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箭矢破入手臂处的肌肤，如断了一般，很痛。
阮小七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眉头紧皱，不住地冲军医喊着“轻些”。是的，没人能想得到，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原来痛觉如此敏感。
只是……
阮小七很快又尝到了折臂之痛，一只，又一只——阮小二和阮小五相继阵亡。
他崩溃，他癫狂，他任性地捶打那两具无情人的尸体。鲜血迸出，浸红了纯白色的绷带，那是他曾经忍受不能的痛苦，如今也麻木了。
阮小七看起来不像是阮小七了，那天之后，他不再痛哭，不再到处地找他的二哥和五哥，而是异常地沉默。阮小七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两个哥哥对他而言，早如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无法强行拆离。
他们啊……
他们的身体，那样健壮，可以让他不受欺负。
他们的肩膀，那样结实，可以让他随意依靠。
他们的手掌，那样宽厚，拍打在他的身上，心头泛起温暖。
他们的歌喉，那样悦耳，飘荡在他的耳边，眼里含着泪光。
他们曾是他的城墙，如今，城墙倒了。
在阮小七的记忆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那还是七爷小的时候。那天，小七病得厉害，却偏要喝鱼汤。有个大傻蛋，为了让小七喝到新鲜的鱼汤。毫不犹豫地就去捞鱼，在冬天，亲自下水。后来，鱼捞上来了，那傻蛋全身冻得冰冷，多亏他身体好才没冻出病来。结果，小七知道了，边喝着鱼汤边哭，那傻蛋却笑了。那个傻蛋名叫阮小二，年方十四。
七爷少年时期，不学好，混到赌场去赌钱。可是小七不善赌，输得连衣服都快没了。又有个大傻蛋听说这件事，气愤得不行，拿了老娘的簪子来，替小七去赌，连本带利地赢了回来。俩人乐着走出赌场，想用赢的钱买酒吃，却被门口一脸阴沉的阮小二抓个正着，一手提着一人的耳朵往家走。傻蛋把罪责全算自己身上，挨了双份的打。那个傻蛋名叫阮小五，年方十七。
这两个傻蛋，为小七做得太多太多。他们担了太多本应是小七受的苦，也担了他的那份世故。但是，阮小七一个人，却做了他两个哥哥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无论是换御酒还是穿龙袍，凭的，是他的单纯。
那时，阮小七认为，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他还认为，高兴了就该开怀地笑，难过了就该大哭一场。人性的复杂，他也从来都不想知道。
……
被免官了，阮小七不稀罕。从前是因为，一看到那些朱紫贵人就心烦，现在呐，只是疲倦罢了。
夜里，阮小七没有入睡，盯着自己粗糙的掌心，看着延续下去的命纹，眼光那样清澈。白日里，他对吴用说了谎。两个哥哥的手掌，是他最清楚不过的，命纹都不短，尤其是小五的命纹，直接延伸到了手腕处……
回到石碣村，他安葬了阮小二和阮小五。
他潜心照顾老娘，一直到她去世。
他重操旧业，开始以捕鱼为生。
他挽起了发髻，蓄了胡须，胸前纹了豹子。
他温和了起来，沉稳了起来。
他懂得了如何隐藏心情，明白了复杂的人心。
……
是人，终究要成长。
只不过，七爷成长的代价，太沉重。
……
烈日当空，蝉鸣聒噪。
渔人阮逢闲了下来，倚在船头假寐。
忽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拽住，阮逢睁开眼睛。原来是个六、七岁的小童，生得十分乖巧可爱。
“伯伯，我可以求您一件事情吗？”
“说吧，什么事啊？”
“那个……您能不能……能不能唱一首渔歌给我听？”
“哦？哈哈哈哈……我若唱不好，小娃娃你可别笑我！”
阮逢开口，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渔歌，沙哑低沉，如同潇潇北风卷着满天飞雪，虽略带一丝走调，却颇有韵意。
阮逢唱着，小童听着，恍惚间眼前浮现一幅画面。
芦花荡，小舟轻摇，少年清亮的渔歌响彻云霄，怀里小童少有地安分，一会儿看看抱着自己的少年，一会儿看看不远处划船的少年，自在逍遥……
“伯伯，你唱得真好听！”
