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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2.2 《one 一个》VOL.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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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rryZ 作品


1楼2016-02-03 01:28回复
    老了之后才懂得一些最质朴的人生真谛,比如:茫茫人海中,就数讨厌我的人最讨厌。by 咪蒙


    2楼2016-02-03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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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军牧师的祷告
      作者/张寒寺
      1
      我是个没什么准备的人。
      我好像做任何事都是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做的,所以总是显得紧张,容易自乱阵脚,即使稀里糊涂做完,也会在事后懊悔,反复追问自己,要是这样,要是那样,结果会不会更好?
      比如现在,这件事虽然已经做过无数遍,我还是紧张得要死,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从地表传来的枪炮声。
      “随军牧师,给你30秒。”
      罗上校说完这句话之后,让开位置,盯着手里的老式怀表开始计时。
      我挪到他刚刚站的地方,咽了口口水,我从未在飞船的任何舱室见过这么多人——据说这次登陆作战将集合部队的全部力量,除神职人员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厨师(其实他们也是受训过的军人)都将离船作战。
      我举高自己的右手,已经有人跪下了,他们全都望着我——当然,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他们的神。“神倾听你们的声音。”
      最前排有人拽着我的长袍下摆——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穿成这个样子,长袍宽大,拖得很长,并不方便行走。大部分人都闭着眼睛,他们有的在胸前划十字,有的双手合十,还有的干脆伏倒在地上,因为他们信仰不同的神祗,据说全军将士信仰的诸神就像舷窗外的星辰一样多,很明显我们不可能带上那么多的牧师、祭司或是僧侣,只能一艘船配一个,一个负责一船人。
      我例行公事地又念了一遍祈祷词,这份祷词是军方新写的,不来自任何已知的宗教,以方便所有人接受它,也有人说是从某本诗集里抄来的,谁知道呢。
      “听,声音来自星海。”
      我举起挂在胸前的坠饰,缓缓地,由左至右扫过面前的所有人。
      “听,声音伴随光芒。”
      有人在小声地跟着我一起念。
      ……
      “既然我不曾怯懦,”
      ……
      “在那之后。”
      ……
      罗上校看了我一眼,他不常这样,我记得他并不相信任何神明,他总是说战场上靠的是勇气,而不是那些泥塑的偶像。
      “听,你的名字将传遍四方。”
      祷词念完,我看着他们鱼贯进入空投舱,荷枪实弹,信心满满,准备下去教训敌人。
      “开始空投。”电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相信自己念的祷词,所以我记下了每个人的名字,我希望这只是多此一举,当人们问起英雄的传说,应该是让英雄自己回答。
      可惜不是,英雄们一个也没有回来。
      2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想起脑子里的上一段记忆是几乎将我压扁的重力。
      “怎么了?”我按着头站起来,轻声问四周。
      没有人回答我,哦对了,他们都离船作战了。
      “电脑,发生了什么事?”
      飞船的总控电脑马上有了回应,“我收到立即撤出大气层的指令。”
      “其他人呢?”
      “未在星球表面侦测到任何生命反应。”
      我反复确认它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只有一个结论——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他们才下去,才下去,多久了?”
      “空降部队是在2分15秒之前空投下去的。”
      “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撤离指令是谁下达的?”我无法想象他们在下面遭遇了什么,敌人设置的圈套?
      “指令密钥来自罗上校。”
      “现在谁负责指挥?”
      “现在的指挥序列上只有一个人。”
      “谁?”我预感到不妙。
      “随军牧师。”
      他妈的。
      3
      我并不是军人,我只是一个上过三年神学院,在一间老教堂听过两年忏悔的牧师,什么情况下,一艘具备星系航行能力,被人类最先进科技武装起来的运兵船才会交给一个平民指挥?
      我没准备好的事情又发生了。
      整艘飞船上我唯一会使用的设备是冰箱,对电脑下达过的唯一指令是“牛排要七分熟”,和武器发生过的唯一互动是被枪指头,这样的我,怎么成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
      即使这支军队只剩下我一个人。
      “电脑,你有接到进一步的指令吗?”
      “没有。我在飞出大气层的时候遭受严重的电磁波干扰,已经失去与外界联系的能力。”
      电脑的声音平静如初,估计也不会有人想到要给它设计慌张的功能,所以才显得慌张的我更加软弱无能。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猜电脑从来没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它习惯的是服从和执行,就像我习惯的是祈祷和祝福——
      “按照应急自动导航的原则,现在应该朝地球返航。”
      原来这么简单,我稍稍心安,“好,返航。”
      “返航路径已设定。”
      “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
      真是一台省心的机器。
      4
      其实我不太知道返航要花多少时间,要在漫无边际的宇宙里跃迁几次,而且以我贫瘠的科学知识来说,即使进入太阳系我也认不出来——就算是上帝也不见得能分得清他创造的每一颗星球吧。
      “电脑,还有多远?”
