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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碧血照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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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菁道:“相公英明,以情疗伤,劝这两个灵魂放下仇怨,促使无缺体内阴阳之气相互融合,最终合二为一,其实是最稳妥的方法。若再配以我的草药疗他的心疾,让他逐步将冰心诀弃之不用,便更加万无一失,病愈之时,指日可待。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无缺体内的温暖之气一夜之间已荡然无存,恐怕他……”话到一半,竟讲不下去了。
小鱼儿幽幽道:“没关系,讲吧。你认为无缺体内的温暖之气消失,白花便无法再醒,因为他已被我吃掉了,对么?”
“吃掉?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张菁略带忧伤的道:“返魂诀,没想到移花宫还有此等神奇的心法。我猜测,被困雪山之时,白花见你已冻僵气绝,情急之下,便用此心法将自己全部的真气都渡给了你,为你活血保命。他的真气顺着你气血流动的方向送入,如今已完完全全融到了你的真气之中,为你所用了。你自己没有感觉么?从雪山回来之后,便内力陡增……”
“我才不要什么内力陡增!我……” 小鱼儿说到一半,喉头已哽住。
张菁含泪道:“无论你要不要,他已经这么做了。事已至此……”
小鱼儿厉声道:“不!一定还有办法。只要无缺不再用那冰心诀,而是重新修习白花所练的内功,有朝一日,他一定会醒的,对么?”
“也许吧……”张菁不忍看小鱼儿伤心,只幽幽道:“睡着的能不能醒,都是后话,眼下,还是要先为这个醒着的孝子操心的……”
“操心?”小鱼儿不解问。
张菁道:“当初我曾留意过,黑花用阴寒之气催动冰心诀运功疗伤之时,那股温暖之气便萦绕于脾肾之间,护住其余的脏腑。白花醒的时候,阴寒之气便萦绕于心肺之间,冰冻伤口,防止旧伤复发。两个灵魂交替占据身体,应该算是一种不自觉的自我保护吧。而如今,无缺体内骤然少了这股温暖之气,他的脏腑和脑髓便似完全被浸在寒气之中。今早我已听过无缺的脉,脉象极乱,真气只剩下阴寒的那一股,也是极乱,心脉的旧伤已能够听得出来。此等情况,非常凶险。”
“凶险?会怎样?”小鱼儿的心又被揪起。
“那魔功的阴冷内力,本就不易被人驾驭,若是真气四处乱窜,不仅不能疗伤,反而会反噬内脏,轻者迷乱心智,令人发狂,重者……”
“重者怎么样?”
“被自己的真气侵袭,冻僵而亡。”张菁皱眉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今晨他临走前,一定是发了病,感到胸口发闷、心尖绞痛难忍,只是他自己不乐意说,活尸散的毒又还未解,旁人看不出来罢了。我想他也明白,自己的心绪极其不稳,催动冰心诀便会必死无疑,所以根本不敢运功疗伤。于是我便给他多带了些驱寒阵痛的药,又把方子抄给他……”
小鱼儿怒骂道:“你这心狠的女人!只是给了他些药么?既然你知他已旧伤复发,情况还如此严重,怎么不早告诉我?也不把他留住?还放他跋涉千里去寻医?那岂不是……”
“早告诉你?你连床都不起,我怎么说?”张菁怨道:“那疯子的秉性那么凶狠,那时心情又那么差,若是惹怒了他,大开杀戒……”
也对。小鱼儿泄气道:“知道了。不怨你,那,那我这就去追他回来。”说着起身便要出门。
张菁却又摁住了他,道:“不能去。”
小鱼儿问:“不能去?为什么?难道此等情形,你还不让我去追?”
“老公,你果然已头脑发热、乱了方寸。”张菁叹气道:“他出走的决定,其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明智?小鱼儿一脸狐疑。
张菁道:“他旧伤复发,本就是因白花突然消失,心绪不宁,无法运功自救所致。他出去走走,不看见咱们,反而更容易平复心绪,以疗自己的心伤。怎么,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了?”
“疗伤。”小鱼儿一屁股坐下,叹气道:“他的心,确实是很需要疗一下伤的……”
张菁瞧着小鱼儿有些发红的眼睛,很想说:“需要疗伤的人,不光是他吧。相公,这些天,你每夜都睡不安稳……”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小鱼儿瞅见张菁一脸担忧之色,满不在乎的调笑道:“看我做什么?老公我人长得虽帅得没边儿……不过这么久了,还百看不厌么?”
故意犯贱,以示自己心情不糟?打肿脸充胖子!张菁明知如此,脸颊还是泛起了些红晕,握着小鱼儿的手柔声道:“总之,先什么都不要想了。放他在外面冷静上几天,咱们先把这个年平平安安的过了,再作打算。”
“平平安安的过年。这主意不错。”小鱼儿笑嘻嘻的点头,心中却叹:三个大人、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这桃源之中过年,和和美美,却也不怎么热闹。尤其是现在无缺和邀月都走了,就愈发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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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小泥鳅夜哭,小鱼儿和张菁哄了好久才睡着。夫妻俩被弄得焦头烂额,终于可以歇息了,同床就寝,吹灯拔蜡,屋里一片漆黑。
“娘子,你说。那返魂诀的事情若是真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么?”小鱼儿躺在床上突发奇想,眨眼问卧在身旁的张菁:“人若是死而复生,会有什么变化么?有没有可能……拥有什么法力?”
张菁笑道:“怎么这么问?相公,难道你已经有了法力?什么样的法力?能不能多变出几个老妈子来,帮咱们照顾这只会哭的小冤家?”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45楼2018-03-03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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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梦到别人做的梦的法力。”小鱼儿幽幽道:“从雪山回来之后,我总是做梦,而且记得非常清楚,那些梦境,似乎又都有些预兆……”
    张菁笑道:“确有讹传,说人若是死而复生,会开了天目,拥有阴阳眼,能预知过去未来,甚至能看到妖魔鬼怪和死人魂魄。不过……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那些死而复生的人,事实上根本就没有死过,只是看到了些死前的幻象罢了。”
    小鱼儿道:“呵呵,也对。娘子……”却发觉张菁已然累得睡熟。
    我也睡吧。小鱼儿刚闭上眼睛要睡,忽觉有个很暖和的东西钻进了被窝,睁眼一看,一只白狐狸。
    “雪莲?你来找我?”小鱼儿话音未落,便见狐狸刺溜一声,窜出了门去。
    这狐狸的样子,要带我去哪里?小鱼儿一骨碌翻下床,裹上衣服,抬腿便追。
    熟悉的山路,熟悉的断崖,小鱼儿沿着狐狸奔跑留下的脚印,一路跟到了一堆积雪的前面。积雪当中,有一小洞,雪莲一头钻了进去。
    洞……八天前困住我们的雪窟?! 难道……无缺还在里面?!小鱼儿二话没说,疯也似的开始用手刨雪,把洞挖大。
    找到了。在……他果然在里面。小鱼儿三两下便从雪堆中挖出了一个人来。
    此人一袭单薄的白衣,身子蜷缩成一团,怀中竟紧紧抱着一把短剑,碧血照丹青。他面色灰白,嘴唇发紫,皮上结霜,已浑身冰冷,却未僵硬。白花!是被冻僵的白花!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气么?小鱼儿忙去探鼻息……有!
    推功活血,打通筋脉。小鱼儿摇着无缺的身子,心痛的喊:“无缺?无缺!醒醒!”
    “杂……碎……”无缺嘴唇动了动,皱眉微微睁眼,却又慢慢闭上了。
    是黑花?!小鱼儿拍着黑花的脸,心急的喊:“你怎么会被埋在这里?别睡!千万别……”
    “别……吵……我……我只是……在运功……”黑花轻骂了一声,又恹恹欲睡。
    他只是在运功?小鱼儿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发觉不对:呼吸微弱,血脉不畅,脸色已冻得煞白,这哪里是在运功?再耗上一会儿,就会被活活冻死!他这是在寻死?
    救人!刻不容缓!身上没什么取暖之物,小鱼儿忙脱下棉衣裹在黑花身上,背起他撒腿便往家里赶。
    “做……什么,要带……我去哪里?”黑花趴在小鱼儿的背上,断断续续的问。
    “回去。”小鱼儿健步如飞。
    “把我放下……滚……”黑花似是缓醒了些,无力的骂道。而小鱼儿,哪里肯听他的?
