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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惇曹短篇×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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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决定来污染这里了……
短篇整理,基本上都是AU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6-01-07 00:45回复
    见鬼【三月梗】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廿三庚子日,魏王殁于洛阳,卒年六十六。
    曹操死的那天,夏侯惇还去看过他。
    虽然立了春,却还是正月里,天气还没转暖。夏侯惇自来不需通传就能直入寝殿,掀起门口挡风的毡帘径直走进去,一抬眼就看见曹操半倚在榻上,眼睛盯着窗外一只在树枝上跳跃的麻雀。
    “元让,你来了。”
    曹操没有回头,夏侯惇就主动走过去,也不用让,轻车熟路地坐到了曹操身边。
    “看什么呢?”
    “雀儿。”
    “那破鸟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夏侯惇随手从旁边矮桌上的果盘里捡起一颗红枣,朝那麻雀丢了过去。
    “扑棱”一声,受了惊的麻雀立刻逃了个无影无踪。曹操这才转过脸来,“好好的你打它做什么?”
    “我不是寻思着,打下来今晚有肉吃吗?”
    曹操斜着眼睛看夏侯惇,“如今你可是越发地为老不尊了,谁稀罕那口肉。”
    夏侯惇讨好一般的笑道,“是是是,孟德说的有理。”
    曹操哼了一声,复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光秃秃的枝丫,“元让,你说孤还能看见枯木逢春之日吗?”
    夏侯惇没抬头,手里把玩着红枣,“想那些个做什么,能活一天算一天吧,况且你也立了遗诏,算是无后顾之忧了。”
    “你倒是豁达,总归病的不是你。”
    夏侯惇笑着欺上前去,“我说实话你也要恼。”见曹操不为所动,把手里的枣塞到他的口中,“现在养病才是关键,瞎琢磨反而不利于转好。来吃个枣,可甜了。”
    曹操依言把枣噙在口中,过了一会儿又吐出去,“牙不好,嚼不动了。”
    “孟德可真是老了,要不我嚼碎了喂给孟德吃?”
    曹操也笑了,“好,你就喂给我吃。”
    “不过看见这枣我就想起关羽。”
    “想他做什么,都死了。”说着凑上去贴住夏侯惇的双唇,把嚼碎的蜜枣钩进自己口中,抿了抿咽下去,“是挺甜的。”
    “要是能活到春天就好了……现在太冷……”
    “孟德可是困了?”
    “唔……你回去吧,孤要歇了……你明儿再来……”
    夏侯惇替曹操掩好了窗,添了炭,掖紧了棉被,“要不我陪孟德一起睡?”
    曹操勉强抬起眼皮,笑了一下,“怎么个睡法儿?老东西,你还能硬是怎的?”
    “等你好了,自然是能硬的。”
    曹操没再答言,合着眼睡了过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6-01-07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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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夏侯惇正在自己府中睡着,四更时魏王宫里突然来报,说王已殁了。
      夏侯惇披着衣服静坐了许久,竟失声笑了出来,“老灯台,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安生。”
      前来报丧的内侍自然清楚夏侯惇与王上的关系,听了这话立刻跪伏在地,“将军……”
      “你怕什么,老夫没疯,回去禀了世子,说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这话合理也不合理,依着夏侯惇和曹操的亲厚,夏侯惇听了曹操的死讯就是一口气背过去也正常,可夏侯惇只是如平时一样,面上淡淡的,仿佛去世那人与他毫不相干似的,惊不起他一丝一毫多余的悲伤。内侍抬头窥了一眼夏侯惇,心里有些悚然,连忙宽慰自己——将军一生随王上建立霸业,自然见过许多生死,如今……想是麻木了……心念至此,竟不免得替曹操生出一丝悲伤。
      起身拜别了夏侯惇往外走,迎面一股阴冷的风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夏侯惇仍是安静地坐着,出神地望着眼前的空气,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孟德,你死了。”
      眼前那团空气里凭空现出一个发虚的影,“可不是,方才不还骂孤老灯台么,怎么这时又露出这幅模样……”曹操笑了笑,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停在夏侯惇的脸侧,“孤是死了,可没离开你啊……或者,你希望孤离开?”
