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21文文〓东日不清升【灿橙/短篇/完结】

凿石淘河空费力，良金美玉更无取。
————姻缘下下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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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给我拿个烤地瓜，要中不溜儿的。"薛生甲骑着个单车使劲一握闸，跐儿的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划出一道冰迹子，正正好好停在了三轮车的前头。
金钟大应了声好，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碟片去炉子里给人学生挑烤地瓜。三九四九不出手，天寒地冻的，这天儿就差呼口哈气直接把脸给冻成冰糕，他裹着军绿色的棉大衣，衣服下摆处打了几个补丁，一看就上了年头。搓搓手，他在炉子里挑了一合适的，呼呼嘘着掏出来装袋上秤幺，"这么个大小行吧。"
"得嘞！"薛生甲瞅着金钟大给递过来烤地瓜，开始掏钱，在兜里倒腾了半天，咦了一嗓子苦哈哈一张脸，"叔，我忘带钱了——"
摆摆手，金钟大端了一"农民揣"。他把马路牙子边儿的垃圾袋往边儿上踢踢，哑着嗓子:"明儿个过来再给吧，骑车小心点，地上滑，到地方再吃，学生上学的一天天也不容易。"
薛生甲连说了几句谢谢，把烤地瓜挂车把上，骑车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卖烤地瓜的大叔也兼卖碟片，大叔弯腰捶了捶腿，继续站在三轮车哪里整理着已经好久没人问过价儿的碟片——
其实说是大叔，看起来也不像门口卖小食品的王大爷年纪那么大，从他在这儿上高中开始这个大叔就一直在这儿卖些碟片还有应季的小吃，人也挺好，总让他们赊账，平时见面也打招呼，不像别的大叔一整就凶眉苦脸的只有招呼他们花钱买东西的时候才一脸褶子笑。
"干嘛呢干嘛呢！骑车怎么不看着点路啊！长眼睛看啥的！"有车喇叭叭叭地按着响，把薛生甲慌地没握稳车把拐了好几个S型。骂个屁啊，你着急老子还着急上课呢，薛生甲小声骂着脚下几个使力蹬着自行车加速，烤地瓜袋子挂在车把上跟着晃悠——还有热气儿从袋子缝里冒出来呢。

金钟大的膝盖骨疼是老毛病了，天儿一冷，就跟针扎着似的 ——年轻的时候落过水，不懂事儿，没保养，结果就烙下了病根儿 。站一会儿腿就疼，金钟大拽过来一个小木板凳子坐着，从棉衣兜里掏出一本小画册翻着看。画册也有些年头了，看得出来翻过多次都散页重新拿订书器订过。隔壁卖文具的老王凑过来，嘴里叼着个烟屁股，蹲在马路牙:"老金你天天看的这啥玩意儿，这人都谁啊造型这么——这么杀马特？
"你还知道杀马特？"金钟大张嘴答了一句，大北风吹的呼啦啦直响，那声儿也直个劲儿地往上飘儿。他咳了两声，眼睛被吹的有点疼。
"现在小姑娘不都喜欢这号儿的什么温柔大叔嘛——你说这人长得倒挺像我这有几个笔记本上印的人，叫什么朴惨烈的卖的还挺好，天天有小姑娘过来挑。"老王眯着绿豆眼，吐了口痰，"有啥好看的，不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吗——小姑娘还非得说就喜欢这种大叔型的我还是大叔你还是大叔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王自己在那儿哈哈哈笑得起劲儿，金钟大也跟着笑了几声，感觉更冷了。先不说是不是大叔型的，人家笔记本儿上印的明明叫朴灿烈。他记得在老王的笔记本儿上看到的几张朴灿烈的照片，与他手中画册上的——年轻了十岁的——朴灿烈渐渐地重合。
他闭上眼睛。
演界天王朴灿烈，上挑的眼睛，饱满的额头，除了发型为了更显成熟现在只做偏分狼奔，基本上与以前相比没有半点变化。
十年前，温柔风趣。
十年后，大方得体。
只不过对象，从来不是他。
从来不是金钟大。
"哎想什么呢。"老王在金钟大眼前儿晃晃五根手指头，"别说，那上头旁边的那人跟你也挺像，那嘴角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吗？金钟大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头摸了摸嘴角，上翘着，一直都好像在笑着。戏里戏外，好像都不敢不笑，不能不笑。
人生如戏，一点不假。
"老金，你看着有点不对劲啊，咋了，家里出事了？"
"没有，只是想起了点从前的事儿。"金钟大迎风眨眨眼，眼睫毛有点湿。跺跺脚，他站起来，腿疼还歪了一下——刚烤了一拨地瓜，不翻面该烤糊了。