    “剑……我的剑……月儿给我的……”黑花发觉手中无剑,声音变得有些发颤。
    “剑?没太留意,落在山里了吧。别管那剑了,改天我再帮你捡回来,眼下先保住命再说。”小鱼儿教训道。
    “我不想再看见你……永远不想……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你听不懂人说话么?放我下来,否则我立时死……” 还未等黑花的话说完,小鱼儿已飞快的点了他后腰上的麻穴。
    小鱼儿觉出背上的黑花立时没了挣扎的力气,便阴笑道:“少主大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如今你已被我捉到,我出不出现在你眼前,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捉到……”黑花苦笑着幽幽道:“你也要把我抓起来养……”
    小鱼儿笑道:“还在生气么?认为我只把你当他的替身?别气了。我答应你,再也不拿你和他比,可好?”
    黑花失落道:“不把我当成他……那你为何还要救我?”
    “因为……我看你很顺眼。”小鱼儿媚笑道。
    黑花:“……”
    山路崎岖,雪地湿滑。小鱼儿跑着跑着竟有些纳闷,为何来的时候一眨眼就到了山中,回去的时候,这路却显得很漫长,怎么走都走不到家呢?难道自己已经迷路了?
    “杂碎……好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无聊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也很长……”小鱼儿寻路不见,却听到背上的人竟发话了。
    小鱼儿笑道:“长故事?我最爱听长故事。好啊,你讲吧。”
    黑花听言精神突然变得矍铄了许多,气息也足了些,开始在小鱼儿耳边不紧不慢的讲故事来:
    “这个故事,是关于一把魔剑的。
    从前,有一把魔剑,生性暴戾,剑气阴寒,魔性很强,最大的爱好就是刺穿人心,吸食人临死前的怨恨以增强自己的魔力。它杀了许多人,连他的主人都不例外。所以它历代的主人,都没有一个人敢去碰它。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高贵美丽的女子到了这剑主人的家里,看见了这把魔剑。这女子的胆子很大,敢舞这把剑,舞剑的样子很美,把剑舞得剑气冲天。这剑里的剑魔立时被这女子身上的霸气所折服,很想认她作主人、得到她的心,吸食心中的怨恨,想得欲罢不能,竟情不自禁的脱离了剑身,跟着这女人回到了她住的宫殿里。剑魔过于痴迷,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自己脱离了剑身,是没办法刺穿人心的。”
    “哈哈,这剑魔真是个笨蛋!”小鱼儿笑道。
    黑花应道:“确实很笨,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笨上许多。剑魔被这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了许久,等它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迷了路,找不到剑身之所在了。最糟糕的是,它的元神脱离剑身,无法杀人,魔力衰退得很快,状况岌岌可危。它有些担心,怕如此拖下去,撑不上一年半载就会元神散尽。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46楼2018-03-03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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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剑魔很幸运,并没有元神散尽,它被一个小男孩救了,那美丽女人唯一的徒弟。”
      “哦?小男孩居然能够救它?”小鱼儿故作好奇的应声道,心中却暗笑:又开始编光怪陆离的鬼故事吓人。那美丽女人是邀月,小男孩是白花,而他自己,这次竟是一只剑魔?
      “也许,这就叫作孽缘吧。”黑花慨叹一声,一板一眼的继续讲:“剑魔的法力衰退,害怕阳光,便找到这宫殿阴气最重的一间黑屋子,整日躲在里面。
      某日,一个小男孩被那美丽女人扔进了这间屋子。这孩子很怪,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始终看着他的师父,保持微笑,就像是傻子一样。
      犯错受罚了么?剑魔只缩在自己的角落,冷眼旁观,并未太在意。因为剑魔没有形状,没人看得见它,更没人能与它交谈,凡人的事情,它也不想插手。
      不过令剑魔感到意外的是,等到板子打够、所有人离去之后,那浑身是血的孩子却扶着墙走到了它面前。
      我没见过你,你是谁?为什么也被关在这里?孩子蹲下身子,微笑着问剑魔。
      剑魔没理他。
      男孩又问:你看上去……很没精神,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剑魔没好气道:帮我?为什么要帮我?
      小男孩被问愣了,眨眼道:为什么?不知道……只是看你很顺眼。
      剑魔瞟了这男孩一眼,很漂亮的孩子,眼睛很清澈、很纯真,怪不得可以看见魔,便扫兴的道:我现在很饿,你能帮我么?我是魔,专吃人的怨恨。你有怨恨么?看样子,怕是没有的吧。
      男孩仔细想了想,黯然道:怨恨……有的。我恨我的师父,恨她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但她是养育我的恩人,我不想恨她。要不,你把我对她的怨恨吃掉吧。
      剑魔倒不客气,听言立刻扑到男孩身上,啃食心脏,吸取怨恨。怨恨的味道……非常好,剑魔顿感魔力大涨,又活了过来。男孩被咬得很疼,但看剑魔狼吞虎咽的样子,便忍住噬心之痛,微笑着问:你……好些了么?咱们一起被关在这里,也算是有缘。我在这宫里,没有朋友,你……可以作我的朋友么?
      剑魔吃饱喝足,抹了抹嘴,敷衍着答应。男孩羞涩的笑了,开始主动找剑魔聊天,说能交到一个别人看不到的朋友真好,这宫里的规矩很严,他平时都不敢找宫女们聊天云云。
      男孩被关了七天,每天都把自己的怨恨喂给剑魔吃。喂着喂着,无形的剑魔,渐渐幻化成那孩子的模样,可除了那孩子之外,依旧没有人能看见它。
      七天后,孩子被释放。剑魔力量恢复,也可以到处走动了。可它依旧找不到自己的剑身,无家可归。于是,剑魔便留了下来,那孩子很热心,时不时来找剑魔,把自己的怨恨喂给它吃。
      剑魔很闲,便又开始观察它心仪的女子,发觉她平时除了自己练功之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严格训练徒弟,经常训得他死去活来。小孩子的魂魄,本就很轻,因此那男孩在睡熟或昏厥的时候,经常会灵魂出窍,飞去恶人谷找他的兄长玩儿,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他的兄长。
      几年后的某日,魔剑看到那男孩的游魂从自己身边飘过,便叫住他问:你好好的人不做,怎么又大白天的灵魂出窍来这里游荡了呢?又被师父一掌打得魂不附体了么?
      那男孩的魂魄郁郁道:被你猜中了。这次,我恐怕真的要死了,伤得太重……魂魄怎么都回不去身体里。
      魔剑觉着自己的机会来了,便诱惑那男孩:魂游身外,时间久了便会死。让我来助你还魂吧,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让我留在你的身体里,经常把身体借给我用。
      那男孩虽天真,却也不笨,疑心剑魔居心叵测,便警觉的问:经常借用我的身体?你是魔,若是用我的身体来作恶怎么办?
      魔剑激将道:魔有什么可怕的?自古邪不压正。你若是意志坚定、心无歹念,说不定能把我的戾气慢慢化解,为你所用。这样,你既保住了命,又替天下斩妖除了魔,何乐而不为呢?
      男孩将信将疑,领着剑魔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魔剑却发觉这身体已残破不堪,用凡人的医术,很难再治好了。没办法,剑魔只能时常用法力将他的伤口冻住,以保这肉身不死。
      魔,都是忘恩负义的。剑魔有了肉身,欲望膨胀,便惦记着吃掉男孩的魂魄,独占身体。但令它始料不及的是,那孩子虽是凡人,却很顽强,始终没有被他吃掉。而那男孩也发觉剑魔背信弃义,经常杀人,遂与其绝交,二人从此不再往来,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男孩一天天长大,魔与人的元神混杂在同一个身体里,魔渐渐忘了自己是魔,人也渐渐忘了这魔是怎么上的身。他们为了抢身体,斗得很厉害,也斗了许多年,发生了许多事,多得数不清……”
      沉默。黑花似是陷入了数不清的痛苦追忆之中,已忘了自己还要讲故事。
      “后来呢?剑魔赢了没有?”
      “后来……剑魔输了。”黑花幽幽道:“剑魔虽借用男孩的肉身接近了那美丽女人。但接近之后它才认清……那女人的心,早已被另一个男人撕碎了。剩下的部分,成了一只道行极高的魔。在她的面前,剑魔根本毫无胜算,不被吃掉,已属万幸。
      一切都是水中望月,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剑魔很失望。剑已回到手中,剑魔很想把肉身还给男孩,自己再变回魔剑。但那男孩在几天之前,却为了救他的兄长,被冻死在刚才的那个洞里……”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47楼2018-03-03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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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冻死?小鱼儿预感到不对,立时停住了脚步,想回头看看黑花到底是何情形。
        “别停下!听我把故事讲完。回到家之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回头……”黑花搂紧了小鱼儿的脖子,哀求道:“你若当我是兄弟,就依了我这次……”
        小鱼儿颤声说“好”,不再回头。黑花便有些安心,轻声的问:“知道魔最怕的……是什么么?”
