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当我在北市挑选着长鞭的时候，遇到了菁菁，小时候的玩伴。她看身着男装的我看得愣了好一会，才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木、木兰？”
“菁菁？”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菁菁！
菁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怎么看着都像个女扮男装的样子！”
“那是我长得秀气！”我囧。
菁菁不屈不挠，“我还以为是芷兰姊呢！”
久别重逢，我们相谈甚欢。当菁菁得知我要替父从军时，她也变成了条汉子的样子，一巴掌打在我的肩膀上，“好男儿！不过万事小心！我们一定要再见面！”
我颔首笑了笑。名在壮士籍，视死忽如归……我花木兰虽然不是什么做过大事的男人，但此去归不归，又有谁说得准呢！我不就是因为不忍看着年迈的老爹上战场才从军的吗？凯旋归来，或者是马革裹尸，只要上战场的不是年迈的爹爹就好。
没想到菁菁递给了我一块玉，没等她开口，连忙摆手不收，憋住笑：“好土啊你，‘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么？……”
菁菁猛地推了我一下，我到后退了两步，她一紧张两个小梨涡稍纵即逝，一把又扶住了我。“惨啰那么娇弱，还不如让我去从军……”，她故作鄙视地哼了一句，我哥也从军去了，他有一块和我的一模一样的玉，你俩相遇的话，也好有个照应啊！这只是暂时借给你做信物。”
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记得夕阳下，我很认真地看着她，“好，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的脸噌地红了，两个梨涡忽隐忽现。哈哈，好像一只熟烂了的红果子。

五．
在临上战场的前一天，我好像有点明白一件事情了——为什么从入军营第一天起，周围人看我的眼光都有种讲不出来的怪异，而军长每次点名都会投我以难以名状的目光。
花。木。兰。是。女。子。
确切来说，是因为“花木兰是女子”这样的风言风语居然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军营！真是欲哭无泪……天生个子小是我的错吗，从小体弱被当作女孩养打了耳洞至今还留着是我的错吗，不愿意跟一大群臭汗淋漓的男人一起泡澡是我的错吗，就连“花木兰”这个名字听着像女孩名也是我的错吗……
当谣言传得越来越厉害时，突然有一天，他们从军营外请来两个嬷嬷给我度量裁做军服。本来觉得莫名其妙，虽然有点宽松，但我还是有军服穿的啊，后来想明白了……她们是借此摸索我的身体！看我是否真的是男儿身！
太好了！终于可以辟谣了！我很激动地配合着嬷嬷的验明正身……哦不，是“度量”！
度量完毕，回到营里，嘉漱兄忧心忡忡地问我怎么样。我一笑，“什么怎么样，我本是男儿郎。”不料嘉漱兄却讷讷地低着头。
我佯作生气，“不会连你也以为我是女孩子吧！”说完，我一把抓起他的手，置于我的胸膛，“这下你相信了吧！”他倒像是摸到什么扎手的东西那样，赶紧把手抽回。
我气得直跺地，却也无可奈何，难不成我把裤子脱了么！他却忽然抓乱我的头发，双眸含笑，“傻木兰……”，忽而看到了我怀里的玉，问我，“咦？这是……”
于是我把菁菁在北市送玉给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没想到他却少有地显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没准菁菁是以玉为信物，等着你归来娶她！”
我也跟着生气了，“人家都说是和他兄长相认的了！再说娶她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又是青梅竹马！”
那一次，是我们唯一一次“吵架”，三天两夜没理睬对方。直到第三晚，在北漠的星空下相遇，他向我走来……

