惹的万岁爷难受，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看着皇帝缓缓开口又道）
“哀家老了，熬得过这次熬不过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顾不到你了，皇儿，哀家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性子倔，执拗起来听不进人言，待谁都不贴心，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身上又担着大清江山的兴衰荣辱……”
“宗昶不在了，淑柔不在了，若是哀家也不在了，谁还能劝得你”

【我执拗任性，认定的事，从来听不进去劝，往年有皇父在上，不敢僭越造次，自从元年践祚，这份儿执拗任性就像积压了半辈子，想一股脑发泄出来。知子莫若母，额娘自然是明白我的，她如今大病一场，怕身后无人能约束于我，许多事我会任性为之，但就算立后，那又能如何？皇后真能管束我不成？心里尽管这样想，面上却少不得顺着她，哄着她，略一想，道】
是，懿妃荣妃，自然没得挑，样样都是极好的，陪伴儿子也有许多年了。再有兰妃舒妃，持重端庄，惠妃庄妃如妃孝顺体贴，今年新入宫的这些个妃嫔，淑妃懂事，敏妃大方，贤妃可人，这些妃嫔出身也不错，都是正经八百的勋贵之女。
【因养心殿一事，额娘不喜华月，自也不会多提】
这么一来，儿子也是挑花了眼，虽确实有心立后，总想选个最合适的，左右比较之下，主意倒不好拿。才想等着额娘身子好了，再相看相看。

（自打养心殿的事之后，也时不时让敬事房的将彤史递到慈宁宫来看，宫里也算是做到了雨露均沾，自己虽然是他的额娘，到底还是不知道他中意什么样的女人。若是凭自己的意思，自然希望是个温顺端庄的皇后，能懂得疼惜他，但又忧心这样性子的女人不能以道匡夫。原本以为懿妃是个成事的，但是养心殿的事之后自己不喜靖妃是真，对懿妃失望也不假。只是身为他额娘，深知他的性子如此，他是帝王，又岂是后宫妃嫔能劝的
（叹了口气看着他）
”哀家总想给你挑个最好的，但是哀家如何做主，终究还是要选个你喜欢才成，宫里妃嫔不少，如今你也懂事，懂得平衡后宫的道理，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不愿的事，哀家也劝不动你，只是哀家总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想选个什么样子的皇后“

自然是端庄大方，知礼懂事，最好能肖似孝仪皇后钮钴禄氏的
【也并非有意拖延，后位空悬已近七年，后宫诸妃皆有所长，亦有所短，再要从中选一个，推上后位，心里确实难做决定。若说喜欢什么样的皇后，头一个便想起华笙，就如我自缅甸回京，触怒皇父受罚，回府之后她既没有慌了手脚，也没哭哭啼啼，即便是关心也是恰到好处，我不多说的，她从不会多问，又能将王府一切事宜安排妥当，这样虽是疏远，夫妻之情浅薄，我却觉得这样相处的最舒服。她若有福分立足坤极，想来是最合适不过的。】

【立后一事，便暂且按下不提，又听额娘提及淑柔的几个子女，道】
今儿晨起儿子已经降旨追赠了白子澹二等伯爵，也记挂那几个孩子，远琛是小子，自然要留在家里照拂他们府上，儿子的意思，让他一并入上书房，跟皇子们一起读书，等长大了，再指派个差事给他
【一顿，又道】
至于丫头，年岁还小，出阁下嫁也还早，接入宫中也好，但额娘这儿有个昭容已经颇是费心了。荣妃和慧妃都是她们的亲姑姑，干脆一个交给荣妃，一个交给慧妃，既能放心，每日也能来慈宁宫请安说话，您看呢？
【说话功夫不短，额娘还在病中，已见了乏，见她点头，便先离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