        “什么?”
        “就是情,人的情感,感受到被人喜欢,或喜欢别人。只要沾上,功力就会被化掉。曾经有一位瘦巴巴的大小姐,告诉剑魔:‘我只喜欢你。’那剑魔听后,便险些立时毙命了。它很害怕,想把那大小姐杀掉,但最终也未能下手,只好强行把那大小姐的事情全部都忘掉,连想都不敢再想。而这一次……”黑花轻声道:“那男孩暴毙、魂飞魄散,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了剑魔。剑魔突然变得很孤独,它恢复了所有记忆,幡然悔悟:原来,那男孩才是它在千年之内、六界之中交到的唯一朋友。
        剑魔很伤心,可伤心只会让它的法力消失得更快。不可以伤心,剑魔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它要完成朋友的遗愿,于是它用尽自己所有的法力,化作人形,带他朋友的兄长回了家。”
        “回了家……那不是很好么?”小鱼儿哽咽着问。
        黑花断断续续的讲:“好?一点也不好……那兄长是那男孩的孪生兄弟,虽然是个无赖,但许多地方……都很像他。那无赖别的不会,嘴却很甜……经常说得剑魔都有些动心……不行,不可以动心。动心,只会让心碎得越快……他一定是想害死我……于是剑魔又想把那兄长杀掉,可……不能杀……
        所以……为了保命,剑魔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快逃……逃到看不见那无赖的地方……永远不再见他……太可怕了……若是再见他一次,自己一定会烟消云散。可……迟了,剑魔已经没力气了……他走到那男孩的尸旁……便再挪不动半步……好吧……最起码可以和他死在一起……但不知为何,那该死的无赖还要找来……最该死的是,他还对剑魔讲:你很顺眼。”
        “对不起……”小鱼儿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好开心……”黑花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第一次有点明白……那个窝囊废为什……”
        胸口一阵绞痛,疼得小鱼儿又停了脚步。他不敢回头,只得轻声问:“很有意思的故事,怎么突然不讲了?”
        无声无息,没有回应。
        “……又困了么?”
        黑花的手,垂了下来。小鱼儿感到,背上之人的头也无力的垂到了自己肩上,不仅是头,他的整个身子,都松垮了下来。
        “困了就多睡一会儿,到家我再叫你……”这话究竟是讲给谁听的,小鱼儿自己已搞不清楚。
        不对,怎么变轻了?小鱼儿觉着压在背上的份量居然在迅速的减轻。
        别回头!黑花的忠告似仍在耳边,可此时此刻,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小鱼儿把无缺放下来,回头看他了。
        小男孩。小鱼儿看到自己背上背的竟是一个小男孩。这孩子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穿着一身浸着血渍的白衣裳,皮肤细嫩,却是遍体鳞伤,全身尽是淤青。他脸色发青,手捂着胸口,双目紧闭。很明显,心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掌。还有救么?这孩子的身体还是暖的,探探鼻息……已是气息全无。
        是……无缺么?小鱼儿仔细辨认这孩子的长相,稚气未脱,那眉目与自己年少时竟有几分相似……和当年梦中那粉雕玉砌、清秀可人的少年一模一样。
        “无缺!”小鱼儿紧紧搂住这孩子的尸首,已是泣不成声。
        “杂……碎……”怀中的孩子被人搂紧,居然呕出瘀血,轻轻呻吟了一声。
        黑花?这是他的原形?难道那故事是真的?他真是魔?还有救?小鱼儿心中狂喜,忙瞧这怀中的孩子,只见他微微张开眼睛,嗔道:“叫你别回头……为什么不听话?别看我……快滚……快……”
        小鱼儿破涕为笑道:“你的原形既已被我瞧见,我便不可能再滚了。”
        孩子咬紧嘴唇,痛道:“不知死活!你再不滚,我……我便把持不住了……”
        “把持?”小鱼儿不解,却见孩子又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绞痛击垮,几欲气绝。待他再张开眼,瞳仁已散成漆黑一片。
        “疼……好疼……大哥……救我……”这孩子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奶声奶气的哭道。
        “救,我救,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小鱼儿忙问。
        “你的心……”孩子疼得满头是汗,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渴望,颤巍巍的伸手去摸小鱼儿的心口:“疼……我的心……被月儿打碎了……你的心,能不能给我……”
        好!可小鱼儿的“好”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却又听到那孩子苦笑叹息道:“我……我怎么又糊涂了……来……来不及了……剑……剑没在……”说罢牙关锁住,再吐不出半个字。
        剑?那把剑!他太虚弱了,不用剑刺,便吸不到怨恨么?小鱼儿猛然想起那把遗失在雪地中的剑,刚欲抱起他回去寻,却觉怀中的孩子突然大口吸气,浑身抽紧了两下,却又骤然放松下来,软得像一团棉花……
        迟了么?小鱼儿战战兢兢的低头去看,只见孩子皱紧的眉头松开,揪着小鱼儿胸口的小手滑落,头无力的歪入小鱼儿的怀中,彻底没了生气。
        消失了。那浸着泪的双目未能再张开,瘦小身形却迅速变得透明,如空气般消失在小鱼儿的怀中,连飞灰或青烟都未能留下。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48楼2018-03-03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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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小鱼儿心碎的大喊,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冷汗直流,眼眶湿润。他望望窗外,刚刚二更。
          全部都是梦?我的梦?黑花的梦?还是那把剑的梦?小鱼儿细细琢磨:这梦是什么意思?我们被困雪山的地方,这几天确实是没再回去看一眼的,莫非……那里还会留有什么蛛丝马迹?
          看看就知道了。小鱼儿急于求证,不等天明,便又穿好衣衫,拿起火把,冲进山去。
          熟悉的山路,熟悉的断崖,小鱼儿根据自己的回忆,又回到了梦境中的地点。是有个雪洞,难道……
          小鱼儿又开始刨雪,心情却比方才惴惴了许多:里面,不会真有个人吧,不会有人,一定没有……
          一把剑。小鱼儿挖到一把青幽幽的短剑。剑在积雪之中,青光乍现,寒气森森,此时在小鱼儿看来,却是很迷人。
          “剑,主人把你遗失在这里。你寂寞了,才讲故事托梦要我把你取走的,对么?”小鱼儿问宝剑。
          宝剑自是不会答的,只用剑光晃了晃小鱼儿的眼睛。
          小鱼儿放宽了心,对剑会心一笑,拽住剑身,欲将其从雪中抽出。不想这一发力,竟带出一只握着剑柄的人手来!
          成年男子的手。雪堆中露出一只成年男子的手和一截白色的衣袖,手指纤细、骨节分明,却已被冻得白硬如冰。由此推断,里面的尸首……已死了许久。还埋雪里的人是何面目,这手的主人是谁,小鱼儿非常不想知道,却已无法自制的猜到:白花。
          是啊。我亲眼看到他为我送气而亡,被冻死在我身旁,然后答应他,要睡在他旁边,一直陪着他、同生共死的……怎么我把这件事儿完全给忘了呢?
          小鱼儿只瞥了那手一眼,便像是被刺得万剑穿心,痛得再不敢看,更不敢把那尸体挖出来。
          泪如泉涌。小鱼儿的目光躲开那手,只举起剑,痴痴问:“疯子,他骗得咱们好苦。他死了,被雪埋在了这里,却消掉了咱们的记忆,求你带我回家,想让你彻底代替他,对么?”
          宝剑:“……”
          小鱼儿望着剑锋中映出的自己,挑衅般的道:“你被我迷住,害得修行尽毁,现了原形,所以很想要我的心,再恢复道行,才托梦索命的,对么?何必费那么多口舌?直说便是。”
          宝剑:“……”
          风声呼啸。小鱼儿含泪瞥了一眼那冻僵的人手,邪气的笑道:“他若死了,我必会去陪他,根本用不着你来多嘴!你救了我一命,这次便便宜了你吧。记着恢复人形之后……把我们埋在一起。”说罢举剑便刺胸口。
          一记响亮的耳光。无缺不知何时已来到小鱼儿的面前,抬手便抽,骂道:“你疯了!”
          “……白花?”小鱼儿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觉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无缺,而是张菁。
          “你疯了!”张菁有些惊恐的骂:“相公!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跟我商量商量不行么?别再一个人闷在心里,会闷出毛病的!”
