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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百年后再近花果山，情势却与三百年前截然不同。
天上天兵一如昔年般压境。那为首者头戴三山飞凤冠，两条银色束冠绦自两颊垂下。面似冠玉，眉似浓墨，双眸黑白分明，澄澈如秋水，睫羽若鸦翼般，额上一道浅金流云纹，身上一身银甲并盘龙纹墨氅——正是昭惠显圣真君杨戬。
而地面上的花果山却不似三百年前钟灵毓秀。妖物聚首，身上的妖气混杂直冲天际，污浊得令天兵也觉得胸口一闷，几欲窒息。周围的人家早已不知去向。
杨戬转头看向月泽：“请帝君下令诛妖。”
“汝司诛妖。”月泽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语气寡淡，却是理直气壮到了极点。
杨戬被噎了一句也不恼。这两旬左右的接触让他对这位帝君少少的有了一些了解。别的不提，单就这说话的语气，自凌霄宝殿开口回应陛下问询到今日止，一直都是寡淡清冷的声音，平铺直叙到毫无半点情绪起伏地开口，从来没个改变①。
“封山。”杨戬下了命令。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花果山。
他踢开脚边的鼠妖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天兵右臂小臂早就不见了踪影，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右边的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他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灰色太阳，依旧死气沉沉地挂在天空，照射的光线只能勉强看清周围。
不知道从天上看向花果山，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真君在前方挥枪招架着妖首和他手下的几员妖将。枪尖闪出银光，招招见血仿佛在用鲜血作画一般。即使距离不近也看不见脸，可是他就是能猜到，真君俊秀的脸上一定沾上了那些妖怪的血。
他突然觉得很安心，手下的长戈挥舞起来也多了几分力气。
杀！
而此时一把镰刀突然自后袭来。
他只觉得后背一麻，低头看胸口处，露出了一把镰刀的刀尖。雪亮的刀尖沾上了他的血，看起来竟比阳光还要耀目。
蛟魔王的法力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三百年前的孙悟空。但若是加上他的四个手下，竟也能与昔日的孙悟空相较，甚至犹胜一线。再加上其中两只原型为鸩鸟和蝮蛇的妖物，也足够让杨戬不敢大意。
蛇妖瞄准了杨戬的背后伸出手。杨戬提枪旋过身，而后寒芒一闪，一道光自他的头顶而过，截断在了他手中的长刃上。随即蛟魔王把手中的大关刀抡了个圆，发力朝杨戬砍来。杨戬向后仰身避开了这一刀，而左侧的鸩妖瞧准了机会，向他甩出了鸟羽大小的飞刃。飞刃极为轻薄，颜色乌黑，尖口反射着暗淡不祥的光茫。
杨戬将手上的三尖两刃枪一转，以枪尖挑飞了几枚飞刃。长枪还未转过，枪尾便被狐妖的长鞭缠住。蛟魔王和槐妖一执关刀，一执铁棍向杨戬击来。杨戬招式已老，武器又受制，只好向左避去闪开蛟魔王的刀锋，却将右肩送到了槐妖的棍下。
他发力一抖手中的三尖两刃枪，使它挣开尾部的束缚。长枪点地再向后一撑，他借着这次力身体向后错去，躲开了槐妖的一式。却不料蛇妖的手中再次发出了寒芒，直冲他的颈子上袭来。
这次，他避无可避。
突然一柄银鞭从身后袭来，打散了那道寒芒。
“杨戬，归军。”
杨戬闻言，动作滞了一瞬。这本该是蛟魔王进攻的最好时机。正待他要提刀袭向杨戬，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和她手中一杆长戟所招架住了。
那女子形容高挑，身披一件玄色②战袍，正是玉帝点来护卫昭华帝君的丹顺德慧元君。
她正和蛟魔王过着招，还有余力开口道：“本君诛妖，昭惠显圣真君护卫帝君。”
杨戬闻言转身纵身驾云，直向半空昭华帝君处飞去。
月泽站在主将的位置上，那柄银鞭玉似的鞭柄正握在他的手中，苍白的肤与墨色的甲胄相连处黑白分明得近乎刺眼。身后五百天兵俱不关心下界局势，只静默无言地列队守着他。
杨戬向他道：“多谢帝君相助。”被人相救对杨戬来说大概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无论是昔年劈山救母时还是后来的封神之役，所有人都相信他的强悍，向来也都是他作为奇兵去救护战友。仿佛他从来不会败不会痛似的。
苍白而纤长的手递来一只拇指长度的银瓶，“喝。”
杨戬接过月泽手中的银瓶，拔开瓶口饮下了瓶中的不知名液体。那种微散出一丝甜香的清澈液体很是粘稠，挂在瓶壁上久久不落，可饮下的不过一口的分量。
可这液体岂非太过冰冷了些，甫一入口便觉得它寒，自口中下滑到喉管也未曾温缓一些。
冰冷的液体一入腹，杨戬自觉身上的疲惫感全无，法力也恢复如初，甚至还上涨了很多。只是上涨的法力在体内翻涌，令他的全身感到了一种冷重的钝痛。
“这是……”如此奇效，想必不是容易得的物品。多少仙家即使修炼千万年的法力也并无寸进，自己上涨的这些法力，若是修炼得来只怕少说也要七八百年的时间。
“醪泉。”
杨戬闻言一惊。昆仑山的醪泉与五庄观的人参果，天庭的蟠桃同样有名。一者能够化解诸毒消除疲惫，提升仙家的法力，一者能够清除体内污秽使食者延年益寿，一者食之可渡凡人得道，霞举飞升。可是这三者俱是极难得到。蟠桃还好，每一千年左右都会开一场蟠桃会，届时受邀到会的诸仙都能得到蟠桃，只是九千年一熟的没有份就是了。可这醪泉……自己师从玉泉山玉鼎真人，也只是听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