      夏侯惇伸手去抓曹操,却只扑到了一团阴冷的空气,只好放下手,“我这算撞鬼了?……说来孟德怎么一副年少时的模样?”
      曹操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自虐地笑道,“皮囊都没了,样子又有什么所谓。孤倒劝元让,请个驱鬼的道士来灭了我这邪物才是正经。”
      “胡说什么!”夏侯惇站起来,张开双手虚虚地环着曹操,“我你还信不过?旁人可能看得见你么?”
      “想是看不见的,刚刚四喜从孤身边过去不也没看见么。”
      “如此,你便是我一个人的了?”夏侯惇笑着问。
      “这回可如了你的意了?”
      夏侯惇看着曹操年少时常有的狡黠神情,下意识地想要去捏对方的鬓角,抬起手却又想起两人已人鬼殊途,只好颓然地放了下去。
      “不如意。”
      “怎么个不如意法?”
      “我后悔今天去看你时没直接操了你,现在水萝卜似的戳在我面前,却碰也碰不得。”
      曹操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又立刻笑骂道,“你个老东西,真是越发没脸了!你那老鸟还能硬起来?”
      夏侯惇也笑,“现在你去了,怕是硬不起来了。孟德,我现在就是个老头子啦,对你一点用都没有,你还愿意陪着我到死吗?”
      “孤不愿意又何必就在这儿不去投胎?元让也是老糊涂了……”曹操叹了口气,“孤舍不下的就只有元让一人,莫要让孤再说同样的话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6-01-07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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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起,入殓,设灵堂,众人哭丧祭拜,停灵七日,皇帝敕封,起尸送葬入陵。
        这一套丧礼下来,直至二月丁卯才将曹操葬入高陵。
        这期间夏侯惇一直维持着肃穆而得体的哀伤表情,曹操就在他身边,看着众人在他灵前或真或假的泪水。末了只说了一句,“孤现在才敢相信,子桓是真的当我是父亲。”灵堂里嗡嗡的诵经声绕在他身旁,他笑了笑,“孤本以为自己,已不配为人父。”
        夏侯惇没出声,目光穿过周围的白纸白绢,落在曹操紧合着的乌黑棺椁上。
        出殡当日曹操倚在门边的阴影里,看着长长的送葬队伍撒了漫天的灵钱。
        “你不一同去么?”
        “孤不能去,若是随着身体入陵,孤就回不来了。”
        夏侯惇很想伸出手安抚对方,但他知道这无济于事,他想了想,便说,“孟德不去,我也不去了。”见曹操面上有一丝疑惑便解释道,“那棺椁里装着的已不是孟德了,惇心心念念的孟德就在眼前。”
        曹操听了这话心里欢喜,于是笑着啐了一口,“你这老东西,如今倒油嘴滑舌起来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6-01-07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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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惇与曹氏有戚,却算在五服之外,所以曹操死后不必成服。
          于是人都说夏侯惇每日遣尽身边侍从,独自一人举着一柄写了曹操生辰八字的青罗伞,游遍了洛阳大街小巷,以缅怀先王。
          “如今丕儿封了你做大将军,也不见你夸耀一番,好生没趣。”鬼魂见不得阳光,曹操就躲在伞下,甩着两条胳膊,左顾右盼之间颇有风流少年走马观花的架势。
          “都这么大岁数了,大将军如何,平民又如何。我本无心于名利,倒叫魏王他白白挂心了。”
          曹操笑了,心想早就知道你的脾性,可怜子桓还上赶着的巴结你。
          这一人一鬼沿着街边缓步溜达,有一言没一言地说话。
          路过一个算命摊,夏侯惇突然被人出声叫住。
          “这位爷且留步,我看您印堂发黑,似有亡魂缠身。”
          夏侯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曹操,定了定神,“你这老道胡说什么!”
