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此时相望不相闻
火,直逼霄汉的火,热浪扑面,火光烧红了半边天。桥笙记得很多年前也见过这样一场大火,铺天盖地,死死扼住观者的咽喉。
但那场火带来的是死亡与硝烟,这场火却是在祈愿平安与丰收。
“哈,姑娘,看呆了吧?”旁边一直热心做着介绍的本地老者见她有些发怔,笑着开了腔,“不是我吹牛,穷桑城的祭典,那可是比帝都还要盛大的!你瞧这篝火,你说有多大呀?足足有八丈呢!”
桥笙抬眸作一估量,偏头向老者笑了一笑,明显是不信。这老者见她是此番态度,不免也乐了,笑着指给她看:“这篝火可是烧了整整一天,现在还有三十来尺呢!而且今年二皇子驾临,不知又比往年高了多少!”
“二皇子驾临?”桥笙闻言一怔,倒是真真愕然了,“您说的......莫不是前些日子才修行回朝的二皇子殿下?”
对方拊掌而笑:“这天下莫非还有第二个二皇子不成?总不能是昆梧玑镜那些蛮夷人的头领吧?”说着见她神情讶异,笑嘻嘻地靠了近来:“姑娘想不想去看看?”
她更愕然了:“还可以去看?”
“见二皇子?那哪儿能啊。”对方带着见乡下人的神色摆摆手,“皇家不是在穷桑有一个行宫吗?二皇子便住在那里。姑娘你要是想的话,远远看上一眼也不是不可以;若是运气好,指不定能看见二皇子凭栏观祭呢!”
像所有平头百姓一样,提起皇室,总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桥笙腹诽了一句,作出好奇的神色:“那真是有劳老伯了,麻烦带我去瞧一眼吧。”
这位老先生笑眯眯地应了,领着她往城西而去。篝火和人群在身后慢慢远去,视野一分分暗下来,两人的足音在街巷中参差。
“真是万人空巷啊。”她轻轻感叹了一句,笑向那位老伯,大了声音:“怎么还没到啊?”
“钟鸣鼎食之人,必然是喜静些的,自然会远些的嘛。”老伯没有回头,但语气含着笑。
“这样啊......”她轻声一哂,但那分笑意尚未绽开便冷凝成刀剑般的寒意,“那,老伯,还是麻烦您等等吧,再走几步,怕是我见的不是二皇子,而是阎君了吧!”
话音未落,杀气四起!原本耄耋的老者身形一动,鬼魅般欺身而上,赤手便抓来!
但那方才还立在原地的少女已经消失了,仿佛火焰熄灭一般,不曾留下分毫痕迹。老者一招未收便怔在原地,指尖上方才凝起的术法无声无息地散去了。甫一散去,老者眉目一凛,厉呼一声“不好!”——
便被钉死在原地!赤身长剑横贯心脏,剑身上的符箓随血流一格格亮起,带着瘆人的幽绿。桥笙长身而立,相距三步之遥,立足之地,正是老者方才所在之处。
“把他们叫出来吧,别玩什么偷袭了。”
桥笙微微抬起下颏,抱胸而立,冷冷看着那个方才还热心不已的老者,“哑奴的忠心,我可是领教过的。”
老者急促地喘息着,伸手去拔那把剑,但乍一碰,便全身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白得可怕,容颜因痛苦而狰狞如妖鬼。
“别去动它。”桥笙勾起嘴角,好心提醒道,“我那把剑是刻了符箓的,一时要不了你的命,不过会很痛罢了......对了,就像凌迟之痛一样......”
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老者“呵呵”地笑起来,容貌凶恶如鬼:“这种死法......不就是逆贼桥聿的死法吗?难为你还记得,你欠着朝廷一条贱命啊......”
桥笙的瞳孔蓦地缩小,手猛然攥紧,良久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我这条贱命还要这么多人来取,真是看得起我。”说着抬起手,双唇慢慢颤动,一字一字地吐诀。赤身长剑随着她的吟咏微微颤抖,在最后一字落下时,竟刹时光芒大作。
双眼眯起,静静看着对方:“那便只好请老先生您,给贱如蝼蚁的在下昭示,何谓杀身成仁吧。”
眉目乍厉,素手向前一推,长剑如有灵般向体内钻去,透体而出!老者身形一颤,下意识伸手去抓那把剑,未至便倏然倒地。
目光却死死盯过来。
桥笙打了个寒颤,慢慢前行。
“还不出来吗?你们的主子都死了。”
走至尸身前,她俯下身去拔自己的长剑,拎到手上,抖了抖血花,漫声道。四下无声无人,她却听得自己心跳如鼓。
真正可怕的,往往并非高手,而是不要命的死士。
脚步声。很轻很淡,仿佛风抚叶梢而来。
手中血练长剑无声缩短下去,“噌”一声分作两把短匕,贴两掌而收。她缓缓呼吸,夜间空气寒凉,平静得异样。
足音凝滞!瞳子霎时如猫扩大,身形一动,便只听风中飒然之声,来人被一把摁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