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长安城下了很大的雪。
我、端华、碧城刚刚经历完一场奇遇，因为奇遇结局的美好，三人面上都带着笑容和兴奋。
雪很大，伞只有一把。我们三人便挤在只够遮住两人的伞下，向水精阁的方向走去。
端华因为挤不进伞内，红色的发上、身上落满了雪，一直在大呼小叫着。碧城看着他被雪覆盖的模样，故意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调笑着用言语激怒端华，使端华与他吵架。
其实我知道，端华是特意让着我和碧城的。不过是故意装出一副被挤出来的模样。
他们两个的争吵声在我耳边萦绕不绝，我只是摇了摇头但笑不语看着覆盖了一片白色的长安街道。
“琅琊，琅琊！你看这个金毛狐狸！”
“九殿下是明白事理的人，才不会听信端华大人的片面之词。”
“你这个狐狸！离琅琊远点！少带坏他了！”
风声很大，呜呜地响。北风刮得淋漓尽致，大雪看不出丝毫停止的痕迹。
这样的景色，在长安的冬天里持续了很多年。
在这样的很多年里，端华离开了，碧城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人，走在熟悉的长安街道上，看着熟悉的景色，却再没有熟悉的友人。
而我已是花甲之年，子孙绕膝。小小的孙女仰头娇声对我说，“祖父，这是阿娘为我生辰特意做的新裙子，好看吗？”
我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手指轻柔地抚过锦缎裁成的裙子。嫣红的缎面上，用略暗的金线绣出了牡丹的花叶，却别出心裁地用了黑色的丝线绣牡丹。并不是很名贵的裙子，我也向来不喜欢府里的人奢华。
黑、红、金。
这三种颜色的结合，曾是很多年以前著名的长安城景色之一。
薛王府的九世子李琅琊，皇甫将军的十一子皇甫端华，水精阁的店主安碧城。他们三人的发色结合，便是这景色的来源。
当我进入古稀之年时，我的人生也终于到了尽头。
在儿孙的哭声中，我闭上了眼睛。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片黑暗，但眼前会浮现出很多熟悉的面孔。
有我的父母亲，薛王和薛王妃。有我的八个哥哥。有我的堂姐，万安公主。有我的伯皇，玄宗陛下。有我的堂弟，曾经的太子殿下——李瑛。有陪伴我一生的瑟瑟。有朱鱼，有师夜光，有司马承祯，也有肃宗陛下。还有曾经遇到过的各种各样的奇遇，那些善良的、阴狠的、可怜的精怪。
在各种各样的面孔一刷而过后，我所看见的是两个人。
红发男子正卖力地向我招手。
“琅琊！”
金发男子则是执扇轻摇朝我笑得一脸狡黠。
“九殿下。”
我走了过去。
“琅琊，我听说西市开了一家新酒坊，里面有个胡姬比我们上次看到的那个燕燕还要漂亮。走，我们去看看！”
“端华大人，你沉溺酒色，可不要连带着九殿下也沉溺酒色啊。九殿下，不如来水精阁吧，昨儿我入了一批新货，九殿下一定会感兴趣的。”
“你这个波斯猫！只是想骗琅琊的钱而已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买我卖，本是双方都心甘情愿的事。”
“去酒坊吧。”我打断了争吵，提议道。
“琅琊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端华冲过来想给我一个拥抱。当然，被我躲开了。
“九殿下……”碧城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抗议，叹了口气。
“好吧，就依九殿下所言，去酒坊吧。不过……”碧城用指尖抚过折扇，笑着说，“端华大人请客。”
“行行行！快走快走！再不快去恐怕我们到的时候酒坊里已经挤满了人！”
走向酒坊的方向，三人的欢声笑语回荡在街上。
雪还是没有停，李陵廉的目光从手中的《搜神记》转向了窗外。
自从祖父过世后，这八天来都在下着大雪。正在阅读的《搜神记》，是祖父李琅琊留下来的藏书，很难想象看起来文雅沉稳的祖父会在书房里收藏着众多的神怪志异的书籍。
不过当李陵廉察看这些书籍时，卷轴上已经积满了灰。
祖父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行为处事都得到了朝廷上下，甚至是陛下的赞许。一直是李陵廉的榜样。
可是令李陵廉难以理解的是关于祖父的一件事——祖父的心愿。
在祖父某次教导他读书时，不经意间曾问他，有什么心愿？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成为有学之士，护好大唐江山。他反问祖父，那祖父的心愿呢？
祖父轻声说了一句话，虽然不是很大声，但足以让他听清。祖父说完后，似乎也讶异于这个答案，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一下，继续教导他读书。
这么久过去了，李陵廉还是记得很清楚。
祖父说的是：“我想回到很多年前的长安。”