          “这位爷您莫要不信,贫道冒犯,看您面相,近日似有亲人离世。可否让贫道为您算上一卦,以解灾厄。”
          听到“灾厄”二字曹操心下一惊,厉声问到,“汝可看得见孤!”
          道士定睛一看,夏侯惇身边竟还立着一个虚影,抄起桃木剑向曹操刺去,口中喝到,“大胆妖物!竟敢现身于人前!”
          夏侯惇伸手捏住木剑,拧了个腕卸掉了道士的力道,出声喝止,“大胆!汝面前的正是魏王之灵,安敢造次!”
          道士听得魏王名号,吓得抖如筛糠,跪伏在地,不能对答。
          曹操仍只是问,“汝言灾厄是何意!可有解法!”
          道士只得如实相告,“草民实不相瞒,王上如今仍在现世未入轮回,都是靠与这位爷心意相通,借着这位爷的生气维持灵体……若王上不肯离去,怕这位……将军,难保无虞……”抬眼看了看这一人一鬼凝重的神色,咬着牙说,“小人暗自算了一卦,将军您本来还有三年阳寿,若是放任王上魂灵附在身边……怕是这三年要减至三月……”
          夏侯惇听得这话心里竟暗自舒了口气,面上也缓和下来,“汝无需多言,老夫自有打算,若是只余三月,”说着伏到曹操耳畔,轻声道,“惇反而欣喜。”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6-01-07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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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魂见不得光,踏入阳光下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
            一连七日,夏侯惇与曹操没再出门,只坐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近日睡得越来越多。”
            “能睡得好,自然可喜。”
            曹操摇了摇头,“元让可是装糊涂?你睡得多是因为孤取了你的生气。”
            “取便取吧,无妨。”
            曹操咂了下舌,“你这人是石头脑子一根筋!好赖不分!”
            夏侯惇笑着走到曹操面前,安抚道,“我知孟德是为我好,可是不必,孟德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福分了。”说着又沉下脸,“孟德切勿胡思乱想,也别想着去日头底下把自己晒成一道烟散了,若是孟德不在了,惇如何活?”
            “怎么就活不下去了……你这老窝瓜!”
            口中虽抱怨着,也就不再提此事了,只想着能过一天算一天,心里竟安逸了下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6-01-07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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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之限倏忽而至,春红已谢。
              三月初,夏侯惇就一病不起,整日卧在房内。魏王多次派人送良药补品,也不见好转。
              这一日,曹丕难得清闲,便只挑了两个知心的小厮去看望夏侯惇。
              “惇叔今日可好些了?”曹丕止住了要起身的夏侯惇,开口问,“送来的药吃着可好?下人们可都尽力服侍?”
              夏侯惇点了点头,“劳王记挂,老夫好些了,残躯于国无用,辜负了这大将军之号。”
              曹丕看夏侯惇形容枯槁,有衰竭之势,不禁红了眼圈,“惇叔这是什么话……且安心养病,侄儿心中您就是第二个父亲,先王新丧,惇叔可要保重。”
              夏侯惇听曹丕说得是肺腑之言,便笑着伸出手像从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丕儿,你惇叔老了,得去陪你父亲了。”说着抬起头望着曹丕背后,喃喃自语,“孟德……你再少等等……”
              曹操把手虚覆在夏侯惇额上。
              “元让,辛苦你了。”
              及至王薨三月,夏侯惇发病卒,谥忠侯。
              “父亲、惇叔,一路好走。”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6-01-07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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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爱生命 远离醉酒
                当夏侯惇第六次尝试着把手机插进酒瓶子里充电时,曹操终于确信夏侯惇是真的醉了。而夏侯惇醉了就意味着其他人也差不多都醉了,于是他扫视了一圈包间里喝得横七竖八的员工们——
                于禁面无表情地转身拽过王异的爱马仕高仿手包一脸凛然正气地吐了进去。身边的庞德似乎是认真地权衡了一下,接着很负责任地把包放回了王异旁边,王异拎起包看了看,也从善如流地吐了进去。
                另一边张辽脱得就剩下一条内裤,跟眼神迷离的李典吹胡子瞪眼。
                “张辽……你为什么有两个头……”
                “你他妈才输了赌球!”