从前的事儿啊，其实像是默片电影，每晚每早都让金钟大好一晃神分不清是梦还是眼前。还像是抓着杆子往上爬的藤，不住儿地爬，不住儿地缠绕，又好像带刺，隐戳戳地刺得他心尖儿疼。
但毕竟也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想想，大抵他上辈子真的是个戏子，这辈子的一切都宛若水中花。

导演总嫌弃他们演不出来那种青梅竹马的效果，于是干脆让他们吃喝睡都在一处，体验生活。金钟大把两个人的铺盖扔在炕上铺好，刚想躺下，朴灿烈就把他挤到炕里头去，然后自己躺好，拉灭了灯。
"我在最外头睡，你睡相再不好也不会掉地上去的吧。"黑暗里，金钟大看不清朴灿烈的神色，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哦，还有朴灿烈身上淡淡的香皂的味儿。
平时怎么就没发现这香皂这么香呢？
"灿烈，你记得不？"窗户上的糊纸有缝儿，金钟大就着窗户缝渗进来的几缕白月光看朴灿烈高高低低的侧脸，"李哥今天给咱们讲戏，说明天东升和清日该，该，该初吻了！"
东升是朴灿烈的角色，清日是金钟大的角色。
"吻就吻呗，不就是亲吗？"朴灿烈觉得金钟大今儿晚上有点儿磨人了，"快睡吧，明天要拍的戏份还挺多呢。"
"哦。"
第二天一早，朴灿烈被身上缠着的感觉弄醒了。他低头一看，总算明白了金钟大说他的睡相不好，是什么意思了。金钟大像一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别的都好说，最要命的是，金钟大的膝盖骨正好压在他的小兄弟上。
偏生金钟大还跟个蚕宝宝一样，一个劲儿的拱，大早上的，朴灿烈觉得自己要受不住了。
他把金钟大扒拉下去，金钟大再缠回来，再扒拉下去，又缠回来。反复了好几次，朴灿烈实在忍不住去捏金钟大的鼻子。
"唔唔唔。"金钟大被捏得呼吸不过来，又蹭了两下才迷迷登登的睁开眼，就看到朴灿烈扭着脑袋，脸放大在他的眼前。没等金钟大问他"咋了"，朴灿烈已经促狭地笑了起来，"金钟大原来你睡相真这么差！"
金钟大低头一看 ，全身下意识的往后挪着退——怎么一晚上自己就缠朴灿烈身上了？他睡相是差，可是也没有缠别人的习惯啊。朴灿烈却是"痛苦"的一嘚瑟，扳住了金钟大的手，"你那腿别乱动！"
朴灿烈真是觉得自己笑早了，金钟大的脸却早就爆红像是一只熟透了的龙虾。都是男人，他怎么能不知道朴灿烈这是怎么了。他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膝盖底下朴灿烈那撑起来的小帐篷。
就隔了那薄薄的一层布料。

以后，也没别的以后了。
金钟大真的子承父业，开始卖上了烤地瓜。
朴灿烈也真的随了他的规划，成为了大明星，娶妻生子大概目前是不能实现的，毕竟是公众人物，有那么多粉丝盯着呢。

金钟大当时就笑了。
可不是，无取嘛。

"大叔，早上的地瓜钱。"薛生甲记着欠的钱，放学就给送来了。金钟大笑着收下，旁边老王凑过来问薛生甲，"哎你们今天那些小姑娘都去哪儿了，怎么今天不来挑零碎东西了？"
"啊，她们不追那个朴灿烈吗，听说今天他来咱们这儿开粉丝见面会，然后一放学那帮子花痴全追过去了。"
"啊怪不得，原来真人来了。"老王啧啧啧的两声，看金钟大有些发懵，"老金不是我说你，你今天真不对劲。"
"没事，我收摊了，反正学生们都走了。"金钟大回神，开始收拾炉子，又转身一片一片的把碟片整理到盒子里。手冻得僵了些，他一个没稳住，掉了几张碟片。金钟大俯身去捡，腿疼得都有点不能打弯。
然后停住了。
没想到被自己塞到了这个盒子里。
当年看过之后发狠就胡乱塞了起来，再也没看过。
他看到了碟片上熟悉的字眼。
——东日不清升
金钟大笑着笑着，笑哭了。
是当年那种什么都故作风雅的起名风格，已经好久不见了。
太阳不升起，扯屁啊！他的太阳从来就没为他升起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王被金钟大笑得发毛。
没等他问，金钟大已经一抹袖子，骑上三轮车，"走了。"
走了。
烤地瓜嘞，热乎乎的烤地瓜嘞。
回家的路上吆喝两声，说不定还能再卖两个呢。

——FIN——

微博上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