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
关外野店。
夜，没有月。
有雨，大雨。
这样的雨里似乎也不应该有人。
“客官这么晚，打何处来？”
“打山外来。”
“若不嫌弃，喝杯热酒暖暖身可好？”
“甚好。”
来人在窗边坐下，窗外很黑，黑暗里有光，灯笼的光红艳艳照着通往客栈的路。
店小二转身进了内堂，片刻又出来，手上多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夜很冷，酒却是热的。“客官若不嫌弃，小的陪一杯？”说罢已将斟好的酒递过去。
来客转过头来看着店小二，忽然笑了笑，接过酒杯，“哪里，求之不得。”他额前的头发很长，有时会垂下来遮住眼睛。“美酒再好，若是只有一个人喝，便也少了许多滋味。”
“山外野店，不过一些粗野家酿，倒是怠慢了客官。”店小二也笑笑，抬手将第二只杯子斟满。“风雨夜行路，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来客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什么，随便走走。”
店小二手里端着酒壶，将客人放下的杯子重新填满，窗外正风雨交加。“客官好兴致。”
来人脸上的笑意似乎深了些，抬头在空荡荡的大堂扫过一眼，“看来像我这样好兴致的人并不多。”
店小二道：“不多。”
雨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却似乎衬的夜更静了。“店里莫非只有小二哥一人？”
店小二抬起头，窗外有闪电划过，映在两人脸上，有些惨白。“原本并不只有我一人。”
“你为何还在？”
窗外有风，窗户没有关，斜风裹挟着雨点甩进来，掀起一阵更深的凉意。却并没有人打算关上。
“在等。”
“等什么？”
“等你。”
“哦？”来客又笑起来，仿佛发现了很好玩的事。
“或者，像你这样的人。”店小二也笑起来，看着对面人的眼睛。
客人看了看窗外，栈道尽头的灯笼正在被风雨撕扯，摇晃着忽明忽暗的火。“孤灯一盏迎风雨，何不收进来？”
店小二也转头看了看，灯火摇曳着，看上去似是真的有些痛苦。“不必。”店小二道。
“若是这灯火熄了如何？”
“灯火熄了，再点便是。总要留一盏长明，不然怎看的到归路。”店小二又抬起手，于是客人面前的杯子又斟满了酒。
有光闪了一下，窗外孤零零的灯火一跳，又忽的归于黑暗。店小二叹了口气，说道：“客官言中了。”言罢站起身对眼前人道：“夜里凉，客官若不急着赶路，便可暂歇一夜。”
来客望了一眼窗外，雨还在下，夜已被墨色吞噬。“也好。”
店小二领了客人上楼，楼上也如同大堂一样冷清。客房却是上等的好。店小二用手里的烛台点燃屋里的灯。
“这灯熄了可以再点，这人若是死了……”他没有再说下去，店小二已抬起头来看着他。于是他也看着那人的眼睛。
“这人若是死了，只怕是再没有办法点亮。”店小二缓缓说道，“夜凉，客官早些歇息。”
店小二端了烛台下楼，却听见客人“咯咯”笑起来，他没有回头。窗外是极致的黑，他伸手把窗户关上。
雨似乎更大了，店小二撑了把伞，提了盏灯走在雨中，扶起颤抖的灯笼，将灯火重新点上，于是那红色又晃晃悠悠聚集起来。
总要留一盏长明灯。
风越来越大，仿佛要把夜撕碎一样。店小二忽然想起那位客官，想起客官垂下来的头发和干净的衣衫。
夜，没有月。
大雨。
这样的雨里似乎也不应该有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 解当家
店小二坐在桌子上，晃着腿。
天已转凉，秋高气爽。
果真如那人所说般冷清。
除了，每年的那个月。
店小二伸个懒腰，索性直接躺在桌子上，盯着头顶的横梁，又转头去看窗外的檐角。
“今年的九门争霸仍是没有解当家。”白须老者手里捏着酒杯缓缓说道。
“说来解当家已连续三年不曾参战。”中年人接道，“也连续三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
白须老者摇了摇头道：“九门的人都说解当家已死。”
中年人叹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可惜。
“解当家连胜七年，没想到如今吴家小三爷却能三年夺霸。原以为老九门吴家小爷不过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白须老者道：“老九门的水岂是你我看的清……”
店小二晃晃脑袋，将前几日茶客那里听来的江湖消息甩到一边。江湖自有江湖路，店小二也只不过是个店小二罢了。
江湖上成名的人很多，成名的方式也不少。有人因为武功，有人因为钱财，有人因为技艺，有人因为杀人。老九门成名，是因为武功。老九门并不是九个门派，而是九个家族。每年的七月十五会在长白山下进行决战，九门争霸，成王败寇。江湖上的人都想知道老九门究竟谁最厉害，老九门也想知道。八月十五九门第一会在新月楼宴请前来观战的江湖人。
于是每年那一月前后，即便是再偏僻的野店，也总能见到几个过往的江湖人。
然而也只是那个时段而已。
店小二坐起来，半倚在窗上。
九门争霸只许九门中人参加，非九门人只可观战。若有不服者可在九门争霸结束后与胜者决战。然而高手虽多，始终未见有胜过九门第一者，于是江湖默认，九门第一也便是天下第一。
江湖很多人想做天下第一。而身为天下第一究竟是何等体会却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知道。
解当家知道。
解当家第一次拿下九门第一时还是个少年。做当家时也不过是个孩子。老九门到了他这一代已不像早时辉煌，许多前辈都已老去。而新生代里的孩子却撑住了九门屹立不倒，即便是今天，九门第一仍旧是天下第一。
连胜七年的解家当家却三年未曾参战，三年不曾在江湖上出现。莫非解当家真如传言已经死去？
秋高云淡。
倦鸟知返。
店小二坐在桌子上，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大堂。