                ……按常理这个时候乐进应该出来调停,但是他早就把自己以一个高难度的瑜伽动作叠起来塞在角落里睡着了。
                再旁边郭嘉一手搂着尝试着把徐晃的头巾往自己头上蒙的贾诩,一手搂着早就醉成一滩烂泥的荀彧,嘻嘻笑着,一边灌酒一边用奇怪的语调唱着“司马懿司马懿!快来你哥我怀里!”
                而被点到名的司马懿坐在角落里,听曹丕一本正经地说胡话,然后不管听到了什么都像触电了一样一边抖一边大笑。
                “仲达,我觉得葡萄里面一定住着精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丕旁边张郃正蹦蹦跳跳地,拎着化妆包对夏侯渊指手画脚。
                “夏侯渊大人,帮我把徐晃大人扶起来好吗?我要用我高超的化妆技术让徐晃大人变得更物资库西,存在感变得更高!”
                夏侯渊很憨厚地笑了笑,眨巴着眼睛拽住了曹仁的脚,以倒拔垂杨柳的气势把曹仁提了起来。张郃蹲下,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曹仁的脸,很疑惑的问,“诶?怎么徐晃大人已经画了眼影?”
                包房中间摆着一个水晶几,甄宓站在上面随着音乐节奏一边点头一边当众脱掉了她的鱼网丝袜,蔡文姬披散着头发,很欣赏地看着她,顺便就着小苹果的旋律唱了首女人花。
                旁边许褚和典韦依偎在一起,许褚伸出白胖胖的手指头指着头顶的圆型彩灯:
                “典韦你看,月饼。”
                典韦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什锦馅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6-01-07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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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了。曹操有点骄傲,他完全没有任何不清醒的感觉,顶多走起路来脚有点儿发软。于是他笑着清了清嗓子,拿起麦克风说道,“大家收拾收拾,今天就到这儿了,我定了房间,都回去休息吧。”
                  听到这话,恐怕醉得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的众人突然异口同声地哀怨起来:
                  “诶——?”
                  郭嘉更是翘着二郎腿把脸埋进荀彧怀里蹭了蹭,“老板——明天又不上班,通宵吧!”
                  曹操把手边的沙锤扔过去,“上不上班是我说了算的!”
                  许褚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呆萌地看着曹操,“可是老板,夏侯惇副总说了从明天起连休三天啊。”
                  曹操闻言立刻一个怒气值max的眼神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甩过去,夏侯惇稳稳地接住,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孟德……反正你……嗝!……过生日……多休息几天……嗝!……有什么不好……”
                  “反了你了夏侯元让!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做主的!”
                  夏侯惇很认真地盯着曹操。
                  “……你要是说是我我绝对让你好看!”
                  夏侯惇点了点头,张开了双手分开了双腿。
                  “来,让我好看。”
                  曹操有点后悔在用夏侯惇挡酒的基础上还灌他那么多酒,他实在没有想到,喝多了的夏侯惇是这么的不讲理+不要脸。
                  可是他没想到更不要脸的还在后头。夏侯惇见曹操不动弹就主动伸手把曹操拽进自己怀里。
                  “喂!元让你干什么!”