          “闷在心里?”小鱼儿大惑不解,环顾四周,自己依旧在家里,低头看看,手上赫然拿着一把剪刀……
          “刚才我做了什么?”小鱼儿懵懂的问。
          张菁心慌着答:“我给孩子喂奶醒了,看你游荡着起身,样子有些吓人,就盯着你。你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拿起剪刀就往心口上刺……”
          “撞邪了?我这是撞邪了?……”小鱼儿自己的脸色也已被吓得煞白。
          刺一下。小鱼儿用手上的剪刀刺了一下指尖。疼。出血了。现在不是在做梦。
          张菁见小鱼儿梦魇缠身,关切的问:“撞邪?又做噩梦了?到底是怎样的梦?说来听听?”于是小鱼儿一五一十的将能记住的梦境又复述了一遍。
          “怎么样?我这是什么毛病?”小鱼儿问。
          张菁边思索边问:“你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现在……有些胸闷。胸口隐隐刺痛。”张菁听小鱼儿如此答,又号了号脉……全无异状,又问:“你之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么?”
          小鱼儿仔细回忆道:“当初无缺溺水的时候,我曾感觉到过胸闷,无缺在恶人谷中暗器时,我也感觉到过心口刺痛。”
          张菁皱眉道:“难道,你们会有感应?只有这两次么?”
          小鱼儿思索道:“还有,无缺的臂被折断、被刺伤、小腹被重伤的时候,我也感到过疼……”
          “那就对了。”张菁茅塞顿开:“我曾见书上记载过,有的孪生兄弟是存在感应的。另外,人若是患有心疼病,在发病时经常发噩梦,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也许,现在无缺正在发病,噩梦缠身。所以你才会受他的影响……”
          “他在发病?到底严不严重?那……”小鱼儿想脱口而出“应不应该去找他”,却忽然想起梦境和张菁所说之言,怕去了反而会引他走火入魔,帮倒忙。
          “总之……我想去山里看看。”小鱼儿再次穿好衣衫,要摸黑进山。
          “且慢。”张菁不慌不忙道:“我知你若是不去,心里一定不踏实,是不会拦你的。不过……这事情不用急于一时,你能不能等到天亮之后再去?我陪你一起去。”
          “好……”小鱼儿看了看屋外漆黑的天色,知自己已乱了阵脚,也就听了她的劝,乖乖睡到天亮了。
          ======
          翌日天明。张菁将孩子托付给小兰照看,夫妻二人准备万全,便又寻进了山去。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49楼2018-03-03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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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中的路,果然比梦中的要长许多。熟悉的山路,坑坑洼洼,似是而非的路,令人迷惑。二人回忆当时的路线,意见不一,绕了许多弯路,走了许久,终于气喘吁吁的找到几天前张菁遇到黑花的地方,已是晌午。
            “应该就前面了吧,拐个弯就是。”小鱼儿看见几块熟悉的怪石,知道目的地就在眼前,心又提了起来。
            没有。没有剑,也没有尸首,甚至没有积雪。雪窟的原址本就是个阳面,这两日光照充足,积雪已然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山岩。倒是有个石洞,洞里住着一窝白狐狸。黑花不在,其中到底哪一只是雪莲……老实说,夫妻俩也分不太清。
            打道回府吧。小鱼儿的心算是踏实了下来,一路与张菁有说有笑。
            张菁趁机安慰道:“胆大的老公,还害怕那噩梦是现实么?仔细想想,在你的梦境里,邀月从未出现过。无缺怎么可能抛下邀月,把自己埋在雪里,自寻短见呢?况且那把短剑既然是邀月赐给无缺的,无缺定然十分珍视,也没有可能将其埋在雪中。无缺是活人,他走之前,你诊过脉,我也诊过脉。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说得没错。他是个大活人,活蹦乱跳,根本没死。”小鱼儿被挤兑得微微有些脸红,嘟囔道:“但不知为什么,这次我的感觉真的很差。比上次在恶人谷里,无缺伤重失踪的时候,还要差。”
            确实。那次在恶人谷时,小鱼儿的样子就像条死鱼,这次……难道会变成一条疯鱼?张菁叹气,幽幽道:“有些事情,还是要想开些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无缺活着,白花却一辈子……”
            “不会!绝对不会!”小鱼儿吼道:“臭嘴菁!那疯子老这么讲,怎么你也老这么讲?!”
            样子好吓人。张菁见小鱼儿罕见的暴跳如雷,对他的心事已猜中了十成,却不敢说破:返魂诀是确实存在的。黑花是个不懂骗人的傻子,在武功方面却一点儿都不糊涂。无缺体内的温暖真气尽失。噩梦连连。一切迹象都暗示着,白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醒了。这事情,小鱼儿心知肚明。无缺有难时,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很自责,却逞强装硬,害怕承认这个现实,只反复告诫自己,白花不可能死。黑花为了静心疗伤,又不在他的眼前,小鱼儿想努力唤醒白花也无从下手,变得焦躁不安、疑神疑鬼。如此下去……
            有了~张菁的眼珠转了转,忽的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笑嘻嘻道:“相公,只要能让你再梦到一次白花,确认他没有死,咱们便可安心了,对么?我有办法让你梦见他。”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小鱼儿眨眼问。
            张菁道:“梦仙丹。这药能让人梦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小鱼儿惊喜道:“此话当真?你还有这种药?”
            张菁挑眉道:“有,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这药是毒,吃多了会成瘾。所以,我只能给你这一次。此药无色无味,我混了些安神药进去,你也休想再动歪脑筋,找我打探方子……”
            小鱼儿点头道:“明白。只要我能确认他未死,便已心满意足。”
            于是,二人归家,一日无话。张菁在夜深就寝时取出一粒梦仙丹,给小鱼儿服下。吃过药后,小鱼儿躺下合上眼睛,心中充满了期待:梦到自己最想见的人,这次又会是什么梦呢?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0楼2018-03-03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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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海浪声。
              小鱼儿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站在了甲板上。不远处,那个在梦中必定会出现的白色身影,如约出现了。
              夜色沉沉,明月皎洁。无缺腿朝外坐在船舷上,正一个人静静的看海,不知已看了多久。那永远神色悠然的侧颜令人怀念,虽只有几日未见,却似已隔了好几万年。白花。
              几万年就几万年吧,小鱼儿心潮澎湃:只要还能梦见他,就表明他还没死,万事皆有希望。不过看他这望月出神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么?如果不知道的话……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又在赏月看海么?”小鱼儿故作平静,悠哉游哉的晃荡到白花的身旁搭讪,手扶着船舷,笑嘻嘻的侧目去瞧他。
              白花也转头微笑着回应道:“来了?”
              他脉脉含情的眼神和温暖的微笑,依旧无人能够模仿。小鱼儿如坐春风,刚要开口打趣,却被别人抢了先。
              “花老弟果然喜静。这么晚了,还不回船舱。你果然是怕船舱里吵么?……”小鱼儿惊转回头,赫然瞧见在背后说话的人竟是自己。
              “是啊,海兄。”白花微笑,目光透过小鱼儿,落在另一个小鱼儿的身上。
              白花,他瞧见的人并不是我?小鱼儿伸手去触白花,似空气般的稀薄,又去触自己,也一样触不到。小鱼儿夹在这二人中间,他们却自顾自的攀谈着,完全无视小鱼儿的存在。
              这情景……想起来了,是我与白花刚见面时,在去无名岛的船上?他们两个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和当年一模一样……小鱼儿后撤两步,从这二人的中间移开,坐在甲板上认真的回忆:这……是根据我自己的回忆生出的梦境?是我自己的梦?并不是白花的梦?
              想通这件事之后,小鱼儿失望得有些想哭:梦见自己最想见的人。张菁的药,不能算是无效,但……这样一来,便无法证明白花还活着了。他到底还在不在?转念又安慰自己:虽然有些遗憾,但能再看看他的样子……也是好的。
              船舷上,初识的二人在悠闲的谈笑风生,讲着小鱼儿记忆中的对白。而作为看客的小鱼儿,心境却早已大不相同。“花老弟”和“海兄”的称谓他听着很别扭,而眼前这个既没本事又嘴贱的小鱼儿,也着实让他心烦:白花,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待我就是如此和善么?那眼神中难以掩饰的宠溺之情……除了不喊“大哥”而只喊“海兄”之外,与几天前的神情,完全没有差别。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兄弟,视我为最亲近、最信任的知己,机关算尽帮我保命,一心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么?好得这么明显!这个傻瓜小鱼儿,为什么从眼神里就读不出他的心思来呢?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梦中的小鱼儿问。
              白花看了一眼手中之物,羞涩的笑道:“哦……一只香囊。”
              “香囊?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拿着这个?”小鱼儿略带嘲讽的问。
              白花眼中划过一瞬的落寞,低头看了看这只香囊,攥紧塞入袖中。
              小鱼儿见他藏起了香囊,坏笑着问:“难道……这是哪位姑娘刚送给你的?”