      “电脑,还要飞多久?”
      “电脑,是不是要到了?”
      这些问题被我反复地问,好在它是台电脑,没有感情,不会厌烦,要不然,就算是最有耐性的领航员,也会把我和垃圾舱一起送进太空。
      实际上,这场航行里最大的敌人是无聊。
      运兵船并不大,以我所见,也就是供士兵起居锻炼的地方多一些,其余的舱室都尽量做到节省,整体上跟主力战舰完全没法比,我曾经在舷窗边看到过一艘行星护卫舰,在它面前,运兵船简直就是一颗乒乓球。
      但现在不同了,那些以前挤满士兵,臭哄哄的,只听得到粗口的地方,不论我进出多少个来回,都是空荡荡的。每天下午一点,咖啡机会把定额的咖啡一杯一杯地冲出来,整齐地摆在桌上,没过几天,前面的咖啡被挤到地上,撒得满地都是。健身室的背景音乐仍然是上一次的曲目,在固定的时间播放,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不再会被吵闹的喧哗声打扰。
      有时候我也会产生幻觉,睡到半夜听到走廊上有齐步走的声音,冲出门外,除了灯光和灯光下我一个人的影子,什么也没有。好几次,我坐在空旷的(以前这里都很挤)食堂里,吃厨师设定好的一成不变的食物,会看见罗上校就坐在我对面,像以前那样,和我讨论有神还是无神的问题。
      “如果神真的听得到我们的声音,他为什么从来不回应?”
      我望着罗上校,他在吃土豆吗?为什么我的盘子里没有。“你不相信他,他自然不会回应你,你得不到回应,为什么就认为别人也得不到呢?”
      “别人?别人都死了,他们祈祷,他们跟在我后面,然后就死了。”
      “如果神能让人都不死,那地狱用来装什么呢?”
      这时罗上校突然抬起头,他脸上的皮肤一块一块地脱落,“可以装我这样的人啊,牧师。”
      我看向其他桌子,那些死去的士兵也坐在那里,他们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我,最后一点一点地化成烟尘,化成脓血。
      我卑微地向神祈祷,祈求神赐予他们勇气和力量,转瞬之间,他们全都死了。


      3楼2016-02-03 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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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所以我不再是牧师,而是一个邮递员,带着死讯,也带着遗物。
        在电脑的指导下,我学着使用飞船上的设备,把咖啡机每天供应的数量下调为两杯,食堂菜单也争取做到每天都有变化,虽然不管我怎样努力,都还是一样难吃,还有定时播放的音乐,照着我的品味重新规划一遍,空闲的时间——真的是大把大把——我不再去冥想室,而是阅读书籍、小说和历史,人类竟然打过那么多仗。罗上校仍会时不时出现,讲一些可笑或者可怕的笑话,我还没有准备好彻底赶走他,不管是幻觉也好,鬼魂也好,说实话,我喜欢有他陪在身边,哪怕是被他嘲笑,也不至于太过孤独。
        “电脑,我们离地球还有多远?”
        “正在接近最后一个跃迁虫洞,之后会抵达火星传送点。”
        “星图上标示这附近有一个人类的军事基地。”
        “我们的燃料不足以进行多余的拜访。”
        好吧,技术上的事情,电脑永远比我懂,“也好,我们应该尽快把影像记录送回去。”
        “是的。”
        最初登上这艘船的时候,我只留意到有多少个士兵,有多少个需要被我守护的灵魂,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把性命交到电脑手里,其实按照航行规定,绝大部分时间里,驾驶这艘船的都是电脑,这么说起来,它比我这个随军牧师有用得多。
        “电脑,你知道什么是信仰吗?”
        电脑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在考虑要不要再念一遍词典里的定义,“不知道。”
        “信仰就是生命终点的风景。”
        “这和词典里说的不一样。”
        我咽下嘴里的酒——这是船上最后一瓶了,“凡是你最终明白的道理,都会和词典里说的不一样。”
        “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相信所有人的付出都可以换得神的允诺,虽然目前来看,似乎没有实现,但是,我还是可以——”
        飞船突然一阵颠簸,将我甩出很远,我抓住地板上的凸起部分稳住自己,“电脑,怎么回事?”
        “监测到敌方飞船。”
        敌人,是来赶尽杀绝的吗?“距离我们多远?”
        “十公里。”
        十公里,对太空来说,这就是近在咫尺了,“你是刚刚才发现的吗?”
        “是的,它一直在隐身跟踪。”
        “跟踪?”我有基本的星际旅行常识,“跟踪一艘进行过虫洞跃迁的飞船?”