                  夏侯惇笑了笑,用下巴上的胡渣轻轻蹭着曹操的耳根。
                  “干你。”
                  低沉得有些沙哑的嗓音在曹操耳边响起,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把曹操冲得头昏眼花,一个激灵,他可耻地硬了。
                  “……艹!元让,他们可都在呢。”
                  夏侯惇伸手用大拇指摩挲着曹操的嘴唇,点了点头,抬起眼说了句“都给我滚蛋。”
                  霎时间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好像有人把包间里的空调调低了十度一样,所有人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夏侯惇不说话,继续安静地看着他们。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6-01-07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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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礼
                    从呼喊的深渊中,从一切憎恨的深渊中,我要向您高歌,神圣的和平。——罗曼·罗兰
                    “爷爷,这是谁的衣服?”
                    直到孩子柔软的手指拽住了曹操的衣袖,他这才回过神来,折好了最后一道衣痕。伸手摸了摸孙儿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不是普通的衣服,这是军服。”曹操用指尖拂过陈旧的军服上被缝补好的弹孔和怎么也清洗不掉的血迹,拉过孩子,“元仲,你想听故事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6-01-07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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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生【三月梗】
                      “孟德,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
                      曹操猛然睁开眼,额角早已布满冷汗。抬手覆上隐隐疼痛的左眼——指尖下是一道蜿蜒的疤,像古树的根系一样盘在脸上,向下传导着刺破神经的疼痛。
                      曹操坐起身,不抱任何希望地伸手抽出枕下的铜镜。镜中是那张自己看了一辈子的脸,单眼,剑眉,面有戚容,不怒自威,不言不笑正是一副久经沙场的武者气魄。
                      可这气魄不该出现在曹操脸上,这幅面容不该出现在曹操镜中。
                      曹操,不该是夏侯惇的模样。
                      “咣当——”不觉间手里的铜镜已落到地上,弹了一下之后四周归于沉寂。
                      “将军可是醒了?”
                      “嗯。”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丫鬟端着水盆低头进来,“奴婢服侍将军起床。”
                      曹操翻了个身,背对丫鬟,“终日无事,起个什么劲。”
                      ——连声音也是如出一辙的沙哑低沉,曹操攥起拳头,咬住下唇,硬生生地把即将冲破喉咙口的悲泣压下去。
                      丫鬟放下水,暗自皱了皱眉。从前自家将军从不在小事上为难自己,如今魏王殁了,倒像换了个人似的,愈发的随心所欲骄纵蛮横起来。
                      现在这性子……倒像是从前一入夏侯府就对她这个贴身丫鬟百般刁难揶揄的魏王?
                      想到这里丫鬟不免心下一凛,骂了句自己不知轻重,连正事都忘了就在这里编排主子。连忙跪下,“今日先王七七,魏王设宴安抚诸位大人,将军从先王殁时就一直称病不出……如今还要拂了魏王面子,怕是会被人……”
                      “怕?!”曹操翻身坐起,颤抖着瞪着丫鬟,恨恨地咬着牙根,几近嘶吼道:“我告诉你,曹操他就该死!他就不该活!曹操这辈子,就没对得起过夏侯惇!”
                      “夏侯惇”这三个字从喉口到舌尖打着转破唇而出的一刻,曹操只觉得心脏被一只皲裂的手狠狠攥住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带动出饱满的痛苦。
                      “元让……元让……”曹操几乎是自虐一般轻声呢喃着,“你好狠的心,竟抛下我一人……”
                      丫鬟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看着自家将军似疯似魔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吓得以头抢地,“将军您千万不能有事啊!先王已去,将军您得保重自己,才不算辜负了您与先王的情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6-01-07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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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让……似乎身体不适?”
                        听得问,夏侯惇一愣,随即放下手中棋子,也不掩饰,“左眼的伤一下雨就会疼,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曹操叹了口气,起身探过去,将温热的双唇覆上他漆黑的眼罩。
                        “元让的左眼,本不至于此……”
                        “与你无干。我一个武人,连自己的眼睛都护不好,怕是要被世人笑话。”
                        “胡说什么!”曹操有些生气地等着夏侯惇,“不许你再说这种丧气话!元让失一目,我已心如刀割,难道还要伤了你我的感情么?”