              白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在下……本是要送给一位姑娘的,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小鱼儿眼中的鄙夷明明就写着“男人送女人香囊,好娘气”,却还忍住笑,假殷勤的问:“姑娘?哪家的姑娘?莫非花老弟你相中了人家,却不好意思讲么?要不要大哥我帮你……”
              白花垂目婉拒道:“不劳海兄费心了。在下的事情,在下自会决断。”
              好像和当年的情形不太一样?我记着当年不是这样的,那只香囊,他明明送给了小兰……幽灵般的小鱼儿觉着蹊跷,忙睁大眼睛认真观瞧。
              起风了。梦中的小鱼儿一个趔趄,伸手就去推坐在船舷上的白花。“嘿!无赖!人家明明没有害你,甚至也没把香囊送给铁心兰,为什么还要去推他落水!”小鱼儿虽知自己大喊,那人也听不见,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白花!好歹防备一下身后的这个无赖!他要推你下去!你不会水!”小鱼儿正为白花捏了一把汗,大喊无果,却见事态与回忆中又有了不同。
              挪开了。小鱼儿看得真真切切:使坏的小鱼儿伸手去推,白花竟似长了后眼般的轻轻一挪,他便扑了个空。不仅扑空,小鱼儿用力过猛,未推到人,自己反朝船外翻落下去。
              腕子扣住。小鱼儿的人刚滑出栏杆外面,便被手疾眼快的白花一手捉住。只见双腕相扣,白花挥臂轻轻一甩,便把小鱼儿又送回到甲板上。力道轻柔,托着人稳稳当当的落地,毫发无损。
              “多谢多谢,花老弟,好俊的功夫~”小鱼儿惊魂未定,嘴上却已开始用夸人来掩饰自己的行凶未遂。
              白花淡然微笑道:“过奖了。”
              “呃……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铁兄弟说要我去找她一趟。”小鱼儿察觉到对方是故意躲开的,有些心虚,忙想了个托词,趁机开溜。
              白花颔首笑道:“请便。”
              小鱼儿嘿嘿一乐:“那我先失陪了~”转头便想撤。
              “海兄……”白花见小鱼儿迈出了两步,忍不住还是叫了他一声,欲言又止。
              小鱼儿停下脚步,故作镇定的转头:“花老弟,还有什么事儿么?”
              白花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舍,哽咽道:“海兄,你我有缘,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
              “其实?”小鱼儿来了兴致。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1楼2018-03-06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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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白花忍住眼泪道:“其实恶人谷是移花宫的禁地。他日你若触怒了我师父,被移花宫的人追杀,逃去恶人谷便可保命。这件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江小鱼。否则他一躲回恶人谷……我就捉不到他了。”
                “多谢老弟告知。”小鱼儿听这秘密两眼放光,忙应承道:“放心,我是绝不会告诉江小鱼的~”
                白花点头不再言语,小鱼儿觉出他神色有异,便侧目试探道:“你叫住我……就是特地要告诉我这个?没其他的事了么?”
                “没了……”小鱼儿见白花又朝自己笑了笑,不明白这个多愁善感的娘娘腔到底有何心事,便挠挠头,兀自回船舱去了。
                白花目送他的背影进舱之后,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白花……他似乎很不对劲儿。他到底要做什么?冷眼旁观的小鱼儿正在琢磨,便见船边之人凝眉望月,闭目垂泪,忽的纵身一跃,飞出了船舷。那白色的身形的青丝和衣袂只舞了一瞬,便从小鱼儿的视线中消失了。在海浪声的映衬下,甚至连落水之声都几乎听不到。
                为什么!这次是主动投海?小鱼儿忙追到船边,低头望去,只见那白色的衣角已被大海吞没,沉得没了踪影。
                急人!当年的小鱼儿已经回了船舱,甲板上根本没有人看见他!叫人?小鱼儿大叫几声……果然没有人回应。救他!小鱼儿一头扎下海去……
                …………
                猛然惊醒。小鱼儿看看窗外,天已蒙蒙亮。总算睡了个整觉,还要再睡么?
                再闭上眼,小鱼儿却觉着自己已睡足,头脑清醒无比,睡意全无……算了,起床吧。
                穿上衣衫,伸个懒腰。好早。既然自己难得起得如此早,无缺又不在,挑水劈个柴吧,偶尔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
                小鱼儿边劈柴边想:那个梦,是白花的梦么?梦境很温馨、很静谧,虽然结局令人有些心疼,但与黑花血腥、惊悚的噩梦完全不同。那梦的前半只是回忆的重现,后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白花当年选择自己投海轻生,那他与我和小兰,就根本不会熟识,他为何会做这种梦呢?抑或那梦只是张菁梦仙丹的效用,从头至尾都是我自己的梦?
                “无缺?你回来了?”小兰在背后惊喜的唤道,小鱼儿一回头,四目相对,竟有些尴尬。
                “小荷妈,你没睡醒?”小鱼儿见小兰叫错了人,打趣道。
                “瞧我,居然会认错。”小兰拍了拍脑门,羞笑道:“不过不知为何,这几天我觉着你……和他越来越像。错觉吧,是我太想他了么……”
                “想他……”小鱼儿听言幽幽问:“既然想他,你这两天有没有梦到过他?”
                “梦?”小兰不解道:“没有。小荷太累人了,这几日我倒头便睡,连梦都未做过一个。怎么问这个?”
                “没事。只是随便一问。”小鱼儿忙掩饰道,心中却不免打鼓:那么惦记小兰,也不托梦给她,到底是不是已魂飞魄散了……
                沉默。二人立住,只听见斧头落下、木柴被劈成两段的当当作响之声。
                “你从不早起。怎么突然变得勤快,愿意早起劈柴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兰在小鱼儿身旁默默纠结了一番,才扭捏问。
                小鱼儿笑道:“哼,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
                “你很担心无缺,却不去找他,除了赌气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小兰咬唇垂目问。
                “别的原因……那个疯子,他说,再看见我一次,便杀了我。”小鱼儿一斧子劈向柴火,装作心不在焉的道。他仍然懒得向小兰解释实情。
                “人说生个孩子傻三年,原来小鱼儿当了爹之后,脑子也会变木。”小兰咯咯笑道:“只因为这一句么?想不被他杀?那还不容易?”
                竟然被小兰嘲笑?小鱼儿有些脸红,不服气道:“容易?你倒说说看,怎么个容易法?”
                小兰笑道:“他不想看见你,你不会不让他看见么?跟踪、易容。要说这些本事小鱼儿全都就着饭吃掉、忘光光了,屠姑姑和阴叔叔不举着刀来杀你才怪!”
                跟踪、易容?确实是个好主意。小鱼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却马上又叹息道:“跟踪易容对别人也许好使。但无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在他附近,无论易容成什么样子,躲在哪里,他都是能感觉得到的。”
                小兰笑道:“能感觉得到。又如何?那疯子嘴上说讨厌你,但你若执意跟去,他未必不高兴。他若是真不高兴,揪你出来,你就躲呗,躲不过去,就耍赖呗。这些事情,你最拿手。虽然他嘴上叫嚣得凶狠,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如今的他,是不会再忍心下手杀你的了,对么?”
                问题不是我会不会被杀,而是我会不会害他发病。小鱼儿心中牢骚,敷衍道:“他那么厉害,杀人如麻,还需要我跟着他、保护他么?他只是出去几天,你干嘛……”
                “正是因为他杀人如麻,我才更不放心。” 小兰幽幽叹气道:“那疯子的手段虽辣,但心智却像是个小孩子,江湖阅历又浅,是很容易吃亏的。白夫人的那次,不也是由于他与人结下梁子,小花又不记得他做过的恶事,才被连累……”
                “白夫人?”张菁此时“恰巧”路过小鱼儿的身后,出声道:“马亦云那女人,确实世间罕有。不过上次恶人谷的师父们,不是说她已经咬舌自尽了么?不提也罢。”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2楼2018-03-06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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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来了?今日你也起得这般早?”铁心兰见张菁过来插话,知自己与小鱼儿讲的话,已被她听去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忙打招呼。
                  张菁对小兰亲热的回礼道:“弟妹。早。”
                  “哦,料想小荷此刻该醒了,我先去看下。”铁心兰有些忐忑,借词告退,心中对张菁竟有几分抱歉:结拜姐妹,如今又是妯娌。小兰对张菁的心思还是知道一些的,她表面上虽八面玲珑,事事周到,万事都助着小鱼儿,帮他治疗无缺的心疾,实则对黑花多少仍心存芥蒂,怕心性不稳的黑花哪日发狂,伤了小鱼儿。这个瘟神刚被送走,自己便游说小鱼儿再去追他……任哪个作妻子的,都不会乐意的。不过,谁让那个瘟神和小花共用一个身体呢?向着自己的男人,总为自己的男人考虑得多些,女人之间的摩擦,便在所难免。
                  张菁看着铁心兰的背影,对鱼兰二人所言之事只字未提,只笑问:“相公,昨晚睡得还好么?”
