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男人
歌姬
“不知道为什么呢……”我打开洋人的镜子，哦对，这是他从一个洋人那买给我的。为什么他今日到我唱完了故作妩媚的歌，还未来呢？我端着镜子认真地描红被人吻过不再娇艳的唇，耳边是外头的喧闹声。那不是唱歌的声音，我知道有什么在发生，但也无关紧要的，只是----他的脚步声去哪里了？
我知道他的那双黑亮的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是不同的，是那样，哒哒哒的声音……他来了。我微转过身子，从镜子里看到走进门的他。“今儿个怎么晚了呢？许先生。”，
男人
黑色的轿车停在歌厅的外头，我下车时跺了几下脚，将锃亮皮鞋上的灰尘抖去，走进去，所有面部迷人的女人都不及她。走上无人的台子，绕过帘幕走到后台，她在那里，背对着我，拿着一支奢侈的口红。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迟到了……”我拉着她站起，从她身后搂住她纤细的腰，低下头啃她的脖子和肩膀再到唇，她的身体由着我的力度转向我，口里还有令人不悦的味道。“别人吻你了？等久了。”我吻吻她的鼻尖，轻声说：“你真美…可惜，是个汉奸。”
歌姬
“啊呀…外面真吵。”我不想有什么惊恐的表情，不想在他面前演什么清纯的女子，我本就是唱着浪荡的歌的歌女啊。我往他怀里拱了拱，趴在他胸口，他的大衣没有什么烟味，我想他并不爱那玩意。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个戴着金丝眼睛风雅的谦谦君子，不风流，只是爱上了我而已。我抬起手拥住他的脖子，扬起唇，弯着眉眼。
“可惜，先生是个革命者…”不知怎么，我好像流泪了，我埋头，不让妆花的样子使他厌恶。“可惜,我爱上了先生呀……”
男人
我的手用力地环住她的腰，这些熟悉的味道曾经使我神魂颠倒，可悲的是美人不只我们爱，鬼子也爱着，爱得疯疯癫癫。我没有笑也没有皱眉，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发，从上往下，她的发丝会穿过我指间，带着玫瑰的香气。是快要说再见的香气。
“我很荣幸。”我爱她吗？我不清楚。
外头安静下来了，要到头了，这些自我麻痹的日子，要完蛋了，这段无可奈何的邂逅。
“对不起。”
歌姬
我知道了，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我究竟要败下阵。许是老天玩弄了我，玩得尽兴了，只能作废了？我抓住他的肩膀，依旧宽厚。我哽咽着抽泣起来，字句不太清晰地从口红下干裂的唇瓣间吐出来，“许先生…你还记不记得，你出现时，你是笨蛋读书人，我是不懂事的歌女。哎…都说，歌女不能动情，可我，可我……”
我却偏偏不听话。我却执拗着，一点也不，一点也，“不后悔”，我说。爱是可以噬人心魂的魔鬼啊，我的先生。
男人
回忆旧事不知是苦是甜，我将她放开，捧起她色彩混乱的脸，隐约可以看到她的本来的面容。这个时候，她不是冰冷的，我以为她会心死的，可是如此炙热。
她的爱太热烈了。燃烧了我，改变不了我。
“亲爱的……不要不后悔，不要放过我。你这样美丽，我是一个可恨的杀手，不是吗？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不能说爱你，不能放过你，虽它不是错。
终于，有人进来了。他们看着我，拿着手铐，恭敬地笑了。我说，“拿下吧”。
歌姬
造成喧哗的人们将喧哗回复成平静，他们给了我独自被抓捕的特权。先生的对不起成了耳中的蜂鸣，其实我不怪他。我顺从地放开先生，退后，将我的手送上任人宰割的砧板。金属撞击在一起，手铐成了我最后的锁。我最后和他的分别，竟然如此狼狈。
“先生，我……我……”我含泪的眼看着他，我想他会懂的。我心甘情愿，我真的一点也不后悔。
“我认罪。”我扬起声音笑了几声，跟着那些人从后门出去，上车之前，我看到身后的他背脊挺直地站着。我看到分别时的夜，和遇见时没什么差别。但又是，天差地别。
别了，我的爱人。
男人
她背带离了我的视线，大概不会再出现。我走出剧院，再次踱踱步子，将衣领的胭脂味拍散破碎，然后上了黑色的洋车。我的皮鞋依旧锃亮地当着它独特的玩意儿。
在车内点燃一支卷烟，我疲倦地靠在靠背上，淡淡地开口：“走吧。”
依旧面无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