                        夏侯惇看着曹操,不觉笑了出来,“是惇错了,今后绝不再提。”
                        曹操复又伸手抱住夏侯惇脖颈,“元让且记住,伤于汝身,痛于吾心。”
                        “众卿都是先王的肱骨之臣,丕承先王之位,还望诸位襄助。”曹丕举着酒盏,面上已有帝王之气,“诸位可满饮此杯,一表哀思,二示忠义。”
                        曹操有些麻木地把酒灌进口中,他看着曹丕和他身边不动声色的司马懿,早就知自己这次子非池中之物,却不想竟能亲眼见到他展露锋芒的时候。心念至此,又不免想起夏侯惇,想起替了他的那人,只能压住情感,一杯一杯地灌酒。希冀着能够醉得人事不知,多多少少缓解一点心口的闷痛。
                        “孤还有一事。”曹丕挥挥手,身后太监捧出诏书,“近日孤上表圣上,前将军夏侯惇性清俭用,有功德,宜晋大将军。陛下从之,近日诏书已至,夏侯将军可近前谢恩。”
                        曹操离席,跪在曹丕面前双手接过诏书:“臣叩谢陛下,叩谢魏王。”刚要行礼,曹丕就伸手扶住了曹操,“惇叔不必多礼,快起来!”曹操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竟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依赖。忙又低下头,“孤……老夫谢过魏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操始终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身子渐渐的软了,脑子却越发的清明起来。
                        “孟德,过饮对身体不好。”夏侯惇伸手轻轻抽去曹操的酒壶,一手抚上他的额头,“喝这么多,又该头痛了,且等等,我去取醒酒汤过来。”
                        正要离开,衣角却被人拽住,“元让……也要弃我而去吗?”
                        见夏侯惇不回话,曹操松开了手,兀自笑道:“宛城之败,都是我一人的过错,是我不知检点自爱,遭人设计陷害,还折了典韦子修和安民,我……”自责的话都被温热的舌尖堵了回去,夏侯惇扶着曹操的后颈,轻轻地将他放倒在塌上,解开袍带,吻上还在颤抖着的胸膛。
                        “孟德,这是你的罪孽,我陪你一起担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6-01-07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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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痛得愈发厉害了。
                          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曹操都不可抑制地想起夏侯惇来,并不是他死死抓着执念不肯释怀,而是这周遭的一点一滴,曹操生命中的每时每刻,夏侯惇的影子都充斥其中,提醒着他想念,提醒着他痛苦。
                          曾经,夏侯惇是曹操最能信任的存在,可以在颠沛流离中安心地睡在他身畔,不必担心睡梦中不知不觉就身首异处。
                          如今,夏侯惇是曹操心上扎根的花,带刺枝条随着血管的走向蔓延,一经触碰就疼得无以复加,却怎样都忘不了舍不下。
                          曹操趁着无人注意,起身离席,走到回廊下,按着一跳一跳疼的额角,倚着廊柱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
                          忽然肩上被披了一件袍子,“天凉,保重身子要紧。”
                          曹操心头一热,回过头去刚想叫元让,却看见一张与自己年轻时相似的脸。
                          “……魏王……”
                          “惇叔是不是在遗憾身后站着的不是父亲?”曹丕止住了要行礼的曹操,“不过若是父亲尚在,怕是为人披衣的就是惇叔了。”
                          “魏王不在宴上,倒来理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曹丕见面前的人神色麻木,目光暗淡,语气不由得添了些焦躁,“惇叔这是什么话!丕待您如同父亲,又何必拿这些话来冷落丕?”说着叹了口气,“惇叔是在怪我上表晋您为大将军?”
                          曹操摇摇头,眼睛望着池里翻滚着游动的鱼,“你做的对。夏侯惇是曹操的左膀右臂,若其能为你所用,一来可助你站稳脚跟,二来可显示你敬重老臣。”
                          曹丕怔忪了许久,方开口道:“惇叔与往日似乎大不相同……方才一番话……倒像是……父亲?”
