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稿

文稿

高考之外
六月盛夏，燥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叶儿花儿耷拉着垂头，只那不堪寂寞的夏蝉孜孜不倦，吵嚷个不停。
小城唯一的一所高中，陆陆续续有考生散出来，伴着门外一双双殷切的眼，或喜或忧，阿成是面无表情的踏出校园的，也没人等他，边一个人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在那条穿过闹市小巷，蜿蜒在山川田园的小路山。
一路死寂，至少在阿成看来是这样的，那些叫卖的小贩，耕作的老农都没能叫他入眼，他只想着自己的将来，这般浑浑噩噩的走回家中已是午后，毒热的日头晒得他发昏，腹中空空叫他一阵阵犯恶心，阿成懒得再想了，丢下包就把自己扔上床，沉沉睡去。
阿成睡得正酣，外头的声响便吵得他不得不睁开双眼。母亲正急匆匆的冲进他的屋子，脸上挂着笑，手里攥着不知什么东西。
“阿成阿成，快起来看看，送邮件的说是录取通知书啊！妈不识字，你快给妈念念。”
阿成心里犯着迷糊，愣愣接过信封拆开，里头确实是录取通知书，是他的第一志愿，外省一所师范。母亲催促着，阿成这才一字一句读下来，心里百味杂成，大学是考上了，可他真的上的起吗？等他再抬起头来，母亲脸上已挂满泪痕，嘴里念着“孩儿他爸呀，你在天上可瞧见了，孩子有出息啦。”
阿成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他知道母亲一直是熬着，父亲早些年就走了，母亲光是养活自己，供自己上个高中已是难的不行，咬着牙关，欠下一屁股债了。他想出去做工帮母亲，可又舍不下自己那一份大学梦，也不忍看见母亲脸上自责难受的表情。
阿成憋了一个夏天不知该开口对母亲说些什么，而母亲也是更忙碌，天天再出晚归的见不着人。直到临近开学了，母亲走进他的屋子，一层层剥开手里的帕子，摞着皱巴巴的散钱。
“阿成啊，妈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啊啥也别想，你爸在的时候就念叨着要让你上大学，妈得完成他的心愿啊，学费妈都给你凑上了，生活费咱娘俩一块儿挣，咱一定把学上好。”
阿成望着母亲沧桑削瘦的身形，被生活压苦的脸庞，强忍下眼泪，下了狠心：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母亲享享福。阿成离开了，在暮夏未消的暑气中，在母亲欣慰期盼的眼神里，离开了这个小村子，奔赴他的前程。
可万万没想到，他提包再走进家门的时候是棺材白烛，是母亲冰冷的骨灰相片。邻家大娘告诉他，母亲是累垮的，为供他上学母亲什么都做，打工、借钱、甚至卖血，最后竟昏在工地里再也醒不来。
阿成大哭，哭的说不出话来，哭的外头雷声阵阵像要落下雨来。
雷声突然将阿成吵醒了，一身惊汗。外头又是什么叫喊的声音，竟是邮递员，递上信封，转身就走了。阿成定睛看清了，“录取通知书”！阿成猛地被适才的梦敲得一惊，神使鬼差的将信封信纸通通丢进炉子里烧了。无论是梦还是现实，他都不要母亲受苦了，就算不上这个学，他也能让母亲过好日子。他一遍遍笃定自己的心思，只对母亲说自己落了榜，母亲的一丝落寞都落在他的眼里，他也逼着自己不去在意。他整理着自己的行装离开了，他说自己要到矿上做工，母亲心疼他，不肯，他就一遍遍求着母亲。阿成还是离开了，在暮夏的微雨里，在母亲的泪水中，走向他想要的未来。
“阿成是拼了命干活啊。”工友们都这么说这个年轻的小伙，他们不知道阿成心里的念头啊。可这个念头在矿井出事的时候也被砸了个粉碎。阿成在猛烈的冲撞震动中痛苦的想着自己那苍老孤独的母亲，他想哭，很想哭，可他哭不出来，他喘不上气，他再也睁不开眼睛。
阿成在一阵胸闷中醒来，头痛的像要裂开，他还像是做了个很长很真实又很痛苦的梦。有一个声音悠悠响起，“这是你的未来，你看清了吗，你要怎么选？”
未来！！阿成已然不是疑惑，更多的是震惊，痛苦无助的震惊。难道自己的未来只有黑暗！阿成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疼的要命，疼了很久很久……
多年后，阿成学业有成，事业也是如日中天，母亲也还尚健在，日日逗着孙子同天上的丈夫唠嗑。
那个夏天，他做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他要去上学，哪怕最后注定会失去很多，结局注定晦暗不堪，他要撑起自己的一片天，他宁愿由自己去承担失去的痛苦。
那个夏天，他最终释然了，选择再怎么痛苦，生活也不会停滞不前。有些事，尽力去做就足够了，管它是什么结果呢。既然活着，那就勇敢的去选吧。既然选了，那就投入全部去感受过程，承受结果吧，无论它是甜如蜜糖还是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