七．
但我觉得，在归来的途中，嘉漱兄好奇怪。总是说一些莫名奇妙的话，偶尔也莫名奇妙地看着我，冲我淡淡一笑。
“木兰”，嘉漱兄忽然叫住我，“你可已定亲？”
我摇摇头， 说他傻，“我自小被当做女孩子养，怎么会定亲。”
他一激动，两颊的梨涡显现，“那我来提亲！不，我、我是说，你来我家提亲啊！我有一个小妹，今年正好双八，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一家人了！”
“那不如你来我家提亲，我家中还有一个姊姊！”这话一说，我就后悔了，十年了，我也不知道芷兰姊出嫁了没有，说不定小外甥或者外甥女也能跑会跳了……
没想到嘉漱兄默默摇头，“我都已经是废人了”，他扬了扬他的右臂，“什么重活都不能干，何必耽误他家好女子……”
听到这些，我赶忙安慰他，“谁说的，嘉漱兄相貌堂堂，为人温厚，哪个女子不中意！”
他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都着头不说话。良久，他问我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呼了一口气，“可汗的赏赐，就罢了。我但求太平盛世，驰千里足，还故乡。在静默乡间，当一名私塾先生，诗酒年华，快意人生……常伴爹娘膝下，尽心侍奉。”一边说，我一边想象到了一片落英缤纷的良辰美景，多好啊，太平，不必盛世。

八．
很快，我们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参见可汗以后就各自回乡了。弟兄们都得到了各种赏赐，而我和嘉漱都不要什么赏赐，最后还是得到了可汗上给我们的良驹各自一匹。
在大堂上，因为嘉漱兄眉目俊秀，身材魁梧，可汗准备赐婚给公主。那时候我比他还要激动，不料嘉漱兄说出了自己的右臂受重伤的事实，不愿耽误公主。因为公主好斗尚武，听到这话，婚事也就作罢了。虽然觉得惋惜，但还是觉得嘉漱兄真的很厚道啊。
因为嘉漱兄回乡必经我的家乡，所以我就邀请他到我家稍做休息数日。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我们快马加鞭，连日兼程，三天时间都到家了。
“爹~~~~~~娘~~~~~~”
远远地，我看到我的爹娘都在村口等着我，啊啊啊啊啊啊……他们都在等我！他们都还在！好几年了，他们都还在！！！！
“哎哟！木兰你这孩子瘦了黑了！”我一把搂住了爹娘，他们俩嘴里碎碎念念的就这一句话。
“啊！木兰！终于回来啦！”一到家门口，芷兰姊立刻上前抱着我，她两眼泪汪汪，“让我看看你，更男子汉了！”
我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得鼻子好酸，好酸……
“知道吗，自从知道抵抗匈奴胜利，取得大捷，爹娘天、天天在村口等着你归来，都一个半、半月了……你弟也天天磨、磨刀，等你归来做好吃的……”芷兰姊簌簌落泪，呜呜咽咽地说着。
“阿姊还是那么美！”我的个子早就比她高了，捧着她的脸。说实话，芷兰姊的脸，早就不复当年的少女模样了，脸蛋的水嫩和粉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暗黄和隐隐的皱纹，但我还是觉得很美很美。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最美的女子。
絮絮叨叨聊了好一会，得知芷兰姊一直没有嫁人。的确啊，战事连年，有哪家的青年男子是健全而且不上战场的？阿弟今年十五岁，尚未到服役的年纪，但因为家中爹娘年迈，长兄征战，小小年纪早就能干百样活了。
“哦对了！有个战场的兄弟跟着我回来的呢！刚他自己先到处逛逛，我要找他了”，我对芷兰姊挤了挤眼，“他比我年长两岁，和你一般年纪，芷兰姊，他很帅的，差点成为驸马了。”
芷兰姊脸一红，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脸，“你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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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
半夜，我被冷醒，听到一声微弱的话，我看到草丛中的露水映出凛冽的月光。
“跟我走，好不好。”
耳边再次响起这句话，我抬眼看，是嘉漱，双眸全然没有了倒下之前的醉意，正眼睁睁地、清醒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应。
“去、去哪？”跟他去哪？
听到我的反问，嘉漱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我紧紧拥进怀里，特别用力，用力得让我心悸。
“怎么了？去哪里？”我不依不挠地问他。
他放开了我，双手依旧是用力地按着我的肩膀，却有点气败地看着我。低声缓缓道：“木兰，我不要和芷兰成婚生子，我、我要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