                          曹操在心里冷笑一声,开口问,“那若是往日的夏侯惇,会如何说?”
                          “……从前的惇叔怕是会说——老夫不才,难堪重任……之类的谦辞吧。”
                          “哼,倒是他的性子。”
                          “惇叔说什么?”
                          “没有。子桓,我问你一件事。”曹丕听见自己儿时常听到的称呼,欢喜地点了点头,于是曹操继续问,“你可曾怨恨过你父亲?”
                          “……丕不明白,何来怨恨一说?”
                          “你父亲待你并不好。”
                          曹丕摇了摇头,“惇叔应当再清楚不过,父亲对丕严厉,是锻炼丕成大器,丕只感谢,怎会怨恨?”说着红了眼圈,“惇叔也要保重身体,父亲去后,您就一直病着,若是您不珍重,怕父亲也不会安心啊。”
                          可是如今消失的是夏侯惇,自己不过是一个不知好歹霸占着他身体的冒牌货,一个本应该死掉的人。
                          若我不珍重,元让是否不会安心?
                          元让又可曾想过,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我又是否会安心?
                          曹操踉跄着回到卧房,已是夜深人静。拿起镜子,还是那只曾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眼,还是那双吻过他眉角额间的唇。
                          曹操开口问镜中的人,“元让,你可曾考虑过,我是否会心安?”唇角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笑,一手抄起搁在架子上的麒麟牙,将刀刃靠在颈间,“若我现在自戕,元让可会心痛?”
                          曹操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之人,手上力道缓缓加重,不多时便勒出一道血痕。
                          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颓然地撒开了刀,曹操跌坐在地上,手里捧着镜子,喉间压抑着低沉的呜咽声,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近乎痴迷地,曹操吻上自己的指尖手腕,将自己缩成一团,用力地环住自己的肩膀。
                          就好像他在时抱着自己的那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6-01-07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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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同一个梦。
                            不,那也不是梦,是记忆。
                            “今日可好些了?吃药了没?”
                            夏侯惇走到曹操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元让……?”
                            曹操费力地喘息着,眼睛已看不清来人,只能靠记忆里那双手的触感勉强辨认。
                            “是我,孟德不必勉强着说话,我在这儿呢。”
                            伸手握住了曹操的手,轻轻地揉搓着,这才感觉床上的人停止了颤抖。
                            “孟德,我去求了副药给你治病……你可愿意信我?”
                            曹操微微地点了点头,夏侯惇便坐下将他搀起来,搂在怀里喂了大半碗乌黑的药汁。
                            “什么……什么药?”
                            “毒药。”
                            耳边低沉的声音让曹操打了个冷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元让,是不要我了?”
                            “是。”夏侯惇捧着曹操的脸,单眼中映出一张苍白而惶恐的脸,“孟德记住,是我不要你了,你没有一点错,好好活着。”
                            一个漫长得令人窒息的吻。
                            唇齿纠缠,夏侯惇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把血喂给曹操,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旋转扩散。曹操没由来地想躲,却被死死得箍在夏侯惇怀中,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眼前的一切渐渐散了下去,身子上也没有一丝力气,仿佛成了一具被人抽了灵魂的躯壳,一点一点地瘫软了下去。
                            失去感觉前,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
                            “来人啊!王薨了!夏侯将军吐血了!”
                            再次醒来时身边跪着夏侯惇的贴身小丫鬟,低着头有一声没一声的哭着。
                            曹操头疼欲裂,听见哭声更是烦躁,不耐烦地咳了一声,哑着嗓子,“水。”
                            丫鬟见主子醒过来,更是哇得一声哭出来,“将军可算是醒了,打从先王殁了,您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
                            将军?先王?殁了?
                            “胡说八道什么!孤就在这!元让呢?”
