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义千秋】灯火阑珊处（靖苏/景琰重生/中短篇HE）

元祐末年的战事，对于百姓、朝臣和皇室而言，都可谓是一场完美的胜局。以此为契机，强虏尽退，边防稳固，州府家园得以重建，朝局政务日益清明，萧景琰以自己的方式，逐渐扭转了大梁数十年来的颓势。
一如那人所愿。
但是，天下人可以淡忘曾经的哀痛，萧景琰却做不到。
他每夜每夜抄写着那次战事中亡者的名字，笔笔认真。他要时刻提醒自己身负的重任，他要还天下一个去伪存真、清明坦荡的朝局。只有这样，等有朝一日他随那人而去时，才能理直气壮的抱怨他给自己丢了多重一个担子。
然而他终究还是丢下笔，伏案哽咽起来。
两年来，萧景琰夜夜都在回忆和那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关于林殊的、关于梅长苏的，高兴的、气恼的，快意畅言的、冷嘲热讽的......越是回忆，记忆就越是清明，越是通透，心里就越是哀恸。他几乎是把那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揉碎了细细嚼过，却也只不过是用一种更加残酷的方式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萧景琰有时候会想，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他能再强硬一点，如果他遵循了自己的本心，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就连这点想法，恐怕也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萧景琰苦笑着，盯着最后那个名字出神。
似乎没有人记得，今天是小殊的生辰。
曾经那些热热闹闹的生辰宴会恍如隔世，如今也只有萧景琰会在这日来林氏宗祠，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轻轻摩挲着那个名字，眼前有点模糊。
他又想他了。
萧景琰回过神来时，被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吓了一跳。
自他登基以来，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叫嚣，这倒是头一回。
萧景琰下意识皱了皱眉。但当他终于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时，竟一时有些懵了。
——他...就是赤焰余孽、赤羽营主将...林殊！
萧景琰不敢置信的瞪着夏江，然后缓缓转过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跳到底有多快。
然后他看见了眉头微皱、面露冷意却依然从容的，梅长苏。
像是隔了一辈子的时光。
梅长苏似乎是察觉到了萧景琰的目光，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眼神却是柔和了些许。
萧景琰一时顾不上诧异，竟差点红了眼眶。
然而同时涌上他心头的，除了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另一种如煤焦油一般乌黑的、不可言说的感情。那念头在他心中咕嘟咕嘟煮得翻滚，侵蚀着他的内心。
——这一次，绝对、不会放手。

出了宫门，梅长苏的脸色苍白得让人心惊。萧景琰一言不发地看着靠在蒙挚手边才能堪堪站稳的梅长苏，微微沉了眸色。
“......走吧。”
哪怕在察言观色方面迟钝如蒙挚，也看出梅长苏此时情绪不对。他读不懂梅长苏的心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准确的判断。
和萧景琰示意之后，蒙挚扶着梅长苏打算先行离开。
“还是我来送先生吧。”
看着梅长苏虚浮的脚步，萧景琰的语气不容置喙。
“太子殿下，这恐怕......”
“蒙大统领请回吧。”
听出萧景琰话语中的冷意，蒙挚有些心惊的回过头，却正正对上他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不可。”
梅长苏无意识的摇摇头，却无力阻止萧景琰强行从蒙挚手中接过自己。
而当真接过了梅长苏，萧景琰才察觉出他的身体虚弱得近乎昏厥，几乎是无法控制地把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闭了闭眼勉强压下胸口的烦躁，萧景琰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过冷肃。
“剩下的事，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梅长苏醒过来时，眼前一片黑暗。
他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蒙上了双眼。而更糟的是，他几乎完全动不了。
并不是被捆住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手脚并无束缚，只是浑身提不起力气，连动动手指都很困难。
也不像是寒疾复发，彼时虽然无法起身，动一动的力气倒还是有的。
——那便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虽然完全没有头绪，但梅长苏心中对当下处境并不是很惊慌，唯一让他有点担忧的却是萧景琰的情况。
不管何人出于何种目的对自己下手，总该会顾忌到景琰的太子身份......
“先生醒了？”
梅长苏的思绪生生被这熟悉的声音打断，心底满是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
萧景琰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一字一顿。
“怎么，到现在还沉浸在戏子的身份里么，苏、先、生。”
梅长苏皱了皱眉，觉得萧景琰的状态实在不太对劲。
——那么一头率直到近乎顽固的水牛，怎么会行事如此偏激？
“...景琰，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因着梅长苏的称呼，萧景琰似是平静了一点，但仍然不减语气中的咬牙切齿。
“先生莫怪，不过是一些让先生不那么任性的药汁而已。或者不如说，纵使我不用这药，先生的身体恐怕也不会比现下好上多少。”
梅长苏一愣，眉头皱得更紧。
“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自是清楚，殿下这又是做什么。”
萧景琰却是笑了。
他撩起袍子坐在梅长苏身边，伸手覆住了他眼睛上的黑布。
“你自己清楚？”
萧景琰的声音透着颓然的笑意，缓慢却不容拒绝的解开了梅长苏的衣带。
“不了。之后，先生的身体还是交给我来操心吧。”
梅长苏再没想到萧景琰竟会做出这种事来，他无法挣扎，却也无法置信，只是生生压住了哽在喉间的腥甜。
“萧景琰，你疯了！”
萧景琰闻言却只是加大了动作，让梅长苏的声音支离破碎，再难成句。
——没错。我是疯了。