                  小鱼儿也不提自己方才与小兰所谈之事,只笑答:“很好,非常好,是几天来最好的一次。老婆的药果然灵验,我的确梦见了他。”
                  张菁微微有些吃惊,却又马上笑问:“哦?梦见了?那你梦到他之后,踏实了些,肯放心了么?”
                  小鱼儿笑道:“踏实了些。不过疑点也更多了,其实我很想再找你要一粒那药,再探个究竟。但……那药既然会成瘾,还是算了。能梦见的人,即使不借助药力,迟早还是会梦见的,对么?”
                  张菁不由得赞道:“我看中的男人,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不会因为痛失亲人,就一蹶不振,沉迷于麻药。不瞒你说,那所谓的梦仙丹……仅仅是安神药,会让人睡得很沉而已。我见你前日坐卧不宁,怕出岔子,才哄你服下的。”
                  小鱼儿:“……”
                  张菁笑道:“怎样?明白了没有?我只说了一句‘能梦见最想梦的人’,你便真的梦见了白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切皆为虚幻,都只是你的心魔作祟……”
                  “睡得很沉……心魔作祟……你的梦仙丹是假的……”小鱼儿听言沉思了许久,竟突然两眼放光、兴高采烈的道:“假的。妙极!妙极!如此一来,我便更加确信:那个梦,不是我的,而是他的了!”
                  “哦,是么。太好了。”张菁赔笑,心中的忧虑却越来越浓:这只鬼迷心窍的鱼,还有救么……
                  ===
                  是夜。张菁给了小鱼儿一瓶安神丹,说一日只吃一粒的话,是不会伤身的,人会睡得很沉,一觉到天亮。小鱼儿将药收了起来,却没有吃,只信誓旦旦的告诉她自己的假设:白花若是耗尽真气,一辈子都不可能醒了,必定睡得很沉。所以他猜想,自己浅眠只会梦到黑花,深睡才可能梦到白花。这假设是对是错,要从今夜开始试验。
                  张菁虽不大相信,但也不想违他的意,惹他伤心,便哄着说有道理。
                  小鱼儿就寝入眠,再睁开眼,发觉自己已不在床上。这里是哪里?或者说,这里是谁的梦?他已开始习惯清醒着做梦,只打量了打量四周,辨认这梦境自己是否认识。
                  完全陌生的地点。一间刑室般的屋子,光线昏暗。
                  屋里约有十来条汉子,高矮胖瘦不等,却个个脸上长着横肉,眼神凶悍,面目可憎。这是……哪里的贼窝么?
                  屋子中间,七八个匪人围在一起,低头看地。这群喽啰……围着什么?有宝贝?分赃?小鱼儿凑近前去,人群正中的地上,倒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衣男子。这男子满身是血,目光冷厉如冰,眼神却还有些涣散,似是迷药的药劲儿还没褪去。竟是黑花!
                  “还不说么?移花接玉的秘密?”一个黄脸汉子蹲下身子狞笑道:“再不说,我可要挑你的脚筋、废你的武功,让你变成终生残废了。看你的移花接玉,能不能接上脚筋!”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显得更加阴森尖利。
                  黑花仍是满脸不屑,斜眼冷冷瞟着那汉子,一语不发。
                  “傲?看你还能傲到什么时候!”黄脸汉子问身旁的山羊胡子男人:“白羊,我看咱们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说的。就先挑了他的脚筋,怎么样?”
                  白羊却懒洋洋的笑道:“黄牛,还是等上一等,等大姐来了,再行论处。”
                  “你们两个在念叨什么?一进门就听人禀报,寨子里出了件大事,什么事情?”一位穿着暴露的风骚妇人娇笑着进了门。
                  “大姐!”七八个贼人忙低头闪出一条路来,让那女子走近。
                  “大姐!”黄牛低头禀报:“我们抓住了一个宝贝,这小子……”
                  “移花宫的花无缺,对么?”风骚妇人低下身子,托起黑花的腮,辨认完面目后又狠狠扔了出去,冷笑着问。
                  黄牛赔笑道:“大姐果然见多识广,正是此人。”
                  风骚妇人有些兴奋的问:“你们……是怎么捉住他的?”
                  黄牛道:“本来没事的。我们几个弟兄在饭庄里吃饭,黑面君相中了个姿色不错的姑娘,想上去问候问候,便被他一招杀死。为了给黑面君报仇,司晨三君三个人便一起围上去拿他,皆被他重伤。我见他不是善茬,却带着个痴痴傻傻的老太太,便让几个弟兄先将他引开,再趁其不备,偷偷捉了那女人。我抵住那女人的脖子,拿来要挟这小子,让他乖乖束手就擒。这小子一愣神,白羊便用蒙汗药往他身上一撒……”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3楼2018-03-06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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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4楼2018-03-06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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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聪明的女人,果然好用,连话都不用讲。小鱼儿用感激的眼神望了张菁一眼,紧紧的搂住了她,狠狠的亲上了一口,起身欲去,却还是被叫住了。
                      “等等!”张菁忍不住提醒道:“再啰嗦一句……”
                      小鱼儿笑道:“啰嗦吧,老婆大人。小的洗耳恭听。”
                      张菁咬着嘴唇,吞吞吐吐道:“那个苏樱,她……算是我的师姐,却与我很不对付。”
                      “不对付?”小鱼儿回头听下文。
                      张菁嘟囔道:“那个大头丑婆娘,仗着自己是魏无牙的干闺女,就傲上了天!谁都看不起!本姑娘只在魏无牙门下留了一个月,和她不无关系。你可千万别提咱俩……”
                      “懂了~不和她提你,也尽量不把她娶回来~”小鱼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
                      “你!”张菁刚要怒,却见小鱼儿已逃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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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5楼2018-03-06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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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高云淡,纵马驰骋。
                        小鱼儿出了桃源,整个人顿感豁然开朗。
                        “出来了,老子终于又出来了!”穿过大漠和草原,天大地大,人心更大。没有尿布和锄头,没有老婆和小娃儿,如此的自由,快乐的单身汉生活,已是久违。小鱼儿觉着身上每个毛孔都已张开,在呼吸这新鲜的空气。这快意,真是……令人无法形容。
                        ……他呢?小鱼儿骑在马上,仰望蔚蓝的天空,心叹:若是此时此刻,他也骑一匹马,行在我身旁,瞧见这坦坦荡荡的景致,又会是什么神情?会讲什么话呢?
