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 一诺风凌,彼岸花开
忘川河畔,祭往深澶。
凌厉阴风中,一男子负手而立。手中,一柄碧色折扇在岁月的积淀下已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素灰色尘埃。
他,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无从望眼,久到连他手中的玉清昆仑扇都无法相信它的主人能够再度含着浅笑翩翩归来。
等待与守候,是他对她的承诺。
“张小凡!今儿个以后,你就是我白浅的男人了!这辈子都别想离了我!就是万儿八千年后,姑娘我的命儿归西了,你也得在那忘川河畔守着我,知道吗!”女孩儿的声音,飘渺而清远,宛若来自空灵。他如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她说这句话时,那娇蛮可爱的神情,同那一身火红夺目的嫁衣。
“好。”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既来自曾经,也源于当下。
他从来不是一个耽于往昔的人,可总有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些事,那样一些情景,深深镌刻在他的灵魂之上。在滚滚向前的时间长河中择了那么一处,驻足停滞,徘徊不去。极尽此生,他都无法将它们从记忆中摘除。
譬如,那张总是挂着纯真笑容的绝美容颜;譬如,那段他同她一起度过的美满年华;譬如,九重天与鬼王宗发生激战的那一日,银亮的软剑朝他迎面刺来时,飞身而来挡在他身前的玲珑娇躯;又譬如,青冥剑刺穿她胸膛后溅开的那一地鲜红色的刺目血花,以及那团灵光在他怀中消散前的最后一抹微笑。
溯其根源,那些同“白浅”亦或是“司音”有关的一切,即是他所有的不能忘、不想忘,和……忘不掉。
忘川天河,无忧篙里,总有一些留恋尘世,不愿就此离去的身影纷沓而至,却独独不见他心下最眷念的那一抹白碧色的倩影。
已经数不清过去了多久了,在这个没有昼夜交替和四季变换的幽暗地界,唯有妖冶的曼珠沙华绽放了几载,又凋枯了几度。
远离喧嚣红尘多年的他,从她的仙灵消散于天地间的那一日起,便出现在了忘川河畔。
至始至终,只是站在这方河岸,不曾移步,赏花开云卷,观花落云舒。
此去经年,人事陈旧,转眼间,已是沧海桑田断流年。韶华匆忙,他所做的,除去等待,仍是等待。
不是漫无目的,却是漫无归期,既不知已然等了多久,亦不知将来还要再等多久。
然他既已许下承诺,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他只知晓,只要她不回来,他便永远不会离开。
她是他唯一的归宿,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浅浅,我答应过你,我会守着你,永远守着你。”他淡然地看着身前一望无垠的忘川天河。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着,微有凌乱。他挥一挥衣袖,风,便停了。
不多久,微风再起。
他蹙起眉,转身。却见那堪堪盛开的妖艳花丛中,一抹他魂牵梦萦几万载的碧影,正身姿轻盈地朝着他缓步而来。
“小凡,我来看看你有没有遵守我们当年的约定。”巧笑嫣然,一如往昔。
蹙起的眉,舒展开来,最后淹没在他暌违已久的微笑下。
那些如梦魇般将他死死缠住的哀伤,寂寞,绝望与彷徨,终被此刻时光彻底埋葬。
他知道,他等到了,她回来了。
“浅浅,你迟到了。”
曼珠沙华,静静地绽放。
凌风一诺,悄悄地掩藏。
对岸的她,嘴角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