我、端华、碧城刚刚经历完一场奇遇，因为奇遇结局的美好，三人面上都带着笑容和兴奋。
雪很大，伞只有一把。我们三人便挤在只够遮住两人的伞下，向水精阁的方向走去。
端华因为挤不进伞内，红色的发上、身上落满了雪，一直在大呼小叫着。碧城看着他被雪覆盖的模样，故意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调笑着用言语激怒端华，使端华与他吵架。
其实我知道，端华是特意让着我和碧城的。不过是故意装出一副被挤出来的模样。
他们两个的争吵声在我耳边萦绕不绝，我只是摇了摇头但笑不语看着覆盖了一片白色的长安街道。
“琅琊，琅琊！你看这个金毛狐狸！”
“九殿下是明白事理的人，才不会听信端华大人的片面之词。”
“你这个狐狸！离琅琊远点！少带坏他了！”
风声很大，呜呜地响。北风刮得淋漓尽致，大雪看不出丝毫停止的痕迹。
这样的景色，在长安的冬天里持续了很多年。
在这样的很多年里，端华离开了，碧城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人，走在熟悉的长安街道上，看着熟悉的景色，却再没有熟悉的友人。
而我已是花甲之年，子孙绕膝。小小的孙女仰头娇声对我说，“祖父，这是阿娘为我生辰特意做的新裙子，好看吗？”
我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手指轻柔地抚过锦缎裁成的裙子。嫣红的缎面上，用略暗的金线绣出了牡丹的花叶，却别出心裁地用了黑色的丝线绣牡丹。并不是很名贵的裙子，我也向来不喜欢府里的人奢华。
黑、红、金。
这三种颜色的结合，曾是很多年以前著名的长安城景色之一。
薛王府的九世子李琅琊，皇甫将军的十一子皇甫端华，水精阁的店主安碧城。他们三人的发色结合，便是这景色的来源。
当我进入古稀之年时，我的人生也终于到了尽头。
在儿孙的哭声中，我闭上了眼睛。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片黑暗，但眼前会浮现出很多熟悉的面孔。
有我的父母亲，薛王和薛王妃。有我的八个哥哥。有我的堂姐，万安公主。有我的伯皇，玄宗陛下。有我的堂弟，曾经的太子殿下——李瑛。有陪伴我一生的瑟瑟。有朱鱼，有师夜光，有司马承祯，也有肃宗陛下。还有曾经遇到过的各种各样的奇遇，那些善良的、阴狠的、可怜的精怪。
在各种各样的面孔一刷而过后，我所看见的是两个人。
红发男子正卖力地向我招手。
“琅琊！”
金发男子则是执扇轻摇朝我笑得一脸狡黠。
“九殿下。”
我走了过去。
“琅琊，我听说西市开了一家新酒坊，里面有个胡姬比我们上次看到的那个燕燕还要漂亮。走，我们去看看！”
“端华大人，你沉溺酒色，可不要连带着九殿下也沉溺酒色啊。九殿下，不如来水精阁吧，昨儿我入了一批新货，九殿下一定会感兴趣的。”
“你这个波斯猫！只是想骗琅琊的钱而已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买我卖，本是双方都心甘情愿的事。”
“去酒坊吧。”我打断了争吵，提议道。
“琅琊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端华冲过来想给我一个拥抱。当然，被我躲开了。
“九殿下……”碧城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抗议，叹了口气。
“好吧，就依九殿下所言，去酒坊吧。不过……”碧城用指尖抚过折扇，笑着说，“端华大人请客。”
“行行行！快走快走！再不快去恐怕我们到的时候酒坊里已经挤满了人！”
走向酒坊的方向，三人的欢声笑语回荡在街上。
雪还是没有停，李陵廉的目光从手中的《搜神记》转向了窗外。
自从祖父过世后，这八天来都在下着大雪。正在阅读的《搜神记》，是祖父李琅琊留下来的藏书，很难想象看起来文雅沉稳的祖父会在书房里收藏着众多的神怪志异的书籍。
不过当李陵廉察看这些书籍时，卷轴上已经积满了灰。
祖父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行为处事都得到了朝廷上下，甚至是陛下的赞许。一直是李陵廉的榜样。
可是令李陵廉难以理解的是关于祖父的一件事——祖父的心愿。
在祖父某次教导他读书时，不经意间曾问他，有什么心愿？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成为有学之士，护好大唐江山。他反问祖父，那祖父的心愿呢？
祖父轻声说了一句话，虽然不是很大声，但足以让他听清。祖父说完后，似乎也讶异于这个答案，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一下，继续教导他读书。
这么久过去了，李陵廉还是记得很清楚。
祖父说的是：“我想回到很多年前的长安。”
……故人不再，只能独自思忆，不过琅琊终于可以和端华狐狸相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