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弗朗西斯才是父王的某个私生子什么的。他大概有一万种应对那些贵妇人的方法,并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亚瑟好不容易解决了刚刚那个胡子混蛋硬塞给自己的焗蜗牛——虽然尝不出味道究竟是好还是坏,不过倒是足够稀奇的。毕竟在出海时候,不能对食物抱有太大希望。他抬头看了眼依然扎在女士包围圈中的青年,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只是侧目给他抛了个“我正忙呢一边玩去”的眼神,连头都没有转。亚瑟也没兴趣和他聊天,趁着没人和自己搭话,独自从大厅的旁门里出去了。
海上的夜晚显得比在陆地上要更加黑暗一些。四周完全陷入长久的黑暗中时,空中悬挂着的月亮却越显得明亮皎洁。但星星依然没有。浓黑的海水与浓黑的天空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似乎天地间只有天上一轮月亮与地下的这艘船向四周张扬的散发着光。在丛林里燃着一堆火,野兽便不敢靠近。在海上也会是一样的吗?
亚瑟本以为自己会对这特殊的景色痴迷一会,显然他才过几分钟不到就厌倦了。手指不断叩着船边栏杆上焊接的金属板,也许这些单调又细小的打击声更能引起他的乐趣。虽然在甲板上非常无聊,但亚瑟依然不乐意再回到那个大厅。那里嘈杂不堪,到处充斥着食物和女士香水的味道,也许单单闻其中的一样会让人心旷神怡,然而当这些东西没有比例的混杂时,这味道便只会让人作呕了。
没有用来娱乐的东西,亚瑟又朝着大厅的窗户望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房间。
夜风不请自来,在空旷的甲板上迅速流窜。亚瑟不禁扯紧了一些自己的大衣,忍不住的咒骂今早给自己准备这样华丽却单薄衣物的仆佣。
“——晚上好,亚瑟。”
亚瑟似乎听到有人叫了声自己。不过他并不想回头——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在这时故作正经打扰自己回去休息的人,只会有弗朗西斯一个人。那家伙刚才还对自己大不尊敬,现在肯定又是因为闲着了所以来愚弄自己。不管怎么说,亚瑟不想理他这个无聊的玩笑。
“亚瑟先生,不回应他人的问好并不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事啊。”那声音更清晰了一些,还伴着一些不急不慢的脚步声靠近。不,不仅是意义清晰了一些,音色也更加清楚了。亚瑟却宁愿相信自己没有听到这声音。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从十几分钟前他就一直没再振动过。可现在冒出的声音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玩笑的话,也开的太大了。
对方被他一直的冷落弄得有些恼火了。“先生,回头吧。”
亚瑟侧了侧身子,他的头像是生硬安装在脖颈上的一般,机械的缓缓旋转过来。那人看着亚瑟这紧张的样子,竟然又毫不遮掩的咧嘴笑起来,情绪的变化真是诡异又迅速。然而亚瑟此时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比起声音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站在对面的,正在挥着手孩子一样笑着的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和身体。只是他并不像亚瑟穿着繁琐的服饰,只是穿着黑色的斗篷。的确看不清,大概是暗色一类的衣服。
打破沉默开口的人是亚瑟:“……你是谁。”
对方反而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打量了一会亚瑟。他没说话,手指像是随手一指向海洋遥远的某处。原本一直平静的海面忽然鼓动起异样,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撕开了一道若影若现的银色,像是有什么生物在靠近。
亚瑟向后退了几步。
那道银线推进的速度极快,亚瑟的认知中从未有过什么东西能在水中保持这样的高速,更嚇人的是,那不是一个,还是一群。
"东方有句古语叫什么来着……‘叶公好龙’?"亚瑟尚未从那银线上移开视线,那人便自说自话起来,"喏,那不就是你们出行的目的吗。怎么现在倒是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惊讶。"
人鱼?亚瑟又匆忙的向海上望了一眼。他不确定这个人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话,但当下最保险的应当是去向船长说明情况。他刚要迈步走开,面前的人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摆,摆明的是不让他离开的意思。亚瑟更加焦急,他的眼睛总不自觉瞟向海面。该死,那群玩意儿越来越近了。
"放手!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要是自己想死还得拖上一船人的话,我会先动手把你弄下去喂鱼。"
对着与自己毫无差别的脸说话有种说不清的微妙,亚瑟故意提高了些声音。他希望至少能吸引到水手一类的人来帮忙。
他真的引来了其他人。老船长从甲板的另一头探出半个身子,他发现了亚瑟,同时也看到了海上的异样。
"亚瑟先生……我叫奥利弗。"那人只是扫了眼逐渐靠近的船长,压低了声音在亚瑟耳边说道:"您想活下来吗,或者说,您想让这船上的人统统得救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亚瑟从未像现在一般讨厌自己的声音。他只大声朝船长的方向喊叫:"船长先生!拉开这个怪人!"
"殿下,海上那是些什么东西?太可怕了,速度最快的鲨鱼也没有那样的速度!"船长奇怪的看了亚瑟一眼,注意力似乎从未放到他身边的奥利弗身上。
亚瑟感到有些恐怖。他瞪大眼看着正拽着自己的人,声音发颤"船长!请帮我扯开这个人!"
奥利弗在身后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古怪的笑起来。笑声足够大,可船长依旧紧盯着那条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