        “理论上来说这不可能,但是如果敌人事先在我身上植入了信号发射程序,就可以做到。”
        难怪这艘船能从战场全身而退,他们不只想消灭我们的先遣部队,还有更具野心的目的,“你觉得他们是想跟踪我们去地球吗?”
        “那是我们唯一的目的地。”
        我们之所以要进行远征,就是不希望把战火引到地球,“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是的,所以我进行了紧急制动。”
        “下一步怎么做?”
        “你是指挥官,我服从你的指挥。”
        我是随军牧师,也是指挥官,祷告已经不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了,“电脑,如果我们就地与他们作战,有胜算吗?”
        “对方为了不被发现,只派出了一艘小型炮艇跟踪我们,但是我们没有武器,即使有也没有可以操作的士兵。根据我的计算,我们生还的几率是50%。”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准备的指挥官,第一次战斗就有50%的胜算,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电脑,执行计划。”
        9
        事实上我还是要依靠电脑,我经受的训练只能和凡人与神打交道,至于外星人,或者打死外星人,我就一窍不通了,而这台电脑不同,它是天生的杀戮机器。
        “电脑,你能制定作战计划吗?”
        “指挥官,我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
        “非常好,怎么做?”
        “在飞船的下层轮机第三舱室,有一道开关,可以解除全船动力,我需要指挥官去关闭它,当我们丧失动力之后,就可以诱使敌人接近我们。”
        听起来很合理,我立即往下层赶去,轮机舱总是大声地轰鸣着,为了节约空间和动力,舱室之间的过道狭窄而昏暗,即使有电脑指引,我还是走错了几次,毕竟是从来没来过的地方——我甚至不知道这下面有这么大。
        “指挥官,就是这里。”
        看起来是一个额外的空间,嵌进墙壁里,“开关在哪里?”
        “再往里。”
        我走进去,地方不大,大概只能装下一个人,“我好像没看到——”
        “再见,指挥官。”
        我听到身后有一道门关上,转身一看,我已经被隔绝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了。
        “电脑,开门!你在做什么?”
        “指挥官,你所处的是一只逃生舱。”
        “放屁!谁告诉你我要逃生了?”我敲打着铁门,“我要留下来!你说你有作战计划的!”
        “这就是作战计划。”
        有水正在注入舱内,我知道,那不是水,而是帮助人体休眠的某种液体,“这是逃跑!我告诉你要战斗!你说有50%的生还几率,你说谎!”
        “指挥官,我没有说谎,你就是那50%。”
        10
        “逃生舱没有动力,就算我逃出去了,又能去哪里?”液体已经没到了我的腰部,“如果我留下来,至少可以——”
        “不,我会发出信号,附近的人类基地收到信号会赶过来,他们会发现你。”
        “别骗我了,你的通讯系统已经不能工作了,你怎么发信号?”
        “如果此处发生一起爆炸,就是最好的信号。”
        “你没有武器,你不可能击毁敌人的飞船。”
        飞船上响起了奇怪的警报声,这是什么声音,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根据我的计算,敌人有92.4%的概率强行登船。”
        “为什么?”
        “因为我的程序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地球的坐标。”
        “不能给他们!”液体淹没到了我的胸口。
        “他们已经过来了。当他们登船之后,我会启动自爆程序。”
        爆炸的信号……“不!”我的胸口一阵剧痛,“我不要再看着战友死!我不要再当逃兵!”
        “你不是逃兵,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你要把他们带回家。”
        电脑的声音听上去就像罗上校,我胸前的坠饰漂浮在液体里,上面的小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逃生舱,弹射。”
        “我命令你停下!”
        “自爆程序已启动,倒计时1分钟。”
        逃生舱已经和运兵船分离,我感觉到自己正在离飞船远去。“你这是自杀!”
        “不,这是牺牲。”
        11
        我离运兵船越来越远,信号变得不稳定,“电脑,你还剩下多长时间?”
        “报告指挥官,还剩下47秒。”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对不起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一点用都没有……”
        “指挥官,敌人之所以会登船,是因为他们认为这艘船上没有人,他们认为所有军人都已经倾巢而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随军牧师,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信仰。”
        “信仰是生命终点的风景,指挥官,请把他们最后的风景带回去。”
        液体将我完全淹没,我已经说不出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听见电脑说:
        “随军牧师,给你30秒。”
        我总是在送人上战场,总是看他们奔赴死亡。我用双手握紧坠饰,靠在额头:
        听,声音来自星海。
        听,声音伴随光芒。
        假如我怯懦,请鞭笞我。
        假如我惊慌,请唾弃我。
        听,我献出我的真名。
        听,我献出我的魂灵。
        既然我不曾怯懦,
        既然我从未惊慌。
        请助我今日之战,
        请应我明白之允,
        在那之后,
        听,你的名字将传遍四方。
        听,我的名字将传遍四方。
        (责任编辑:卫天成)


        5楼2016-02-03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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