                            丫鬟像是被吓到了,翕动着嘴唇不答言。
                            曹操更加烦躁了,推开被褥下了地,“元让?元让?”走到了镜前不觉呆愣住,“……元让?”
                            伸出手摸到的确是冰冷的镜面。
                            身后丫鬟急匆匆地赶过来,“将军尚未痊愈,不能随意走动。”
                            不详的预感长草一般爬满了心脏,想起丧失知觉前夏侯惇的话,曹操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心里如遭雷击一般。
                            “你,你说我是谁。”
                            丫鬟愣了一下,却还是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答:“奴婢僭越了,将军名讳夏侯惇,表字元让,乃是大汉前将军。”
                            果然!果然!是他替了自己!是他将身子给了自己,代自己去死!
                            曹操瘫倒在地上,依稀记得梦中人曾对他说。
                            “孟德,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6-01-07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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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暑
                              处暑时分,暑气将尽,天气却死性不改地继续热着。各个大学就是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军训,仿佛在烈日下看着学生晒得昏头涨脑到连自己爹妈叫啥都不知道会有一种奇妙的快感。
                              曹操作为一个军区大院里出来的高干子弟,从小接受祖父严格的军事化教育,自然不会把小小军训放在眼里。所以当他眼前一黑脸朝下拍在滚烫的塑料操场上时,除了“卧槽!”他的脑内浮现不出任何花哨的台词。
                              “同学!”
                              这是夏侯惇第一年做助教,迷彩服穿得干净帅气,线条笔直漂亮,带着一股子不打弯的锐利。他背着手现在队伍外,一会儿看看满脸通红的学弟学妹,一会儿看看天空中丝毫起不到卵用的云彩,很平常地考虑着晚饭内容和晚上的牌局。所以当曹操白着一张脸栽在他面前时,除了“卧槽?”他的内心中涌现不出任何想法。
                              嘴里喊着“同学!”脚下就已经蹿出去伸手扶住了曹操,“怎么了?不舒服?”曹操的脸埋在夏侯惇的颈间,费力地喘着气,强忍住吐在对方怀里的冲动,吭哧着说了声“恶心……”
                              “……什么?”
                              回答他的是喉咙里传出的引人遐思的干呕声。夏侯惇不再犹豫,打横抱起矮小的曹操面向教官,“报告!这个学生身体不适,我准备带他去休息,请指示!”
                              “批准!”两个大老爷们以洪钟般的嗓门隔着一个方队互相吼叫,震得曹操脑皮一麻,下意识地缩进夏侯惇怀里,再次响亮地干呕了一声。
                              “先在这儿凉快一会儿,还恶心么?”曹操点了点头,一脸生无可恋。
                              “你身体很差么?低血糖?”
                              “没有……我可能就是穿多了?……有点中暑。”
                              “穿了多少?”夏侯惇皱着眉,伸手拉开曹操的拉锁,“……你穿了三件?今天有将近40度你穿三件?你是想作死么?”
                              从小娇生惯养的官二代曹操面上有些挂不住,别过苍白的脸,“昨天下雨被浇了,有点受凉,我家人说让我喝点开水捂一身汗……我就想多穿点。”夏侯惇咂了下舌,心想这是遇到毫无常识的小少爷了,拧开一瓶冰过的矿泉水浇在毛巾上,拧了一拧,整个按到曹操脸上,囫囵着擦了擦之后盖在他的头上。
                              “有水没?”
                              “没有。”曹操把脸埋在冰凉的湿毛巾里,舒服地叹了口气。“那我去买,坐这儿歇着,我去向领导请示带你去校医院。”刚刚转身要走,又折回来,“把你衣服脱了。”曹操不情愿地吭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始脱衣服。夏侯惇在一边看得心急,蹲下身子三下两下替他往下扒衣服。曹操乐得轻松,摊开手脚翻着白眼让夏侯惇帮忙。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6-01-07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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