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澄
被火药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着的空气里尽是肃杀气息,静谧的树林被一片黑暗淹没,伸手不见五指,里头不时传出几声落叶的窸窣之响。他瘫靠着一棵干枯的树坐下来,龟裂而沾满鲜血的手旁是一把泛着寒芒的短匕首,和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残旧的怀表 ,上面贴着一张褪了色的照片。他的眼睛隐约看见怀表短针正正地指着三,离黎明还有三小时。三小时么?脸侧的耳朵动了动——那从各个方向传来的落叶发出的脆响离他越来越近了。作为一个经验颇为丰富的士兵将领,直觉告诉他,那是敌军的脚踩在落叶上所发出的。整个队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是活着的,且那声音已经离他不过一百米距离。三小时,要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他撑到那时候,天方夜谭啊。
“黎明时援军就会到了。”他抬起头眼睛沉静地环顾四周横躺在地上的那些僵冷的躯体, 再次想起一向所崇敬的国王昨晚在密信里说的一句话。为了这一句话,他领着百多个身上都还挂着枪伤的少年,在一千多个敌人的枪林弹雨里将被灭团的时间硬生生地拖迟了两个半小时!
可他没有看见国王写下这句话时脸上的无奈和沉痛。
根本没有什么援兵。
他们早就被自己的国家抛弃了。他们自己却还全然不知。
他用粗糙龟裂的手小心地将怀表照片上的灰尘抚开,让它露出原本的面貌。那是一张双人照。照片上面的那位妇人五官端正,衣着素朴掩不住风华绝代,灼灼的双目里尽是幸福的笑意,旁边就是一个英气勃勃的俊逸小伙,笑容明朗如春日的阳光。他眼睛平静地看着那张照片许久后在下属面前一向严肃的面孔陡然地绽出一个笑容,笑容与那小伙子的笑脸如出一辙的明亮,眉毛上挑,眼睛眯成像月牙儿一样的缝,嘴旁旋出两个浅窝,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眼里蒙上的是一层悲意。欲归却深知永远也不得的悲意。
笑容在那声黎明之前从枪口里迸出来的巨响之中永远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