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寰
沿着层层断崖拾级而上，抬眼望去，远处的山峦层叠，间或有熟悉的曲调由远及近地响过， 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人火红的衣衫张扬而耀眼，唇角含笑却是闲适安然，依稀旧时相识。
“怎么？这种口气，倒是不希望我来。”她话音入耳字字听的清晰，偏头别开目光，不去看她盈着笑意的脸。
“今日之约，可是你提出来的。”
初阳凝晕，长虹跨涧而出，风飒飒，拂落夤夜未干的水汽，化的无声无息。视线转回耳畔，片刻后他开口，带着难掩的疲累。
“你入魔教，我不怪你，杀人如麻也与我无关，只是——”
云霭已散，水落有珠袭面，清凉温润。他压下心底波澜翻涌，握剑的手青筋渐起。
“你不该伤了阿姝。”

@沈灼夭 @柳清姝 记得你跟我说过要和我来一场刻骨铭心感天动地的师徒恋(*/ω＼*)

楚寰
“这可不像玄冥教圣使该说的话。小姑娘长大了，迷途知返了？”
他笑，语气里却是半分玩笑也无。近些年见惯了世事纷繁，她对自己的情意也有几分明了。长空万里碧蓝如洗，偶尔有白影自山顶掠过，那是树影里惊醒的宿鸟，携着风没入冥暗中。
挪眼望向她手上递来的东西，那个锦盒极其熟悉，瞬间刺痛他的眼。
“你还记得你娘？老人家到死都念着你，想着你，你呢？那时候你在哪儿？！”几步上前俯身扣住她的双肩，她如瀑的长发被天风吹起，拂上了他的脸，又瞬间滑落。 印象里，月出一直是个和善的姑娘，美丽而温柔，安静而顺从，如同一缕清风陪伴左右。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竟是变得令他连相认都不敢。
“说起当年的事——”低头平复过心绪，话声顿了顿，抬眼看向她。“我很好奇，你恨阿姝，当初为何不杀了她？岂不更干净，也更解恨。”

月出
身子猛然被扣住，满是错愕的对上他的眼，又仓猝垂下头，她什么也看不到，他却不一样。掺着湿气的晨风不断，寒意侵袭入骨，痛比针扎，感受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温热，身子一僵，用足了劲推开他，离了他的桎梏，强撑着的身子往后仰去，锦盒摔落在地，玉石碰撞，提气稳住踉跄的步子，声音发着颤。
“不要…”
步子往着断崖边沿退了些，碎石坠入云中。她垂着眸，浓密的眼睫半遮住眼珠子，灼灼红衣衬得人脸色更为惨白。
“我不是说过了吗……杀了我。我死了于母亲于族人，都好，对你跟柳姑娘，也好，何乐而不为？”
拳握紧了松开，又握紧，再松开，抿了抿唇，终是抬眼，空洞无神的眸子对上他的，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当年，大抵是坏的不够彻底，没能下狠手，若她遇上是现今的我——我依旧不会杀她，我不恨她，楚寰，不论你信与不信，我未曾恨过她。”

楚寰
“小心！”眼看她一步步逼近崖边，他一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躲？”她推开自己的手指单薄如纸，触手的冰凉令他颤抖。“杀了你？你以为你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么？九儿，记住，死亡，永远不是解脱！”胸中情绪翻涌，下意识唤出她旧年乳名，语气斩钉截铁地冷定。
空山寂寥，唯有长风过耳，两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嗯，我信，我认识的月出还没有完全泯灭她的良知。”他慢慢地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手指轻抚过她的发丝，稳定而从容。
那一刻，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年少的公子，年少的姑娘，在溪流的另一边玩耍嬉戏，银铃一样的笑声直传到耳边。似乎只过了短短的一瞬，再回头却已是沧海桑田。
她空茫的眼神漆黑一片，似深不见底的古泉，却又蕴含着说不出的无数话语。他立在断崖前凝视着她，一时只觉得内心刺痛，竟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涩然开口，“眼睛…怎么弄的？”

月出
浅浅的呼吸缠绕在耳边，湿润了鬓角的碎发，身子颤栗得愈发厉害，下唇被咬得发白，终是忍耐不住了，失控的推开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别碰我！”
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锋利的碎石划破了掌心，触目惊心的殷红浸染了石块，又很快融入土里，眼底氤氲的雾气积淀起来，化作一粒晶莹顺势而下，沉了多年的委屈在此刻迸发出来，她抽泣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不，我不是从前的九儿了，早就不是了，旁人眼中，我就是一个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妖女，人人得诛之，你即便今日不杀我，他日也会有人杀我，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你们谁都不肯放过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着肺腑，额上不满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比方才苍白了几分。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过这样也好……我累了，真的，累了。”

月出
“楚寰。”忽的一声嗤笑，她勾起唇，方才的凄切消散不见，“你可，真是傻得可怜。”
从他掌心里抽出手，站起身来，情绪大都敛进了漠然，晨曦透过厚云落在身上，与刺骨的寒意相反，每一寸肌肤皆受着灼烧之痛，冰火两重天，眉头锁了又锁，指甲抠进了血肉，才结了疤的伤口再度裂开。
“江湖人皆传楚公子心思缜密，呵……你与隔我那么近，却感受不到么？我不仅眼睛看不见，内力也没了。”
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喉咙却涩得说不出一句话，又是一阵缄默，身子悄然往后挪了些。
“据说是，毒渗肺腑，简单点来说，就是我快要死了。即便你不杀我，你们不杀我。”
指尖拂过后颈蔓延着的赤色，字句间尽是云淡风轻。
“我也会杀了我。照这速度……明天，后天，今天也说不准。”

师父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