                        黑花和邀月……他们的脚程还真快,小鱼儿单人独骑,一路追赶,追了两天,竟未追上,不过他倒也不太着急了。不知是不是饱览了美景之后心情舒畅的缘故,小鱼儿再未出现心慌的感觉,如此看来……黑花应是平安的吧。活人失魂?真是无稽之谈,那疯子的疯话和噩梦根本不通情理、漏洞百出,为何我一度会信以为真了呢?小鱼儿的心渐渐放宽了些,追赶的脚步渐渐也放缓了些。
                        穿过不毛之地,一切太平。这一日,一人一马行至去龟山必经的第一座城镇——海晏。进了海晏,天色还早。小鱼儿找了家如春客栈,放下行李,安置好马匹,便上街随意晃了一圈。
                        午后的街上,并不算热闹。
                        路旁有位穿着道袍、挑幡算卦的先生,正晒着太阳,坐在椅子上打盹。
                        小鱼儿从这算卦先生的桌案旁经过,这老头恰好迷迷瞪瞪的醒盹儿,便有一搭无一搭的招揽生意:“少侠……要不要算个卦、看个相~”
                        “好啊。就让你看看。”小鱼儿对那一连串的噩梦多少有些在意,于是抱着找人撒气的心思,坐了下来,坏笑道:“算卦的,咱们有言在先,说得不准,老子可是要砸你的招牌的。”
                        “不会不会,百算百灵,包您满意。”算命先生听生意上门,立刻满脸堆笑,抖擞起精神,清嗓子,正衣冠,先探小鱼儿的面相……
                        “啊!”算卦的惊坐起身,变了颜色。
                        小鱼儿皱眉道:“相面便相面,你叫唤什么。”
                        算卦的脸已煞白,六神无主道:“突然想起来……今日不是黄道吉日。小的收摊,不算了。”拱手道:“壮士,您明日请早。”
                        “赶人?刚要说算,为何突然又变了卦?”小鱼儿奇道,却见算卦的已不再答话,抄起幡子,落荒而逃。
                        “嘿,你跑什么?”小鱼儿觉着奇怪,抬腿便追。
                        算卦先生见小鱼儿竟追了来,大惊失色,似是慌不择路,逃进一条窄巷。眼见这巷子尽头只是一扇紧锁的府门,此路不通,算卦先生却扑到这门上,连连打门……没有回音。
                        小鱼儿追来,把逃路堵死。算卦先生吓得跪下,连连作揖道:“小的眼拙,求您放我一马……”
                        小鱼儿笑嘻嘻道:“怕什么?我又不是李大嘴,是不会吃人的。放你?告诉我为什么逃,就放了你。”却见算卦先生已抖得说不出话来。
                        门栓撤动,府门吱呀呀打开,开门的竟是一位水灵灵的少女。
                        少女,二八年华,素色罗衫。她的样貌虽不及张菁出众,额头稍显大了些,嘴略显得宽了些,但她那双如秋水般的动人眼睛,却弥补了一切缺憾,令她美得不可方物。而这少女身上清雅出尘的气质,更令人觉得此女似近实远、高不可攀。
                        砸门之声急促,扰了门前的清静。少女的眼中本带着些怨气。但她一瞧见小鱼儿的人,怨气便顿时烟消云散了。
                        只见这少女睁大了眼,目光竟再也无法从小鱼儿的身上移开,像是找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这男人是谁?怎么看上去这么讨人喜欢?爱上了,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但此刻的怦然心动……到底是什么?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无可救药的中了毒。
                        可小鱼儿此时的心思,却只在跪地求饶的算命先生身上。门开的时候,他抬头扫了这少女一眼,便又低头去与那术士争执了,全没把面前的美人当回事。
                        “咳咳……”算命先生见少女呆立许久,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发生了……什么事?”少女痴痴道。
                        算命先生见少女终于肯问话了,忙抢白道:“他……”
                        小鱼儿嗔道:“他?他什么他!你这术士,自己上赶着要给老子算卦。要不是老子前几天心情不好,正想解解闷,才没闲心听你胡扯!逃?你把我当成大头鬼了么!”
                        “小的已与您解释过许多次,风水行当有自己的行规。天命难违,天机不可泄露,露了可是会折寿的。这次就当是小的的不是……”算命的哭道:“师公救命!师公!我跟他说不清楚,您跟这位壮士说说……”
                        “师公?你是他师公?”小鱼儿觉着滑稽,抬眼问这少女,有些不信的笑道。
                        他笑了!笑起来的样子……更迷人~少女两眼发直,脸上竟泛起了红晕,柔声答:“徒孙无礼,是小女子我管教无方。你……你放了他吧。他的资质太差,卜卦看相只是混口饭吃,根本没什么道行。”
                        “哦?他没什么道行,难道你有?既然你有,便你来算吧。”小鱼儿好奇的笑道。
                        又笑了。不行,整个人都已要融化……少女的心已快跳出腔子,却低头瞥了一眼给她使眼色的老头,抱歉道:“我?这是行规,就算是我……也不能破。要不……”
                        未等少女把话说完,小鱼儿便截口道:“行规?跳大神的骗钱行当,要那么多规矩干嘛?行了,老子不算了,扫兴……”说罢耸了耸肩,转头便走。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6楼2018-03-07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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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何必走得那么急?”少女听小鱼儿侮辱师门,竟全没生气,开口挽留道:“这位英雄,你心情不好?那听小女子一言如何?”
                          小鱼儿回首笑道:“怎么?刚说卜卦会折寿,转眼便自食其言了?”
                          少女浅笑道:“为你卜卦虽会折寿,但只是望气的话……应是不坏规矩的。”
                          “望气?”小鱼儿来了些兴趣,问道:“不望宅气,而望人气?有意思。那你倒试试看,看能望到些什么。”
                          “少侠,请回过身来,以正眼视人。”少女微笑,练气凝神,盯着小鱼儿仔细观瞧,她黑亮的眸子如星般闪动,眼波中飘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柔情,也不知这姑娘真的是在望气,还仅仅是在欣赏眼前这活泼俊美男子的面容。
                          四目相对。良久,小鱼儿等得有些着急,终于忍不住问:“喂,老头子的师公……你望出结果了么?”
                          少女似是已痴了很久,猛然被小鱼儿的提问惊醒,有些慌乱的道:“结果?哦,有……有结果了。你身体周围……环绕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真气。此气虽温和洁净,却与你自己的元神不相融合。”
                          洁净真气?小鱼儿忙追问:“不相融合?会怎么样?”
                          少女道:“这团真气若不能被你化解,聚结在一起,盘绕于体外,便易惹鬼神觊觎,引小鬼附身。平添一股真气护体、令武功大进固然好,但我劝少侠……过犹不及,这股真气若不能为你所用,便趁早将其散去吧……”
                          “真气聚结?小鬼附身?白花……”小鱼儿恍然大悟道:“妙极!真是妙极!我苦寻不到,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一直……在我这里!”说罢大喜过望,转身便走,只留余下的二人在原地发愣。
                          “……钱呢?没给钱就跑了?望气不费神么?这小子,真懂不懂规矩!”算卦先生见煞星跑远,才敢站起身指着他的后背小声骂,转头却见少女仍望着小鱼儿的背影,如痴如醉。
                          “魂儿被勾去了不成?人都走了,还在望气?” 算卦的忍不住摇头道。
                          少女意犹未尽道:“很美。除却那股多余的气之外,此人自身之气……金气环绕,五彩如霞,实在是很美。贵气……他穿的衣服虽是普普通通,但却显得比穿着绫罗绸缎的世家子弟还要贵气上千倍!若说他有人君之相,都不为过。”
                          “被他的气迷住了,还是被他的样貌迷住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徒弟,你不会已经……”算卦的撇嘴道:“他有王气?那又有何用?脸上一道疤,立时变了他的命数。他虽一生气盛运旺,事事逢凶化吉,却命硬克亲,纵使来日能坐拥天下,也免不了孤苦半生。”
                          少女奇道:“克亲?师父,您看出他有克亲之相?快给徒弟讲讲。”
                          “现在终于肯叫师父了?”算卦的气道:“哼,女生外向,见了英俊的后生,便连师父的死活都不顾了!还真敢‘徒孙徒孙’喊。”
                          “是您先管徒弟叫师公的,徒弟又有什么法子?”少女撒娇卖好道:“好啦,师父~您老人家念在徒弟机灵、帮您解了围的份上,便再指点徒弟一二吧。他是谁?您为何那么怕他?不敢给他算命?还要躲着他?克亲?那他……克妻儿么?”
                          算卦的叹气道:“妻儿倒是不克……不过徒弟,还是不要心存非分之想为妙。此等混世魔王,他的父母都已被他克死,他的兄弟……离死也不远了。三日之内,此人必遭血光之灾,所到之处,因他而死者不下百人。我看他此相,躲还来不及,你竟还要去招惹他!快,收拾收拾,连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少女问:“离开此地?去哪里?”