恍然一梦，阮逢被清脆的童音打回了现实。
阮小七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眉头紧皱，不住地冲军医喊着“轻些”。是的，没人能想得到，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原来痛觉如此敏感。
只是……
阮小七很快又尝到了折臂之痛，一只，又一只——阮小二和阮小五相继阵亡。
他崩溃，他癫狂，他任性地捶打那两具无情人的尸体。鲜血迸出，浸红了纯白色的绷带，那是他曾经忍受不能的痛苦，如今也麻木了。
阮小七看起来不像是阮小七了，那天之后，他不再痛哭，不再到处地找他的二哥和五哥，而是异常地沉默。阮小七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两个哥哥对他而言，早如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无法强行拆离。
他们啊……
他们的身体，那样健壮，可以让他不受欺负。
他们的肩膀，那样结实，可以让他随意依靠。
他们的手掌，那样宽厚，拍打在他的身上，心头泛起温暖。
他们的歌喉，那样悦耳，飘荡在他的耳边，眼里含着泪光。
他们曾是他的城墙，如今，城墙倒了。
在阮小七的记忆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那还是七爷小的时候。那天，小七病得厉害，却偏要喝鱼汤。有个大傻蛋，为了让小七喝到新鲜的鱼汤。毫不犹豫地就去捞鱼，在冬天，亲自下水。后来，鱼捞上来了，那傻蛋全身冻得冰冷，多亏他身体好才没冻出病来。结果，小七知道了，边喝着鱼汤边哭，那傻蛋却笑了。那个傻蛋名叫阮小二，年方十四。
七爷少年时期，不学好，混到赌场去赌钱。可是小七不善赌，输得连衣服都快没了。又有个大傻蛋听说这件事，气愤得不行，拿了老娘的簪子来，替小七去赌，连本带利地赢了回来。俩人乐着走出赌场，想用赢的钱买酒吃，却被门口一脸阴沉的阮小二抓个正着，一手提着一人的耳朵往家走。傻蛋把罪责全算自己身上，挨了双份的打。那个傻蛋名叫阮小五，年方十七。
这两个傻蛋，为小七做得太多太多。他们担了太多本应是小七受的苦，也担了他的那份世故。但是，阮小七一个人，却做了他两个哥哥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无论是换御酒还是穿龙袍，凭的，是他的单纯。
那时，阮小七认为，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他还认为，高兴了就该开怀地笑，难过了就该大哭一场。人性的复杂，他也从来都不想知道。
……
被免官了，阮小七不稀罕。从前是因为，一看到那些朱紫贵人就心烦，现在呐，只是疲倦罢了。
夜里，阮小七没有入睡，盯着自己粗糙的掌心，看着延续下去的命纹，眼光那样清澈。白日里，他对吴用说了谎。两个哥哥的手掌，是他最清楚不过的，命纹都不短，尤其是小五的命纹，直接延伸到了手腕处……
回到石碣村，他安葬了阮小二和阮小五。
他潜心照顾老娘，一直到她去世。
他重操旧业，开始以捕鱼为生。
他挽起了发髻，蓄了胡须，胸前纹了豹子。
他温和了起来，沉稳了起来。
他懂得了如何隐藏心情，明白了复杂的人心。
……
是人，终究要成长。
只不过，七爷成长的代价，太沉重。
……
烈日当空，蝉鸣聒噪。
渔人阮逢闲了下来，倚在船头假寐。
忽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拽住，阮逢睁开眼睛。原来是个六、七岁的小童，生得十分乖巧可爱。
“伯伯，我可以求您一件事情吗？”
“说吧，什么事啊？”
“那个……您能不能……能不能唱一首渔歌给我听？”
“哦？哈哈哈哈……我若唱不好，小娃娃你可别笑我！”
阮逢开口，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渔歌，沙哑低沉，如同潇潇北风卷着满天飞雪，虽略带一丝走调，却颇有韵意。
阮逢唱着，小童听着，恍惚间眼前浮现一幅画面。
芦花荡，小舟轻摇，少年清亮的渔歌响彻云霄，怀里小童少有地安分，一会儿看看抱着自己的少年，一会儿看看不远处划船的少年，自在逍遥……
“伯伯，你唱得真好听！”
恍然一梦，阮逢被清脆的童音打回了现实。
杨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