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一座与世无争，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里，有一位高僧在此修行。高僧大贤大能，德馨四海，经常有善信不远千里慕名向大师求教，大师也总是慈悲为怀，化解众生心中的苦恼。凤非梧桐不栖，非清泉不饮；淳朴的村人们当然都很以有这样的一代高僧隐居于此为骄傲，自便对高僧无所不应，供奉周到。高僧虽然看破红尘俗务，但却难却村人盛情，只好常常设坛说法以报。僧俗之间，相处极为融洽。
可这一天，村子里却有一名正当韶华的少女，忽然被发现珠胎暗结，数月之后竟生下了一个私生子。少女的家人羞愤交集，怒得发狂。少女怀孕期间还百般遮掩，死硬不说，孩子出世后，禁不住家人的捶楚逼问，终于哭哭啼啼地说了出来：原来这孩子竟是高僧与少女偷情之下的结晶。
一时间狂雷暴雨，墨天翻倒，全村人震惊无以。何以大家虔诚尊敬供奉的高僧大德，竟是这样人面兽心欺世盗名之徒？极度愤怒的村民们打上高僧门前，烧了僧人的草庵经藏，将僧人自禅床上揪下来千夫所指，唾吐谩骂，再把哭哭啼啼怀抱幼儿的少女推到僧人面前。少女的家人痛骂僧人一顿之后，表明绝不会容许女儿和这种佛口蛇心的恶氓缔结姻缘，要把女儿远远送走，但也绝对不肯抚养大师的孽种，要僧人自己带走他的罪孽。
满面尘灰，满身痰污的僧人自地下慢慢撑起身来，接过襁褓中的婴儿，淡淡说了一句。 “噢，便是这样吗？”
然后一言不发，抱着婴儿在众人的鄙夷中慢慢走了。
失去所有信徒的僧人在山上又结了一个草庐，自己开垦了几亩荒田，开始耕织为生。再由耕织积累所得，向村里的妇人求换哺乳之机，便这样独自抚养起婴儿来。村民的愤怒未息，僧人仍是千夫所指，万众唾弃的目标。即使偶然在村中经过，也要被孩童抛掷石子，妇人遥遥唾吐，各种难听的说话更是不绝于口。僧人却不为所动，泰然处之，每每只是默默地走开。
纵然艰难寂寥无比，僧人却始终十分爱惜无辜的小小婴儿。人们经常可以看到僧人抱着小婴儿去集市换柴换米，自己虽然鸠衣百结，却每每给小婴儿穿得暖暖得；自己虽然饥肠辘辘，却总是要先让小婴儿吃饱吃好。久而久之，人孰能无情，大家也渐渐觉得，这僧人虽然淫乱无耻，对自己的骨肉却是出于至情。渐渐地，大家也便不再加意苛待这个僧人。
三年后的这一天，当年未婚先孕的少女却忽然回到了小山村，和她一起的，还有她青梅竹马的邻居儿郎。两人已经成婚了。昔日的少女，如今的少妇一入村口便哭倒在地，一步一拜，磕头出血地来到僧人的草庐前。在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群众面前，少妇痛哭着承认，当年的孩子本是她和邻居子弟私通所出，却因为恐惧后果，也无力承担这个责任，只好推赖在高僧身上。现在夫妻好事已谐，非常挂念这个头胎子。虽然累高僧受了多年委屈，可还是来恳请高僧把他们的骨肉还给他们。
高僧默默地听完了少女的陈述，淡淡地问了一句： “噢，便是这样吗？”
随即转身入庵，收拾好了小婴儿日常使用的东西，连同又在嚎啕大哭的小婴儿抱还给少女。回到庵中，闭上了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