                          算命的急道:“苏丫头,真被迷得五迷三道了?逃命要紧,管他去哪里。你可以回你的龟山。为师我……自有去处。”
                          “是……”少女无力的应声,远眺小鱼儿已跑得没了踪影,有些遗憾的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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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的师徒二人这边正忙着躲避血光之灾,小鱼儿这边,却全不知情。
                          小鱼儿听那望气少女所言,回忆白花投海的梦,疑心白花的魂魄已附在自己身上,琢磨着晚上是否要服药深睡,再一探梦境。
                          时辰不早,小鱼儿回到如春客栈,准备先吃个晚饭。他在客栈大厅刚坐下不久,边喝茶边沉思,还未来得及点菜,小二便端上了一大桌酒菜,竟都是小鱼儿最爱吃的。
                          是谁?我在此地,似乎并没有朋友……小鱼儿问小二:“这些是……”
                          小二笑指角落桌旁坐着的一位女子,道:“是那位女侠吩咐的。”
                          小鱼儿顺着小二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女子约三十出头,却不是妇人的打扮,虽未着宫装,便衣出行,但从她优雅的举止和冷若冰霜的风度来看……应是移花宫的门下没错。她的长相,有些面熟……
                          “芙蕖见过江少侠。少侠,别来无恙。您还记得我么?”芙蕖见小鱼儿望向她这边,赶忙离座,上前行礼。
                          芙蕖?小鱼儿仔细回忆:想起来了。当年我陪白花去移花宫找解药,那个很识时务的掌事宫女。记得当时她一听说我与少主是孪生兄弟,就态度急变,照顾老子的饮食起居,殷勤得很……
                          “姐姐何必客套?请坐,请坐。”小鱼儿瞧着芙蕖神色中透着些谄媚,不紧不慢的笑道:“姐姐来到此地,看起来又神色匆匆,到底所谓何事?”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7楼2018-03-07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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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蕖接道:“如此这般,到了十五岁的光景,少主遇上了些不顺心的事,一度胸中郁郁,心念摇摆,在运功时岔气走火,冻僵晕倒,而不敢再用冰心诀了。”
                            “不顺心的事?心念摇摆?是他被邀月……”小鱼儿见芙蕖点头,便未再说出“临幸”二字。
                            芙蕖接道:“岔气走火,十分凶险,就此废掉此功,却未免有些可惜。少主天资过人,很快琢磨出一个补救的法子:在用冰心诀运功之时,同时用混元真气护住脾肾,以御寒气。”
                            “同时催动两种相反的心法?亏他想得出来。”小鱼儿道:“不过如此一来,他常年一心二用,便渐渐变成了两个人,对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芙蕖叹道:“少主陪伴宫主之后,生出了两个性子,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秘密。有人说他是鬼上身,却也说不清到底哪一个是人,哪一个是鬼。私下里,我们还为他们起了诨名呢。少主用混元真气温暖五脏、祛除寒气之时,性子温存平和,我们便称他为暖玉少主。他催动冰心诀疗伤之时,坐忘一切,性子变得冷一些,便是冰心少主。”
                            小鱼儿叹道:“坐忘一切……居然会忘记自己的言行?冷厉一些,居然会变得杀人不眨眼,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分明是走火入魔!”
                            芙蕖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道:“您看冰心少主的样子是走火入魔么?倒也未必。明玉功的精髓,本就是灭人欲而存天理,每一重都有自己的罩门。第一重戒‘贪婪’,第二重戒‘嬉笑’,第三重戒‘惊恐’,第四重戒‘恸哭’,第五重戒‘怯懦’,第六重戒‘思虑’,第七重戒‘情义’。”
                            小鱼儿心叹:怪不得移花宫的人,人人都是冰雕。
                            芙蕖接道:“没有男子修习明玉功的先例,没人知道少主变成两个性子是不是明玉功所致,自然也没人知道日后冰心少主若是练成第八重、第九重之时,暖玉少主还会不会再醒……”
                            小鱼儿失神道:“不会再醒……如果暖玉少主为了救我,用返魂诀耗尽了自己的真气,那冰心少主将会如何……”
                            “此话当真?!”芙蕖听言惊得站起了身,茶碗摔碎,不顾体统,抓住小鱼儿腕子就切脉,切过之后,默了良久,突然双膝跪倒拜道:“奴婢斗胆,想求少侠一件事。”
                            小鱼儿奇道:“什么事?”
                            芙蕖答:“求少侠带领众姐妹重新执掌移花宫,作移花宫的宫主!”
                            小鱼儿乐道:“宫主?移花宫的宫女们不都已被遣散了么?”
                            芙蕖答:“遣散,只是安慰暖玉少主的说辞。自由虽好,但宫女们为了每月能得解药,多数是不敢离宫的。昔日宫主在的时候,移花宫的名声威震武林,无论哪个门下,所到之处,无人敢欺,而如今……那些散去的门人,出得宫去,却屡屡遭人眼色,因而过了一阵子,她们很多又回了来……”
                            小鱼儿问:“移花宫中还留着很多宫女?那如今宫里,谁是掌事?你么?”
                            “算是吧。”芙蕖道:“当年奴婢在宫中第一眼见您,就觉着您气度不凡,此番与您相谈,更是钦佩,才下定决心,开口求您能出面主持大局……”
                            “我?放着一个正牌的少主不求,为何要倒戈来求我?”小鱼儿笑着截口道:“当一群不会笑的女人的头头?没什么意思……”话到一半,竟觉一阵晕眩,手足酸软,扶桌而倒。
                            “没意思?我却觉着有意思得紧呢。”芙蕖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声音也已冷了下来,缓缓道:“我已问过了你,你却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鱼儿不解:“迷香我已然防住,难道是这茶?”
                            芙蕖得意道:“花香虽是迷香,但这花香解花茶之毒……你还太年轻,是防不住的。”
                            小鱼儿笑骂:“最毒妇人心。既然你想揽权,拉拢老子作傀儡宫主,费力讨好了半日,为何又立刻撕破脸,将人迷翻?”
                            “太聪明的人,果然是不适合做傀儡的。”芙蕖冷笑道:“为了取你的血。忘了么?当年你说……你的血,与少主的一模一样,也未曾吃过宫主的毒药,会活得很长。所以我若是关你一辈子,就不愁解药没有药引了,对么?”
                            “原来惦记的是这个。当年我只推测自己的血能够替代他的,你却从未曾试过,对么?”小鱼儿笑道:“难道你就不怕,那事情全是我在随口胡说瞎猜。万一老子的血要是无效……”
                            芙蕖不以为然,嫣然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窗扇响动,屋里已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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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屋里多了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宫女打扮,由窗而入,立于芙蕖的身后,轻如落叶,无丝毫声响。
                            “红叶,这么急?有什么事?”芙蕖头都未回,只冷冷问道,那口气已是十足的宫主气派。
                            红叶没有开口,她不认得倒在桌上的小鱼儿,只瞥了他一眼。
                            芙蕖瞧出红叶的心思,冷笑道:“他?一个被麻倒的臭男人。无妨,讲吧。”
                            红叶低头回禀:“禀代宫主,宫主和少主行踪,打探到了。”
                            “哦?人在哪里?”芙蕖动容。
                            “回宫了。”红叶道:“咱们万万没想到。暖玉殿的一干人等,竟已护送宫主和少主回宫了。”
                            “回……回宫?从哪里回宫?她们如何找到的人?”芙蕖的声音急切起来。
                            红叶道:“前日少主与宫主遭十二星相一帮鼠辈的暗算,这事情被紫梅得到了消息。她带人闯进贼窝,把二位救了出来。如今紫梅在宫里的人望……”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59楼2018-03-07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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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暗算?”芙蕖似是不关心下文,只截口问:“那宫主和少主现在的情形如何?”
                              红叶道:“确定的消息是:回宫之后,宫主还是老样子,依然没有恢复神智,少主看起来倒还无恙。”
                              “无恙……”芙蕖的声音中竟掺了些胆怯:“那不确定的消息呢?”
                              红叶道:“不确定的消息是:据说少主受了些伤,不过这伤究竟是轻是重,完全打探不到。”
                              “少主受了些伤,他居然会受伤……”芙蕖听到这消息,喜上眉梢,在屋内踱了两圈步子,终于成竹在胸,对红叶下令道:“回去要菟丝写一封密信,就说有神秘人捉住了江小鱼,约少主独自去万石谷赎人。同时在暖玉殿那边放出消息,就说紫梅欺骗了大家,暖玉少主已死,冰心少主已活不过百日,江小鱼在月王殿的芙蕖手中。她们若不想死,就快交出邀月,都来投靠我月王殿!”
                              “江小鱼?他便是少主的孪生兄弟?”红叶听到芙蕖破釜沉舟的命令,吃惊的又看了看小鱼儿,额上已见了汗珠:“您想生擒少主?只是,他……真会中计么?”
                              “她说得没错,代宫主居然还没有这个丫头聪明……”小鱼儿已无力动手,却还不忘动嘴。
                              一个耳光。芙蕖抬手便打,这一掌看似平淡,但不知怎的,尚未被完全麻倒的小鱼儿居然躲不开,结结实实的挨到了。
                              武功深不可测,这宫女到底什么来头?掌掴伴着另一股陌生的香气,小鱼儿刚想到这里,便完全昏了过去。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60楼2018-03-07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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