——下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同中毒的我哭着喊着跑来蹲坑！

写的这么好，

能写这样题材的并且写好的，在黑花吧已经不多了，楼主加油

三 凌晨
那人出现在凌晨。
“铛……铛……铛……”寂寥深夜里突兀响起的不是城内安详的更鼓，而是山外野店的敲门声。
时值三更。
敲门的声音很轻，很慢，好像生怕别人会听到一样。
可还是有人听到了，这个人不是别人。
“吱呀——”门开的声音相和，竟带了让人留恋的乐感。
门外的人一身漆黑，黑色斗篷。
山间凉意袭来，却让人觉得舒爽。
店小二抬头看了看那方明月。
茶香蕴着热气。空荡荡的厅堂里又是孤灯摇曳。
“你来了。”店小二缓缓开口。
“你知道我会来。”
店小二摇摇头。
黑衣人忽然笑了。
他笑着端起手边的茶。
“想不到小二哥泡茶的手艺也是一流。”
“店小二当然不应该只会泡酒。”
“不应该。”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店小二的手上。店小二的手并不粗糙，不仅不粗糙，反而很白，很细，就像是大少爷的手。
“店小二应该也不只会泡酒、泡茶。”
店小二也笑了，笑的似乎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明媚。
“店小二应该还会做点心。”店小二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不知道我这个过路客有没有这个福气吃到小二哥亲手做的点心。”黑衣人也笑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明月西斜。
月色如霜。
厨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不过要盛下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店小二在灶台前忙碌着，客人在旁边看着他。在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客栈，一个人确实有些凄凉。
看了一会儿，客人也忽然卷了袖子上来帮忙。店小二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这个客人不介意，想必小二哥也不会介意。”
“客人不介意，小二也不介意。”
“小二哥这双手却是一双巧手。”
“一介粗人，不过是跟大厨偷学了两招而已。”
店小二打开蒸笼，香气袭来，似乎一下就勾起了人的食欲。点心盛在小碟里，虽不华丽，却是精致，看上去也让人垂涎三尺。
“这味道果然也如看上去那般精美。”客人赞叹道，“这店虽偏远，但尝过小二哥亲手酿造的美酒，亲手泡的好茶，亲手做的点心，也是一大幸事。”
“客官谬赞。”店小二眨眨眼睛，“不过像客官这样好兴致，喜欢在夜里散步的人，倒真不会太多。”
“哈哈哈。”客人大笑，明明喝的是茶，却似乎比喝了酒还痛快。
店小二也端起杯。
山外没有更夫。
月色已醉人。

——下回续——

暖

蹲点，期待下次

梨太太233

——续——

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