萧景琰把梅长苏囚在了东宫。
其实此时赤焰翻案几乎已成定局，萧景琰又是经历过一次的人了，更何况他此时的气魄能耐完全不是当初可以比拟的，因此接下来的事情，没有梅长苏，也顺顺当当的成功了。
林氏宗祠恢复那日，萧景琰带着梅长苏去祭祀。
梅长苏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回去的路上，才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满是疲态。
“景琰，让我走吧。”
萧景琰微微一僵，却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可能。”
纵使每日有上好的汤药供着，梅长苏的身子仍是越发颓败了。萧景琰知道他是思虑过重，却苦于无计可施，只是渐渐的连蒙挚飞流等人的探望也找了各种理由打发过去。
是以周边邻国同时进犯时，萧景琰完全对梅长苏封锁了消息。
但梅长苏还是知道了。
“大渝是我最熟悉的敌人，北境是我最熟悉的战场！萧景琰，你难道要置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吗！？”
而萧景琰却只是将他压在身下，伸手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不敢面对他的目光。
“我自有安排，小殊你，只要安心养病就好。”
“......呵。”
梅长苏勉强溢出了一丝冷笑。
“萧景琰，你...太让我失望了。”
“......”
萧景琰的心被梅长苏这句话剜得出血，却无从反驳。
——他怎会不顾大梁百姓安危？可即使已把关于大渝的情报给了蒙挚，战事依然胶着。他当然知道林殊才是最合适的主帅，但他无法让自己放手。
——一边是天下，一边是小殊。
他做不出决定。
“别管了...小殊...我们都别管了...好不好？”
萧景琰的声音喑哑，却没有得到梅长苏的片字回应。
萧景琰愈发的忙碌起来，他甚至做好了亲自出征的准备。但他忘记了，即使林殊武力尽失、病痛缠身，他也还是梅长苏，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号令天下英雄的，江左盟主。
这一天，他回到东宫，梅长苏已经不在了。
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就失踪了。
萧景琰捂着脸跪坐在塌前，他能猜到他去了哪里，却无能为力。
他可以不同意梅长苏上战场，却不能在他执意去了之后发动兵力寻他回来。
说到底，梅长苏不是他能左右的人。
也不该被他所左右。
他早该知道。
北境战场传来捷报，天降俊才，大梁军有如神助，短短数月收复失地，大渝军更是节节败退。直至主帅之争，神人出其不意取上将首级，而后消泯于世。
自此，大梁完胜，大渝俯首称臣。
蒙挚递上名册的时候，萧景琰看到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除了悲痛，还有责备。
萧景琰默默接过名册，克制着双手的颤抖，往最后一页翻。
——责备又如何呢，是他没有抓牢小殊，左不过，还是上一世的结局罢了。
可没想到的是，最后一页本该是那人名字的地方，一片空白。
“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他只说，就当他没有来过。”
萧景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你连这点念想，都不愿意给我了吗......
他死命咽下喉中腥甜，却怎么也克制不住泪水。
——你怎么，就能狠得下心...小殊...
-TBC-
以上~
大概四篇的样子完结QwQ【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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