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已早起一回，为赶城西的书市，这月自是再也难在辰时苏醒。晕乎乎转身觉得有些热，掀两下薄被，似乎胳膊又凉，便眼也不抬地缩了回去。我依稀记得，上回转醒的时候还有院儿里的清扫声，隐隐还有洒水声，概是在浇灌几盆新添的佛手。那现下，应也不是很迟？很好，可以闭眼继续睡。】

我女真勤奋！！
（燕雨微妆，春凉薄雾笼过一层蒙在铜镜上，抬手轻触，留下一道清晰的印。）
（“公主，饭菜都上好了”。微顿，偏首觑小雨）阿迟还没起么？（“…是”）
（于是早膳也搁置了，往花期而去。这孩子前些天还嚷着今儿要去书市瞧瞧，再大的兴趣也抵不过她的惰性，也不知是像谁——明明我，没她这么懒罢。）
（撩了珠帘，便启唇唤道）阿迟

【珠帘细细碎碎的打起又坠落，那声儿实在恼人。双眉浅淡不愿让人过多修葺，挂在脸上尚未成峰，此刻正因此拧得很紧。柔声夹在当初清楚落入耳蜗，无疑是额涅在轻唤。辗转身子，朝外刚睁了眼又觉太亮，眯成两道缝拿小手半遮，隐约看着是额涅走来不假，软糯糯轻飘飘地应得很是好听。】
就起来了。
【可眼皮子呀，不太听话。眨巴眨巴两下，就觉得沉得厉害，耐不过它们打架，深吸一口气，便又闭紧了。尚不算完，紧接着便觉四下黑漆漆的，沉入梦乡里更大一张床，立时笑得沉静。】

（正往里探的步子微顿，因听到阿迟的应答，虽声儿很小很软，但明显是醒了。于是寻了处椅子坐下，想等她自个儿起来穿衣唤人打扮。）
（少顷，我都用完了一盏茶，也不见里面有丝毫动静。手下茶杯重重一放，与红檀木雕的桌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我就不该信她的，哪次不是这样儿）你是不是忘了还要去赶书市了？

【正枕着软绵绵的枕头，暖和的日光晒过半身，忽然被一声重响惊醒，方觉是梦。现下这枕头，可还真是硬。揉着惺忪的眸，将坠在嘴边儿的一缕发拨到脑后，对着不远处的额涅长长叹了一口气。】
额涅忘了，阿迟初三已去过一回。
【其实我这样的行径，也不能怨怪，谁给我起了个名儿叫迟呢？若我叫阿早，兴许同鸡打鸣一并下床呢。民了抿嘴儿，觑人脸色。】
敢问瑞雪公主，今日到底有何吩咐？

（起身向她床边儿走去，捻起玉佩下垂着的缨络，欲要逗她一逗，谁知行到床边，却发现这妮子睁着乌亮亮的眼眸正觑向我。手便一松，玉佩继续像方才一样坠着了）还好意思说初三去的，也不瞧瞧如今都廿七了，哪儿有你这样懒的，将来都没人肯要你了。
（斜身在床沿落了坐，对上她的眼。）没甚吩咐，见不得你这作为，来请你早些起了，陪我用膳。

（柳眉倒竖，做愠怒摸样，弯了身子伸手去捏她的脸儿做惩罚）胡说什么呢
（她越往里挪，躲着不让我碰，便偏跟她较上劲。换了方式，改掀她的被子）想得美，要么陪我上街逛逛，要么咱们去书市瞧瞧，再或者随我去你十舅家去闲坐坐。你再这么在屋里待下去，人就要发霉了。又不是猪，天天睡那么多觉作甚？

【手上力道不重，可知她并未真恼。不过我给她面子，畏畏缩缩地，加之凉气甫入，立时将小身子团作圆球。中衣袖短，露着半截藕块似的手臂，免不得自己提起手来晃荡两下，明明没有多少肥肉的——很小的一点点而已。反手扯着额涅，拽着人手背在脸边儿来回蹭。】
那是额驸的责任。阿迟小，只负责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说完尚不罢休，眼看着锦被是没了，索性伸手把木架上的衣服扯下盖过肚皮，非赖不起。】

（素手贴上她嫩而软的温暖脸蛋，我得承认我很喜欢这感觉，被人依赖的感觉。却仍作佯怒，嗔道）不孝女，你阿玛那么忙，哪儿顾得上这点子小事。明明你勤快点就好，偏生躲懒烦劳你阿玛再愁了我。
（小人儿力气不大，抵不过我，被子给她掀开，只见她撇了嘴取下衣裳。我当她要起了，却是将衣裳盖着继续躺，较上劲儿来）这样懒，怕吃饭也懒得吃，以后再赖床，便一天也不给你饭吃，刚好省了你这口粮，给流浪猫买食粮。

【听到不孝女，到底还是一个机灵打滚坐起身子。很是赌气地皱眉看着额涅，顺手揉了揉眼角方才呵欠残余的泪。以至于明明是义正言辞的口气，却因困倦带着慵懒，细若如蚊蚋，又比蚊蚋惹人喜一些。】
这样大的恶名，额涅怎忍心扣在阿迟头上。阿迟是你亲生的吗？
【我估摸着，说不定不是。要不然阿玛何以日日忙碌，从不顾我。说不定心里对我恼着呢。这样一想，我可真是可怜。明明是府里独一个孩儿，本该受尽娇宠。如今，啧啧。不情不愿地套了一件儿，抖着袖口使劲把小手从袖管里戳出来，兀自闷声。】
我还不如那街边的猫，看来必是捡来的无疑。我还是去阿鲁特府乞讨吧，那儿的姑姑叔伯，兴许比额涅有善心。

（费尽了我口舌，她才终于肯离开她亲爱的床寸许远，只说出口的话儿，听起来声柔意却惹人恼。锦帕捻在手里，重重一指她额头）我真是惯的你，这种话也说得？十月怀胎的辛苦，谁知生出一个白眼狼。罢了，你好好睡吧，睡到地老天荒，我也再不来叫你了。
（叹息起身，以帕拭眼角并没有的泪痕，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做戏也该做全套，便想了一些足够令我难受的事情，比如将来这闺女越惯越爱跟我顶嘴，比如她将来太懒养的胖了嫁不出去，抑或嫁出去了忘了爹娘，生生因此挤出一滴泪来）你去找你的姑姑伯伯罢，兴许我是从她们那儿把你抱来的呢
（转身欲离。）

【脑门被额涅只手一戳，整个人顺势往后翻倒下去，半贴着墙面儿便那样耷拉着脑袋挑眉觑她。想应一声也好，却看见她居然抹泪了？可算是吓醒，叽里咕噜鲤鱼打挺地坐直，粉嫩小手往那张脸上一抹，还真是湿滢滢的。忙指尖手背地在人脸上涂抹，焦声中不免心虚。】
额涅是不是饿傻了，还是水喝多了呢。我在公主府享福，何必巴巴儿跑回阿鲁特府呢。你和阿玛都住这儿，我自己回去，不是要成没爹没娘的可怜见儿了？

（这一哭竟然把自己的悲苦情绪也给哭了出来，一瞬间只觉得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孽才生出这样一个小祖宗磋磨我。这下子气还没消呢，就一把将她给我抹泪的手拍开）你才水喝多了，方才不就是你说的要回那边去么，你的姑姑叔伯都比额涅有善心，那么没爹没娘又有什么好可怜的，说不定啊，有爹有娘才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