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
1870年,伦敦。
“伦敦的天气实在有点烦人,一点都摸不到规律,哪怕我在这边住了几个世纪也仍然不太喜欢它。”库佩斯和光学面对面坐在餐厅里——他其实很少和光学这么聊天,或者说从科艾尔出现之后就很少了。
“是的,我也非常不喜欢…我爱好晴朗的阳光。”光学抬头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空。“你是嫌这儿太暗了吗?没关系,我们可以让它变得亮堂一点。”
她做了一个张开的手势,然后世界好像突然晴朗起来,一切都清晰分明。屋外有人吃惊的抬头看去,看到的却依然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库佩斯的脸色还是没有变好——他最近总有一点关节痛。
“不,莱狄丝,我想不是因为亮度的问题……我腿最近总是有点痛。”
“这是正常的,科艾尔最近发展的很快,反应到你身上总会有哪儿不舒服的。“姑娘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收回多余的光亮,“不过你不舒服的时间好像有些太长了。”
“不长才奇怪呢。也不看看我们的科艾尔最近又收到了多少邀请?又参加了多少报告会?”库佩斯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即使和光学呆在一起他也改不掉这个讽刺的语调,辛辣本就是他的爱好,“他最近回家的时间都很少,邮箱里挤的连信都快塞不进去了——”
“把你那尖利的说话方式改改吧,小库佩斯。听说他倒是总去找你聊天,他是怎么忍住不和你打一场的?”
“别叫我小库佩斯,莱狄丝——我已经两百多岁了,这么叫听起来很奇怪,况且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至于科艾尔,他要和我打一场的话,就尽管来吧。但那是不可能的。”库佩斯靠在椅子上,挑起眉毛想了想,“他一点都不是会随意发火的脾气。”
“难得你会夸他。”
“也只有他的人而已,他的理论我不会赞成的。”库佩斯注视着她。
“那就这样吧,我早就对你的性格不抱什么希望了。”光学点点头,看了看表,站起来,“过些天我就要去美国了,一会儿还要去找物理商量一下,改天再见。”
他也站起来,对她行了一个绅士的告别礼。然后他一个人坐在舒适的软椅上,看着随着光学的离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露出猩红的霞光和云彩。
其实光学这类家伙所有拟人体都很羡慕——他们不会死亡,不会消失。或者这么说太绝对了,那起码人类存在他们可能就一直存在。他们甚至能凭借自己一个人短暂影响这个世界。所以他们只用考虑发展就足够了。至于未来——
那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了。库佩斯想。
他又想起他刚诞生的时候,除了满嘴的公式定律什么都不知道。牛顿教授很少出门,也基本不带着他玩,他小时候几乎全都是物理在看着他——可能四五年他才成长起来。(这么看起来科艾尔那家伙实在是太早熟了)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严肃起来,跟他说让他时时刻刻做好消失的准备。他第一次知道他跟物理是不一样的,他的生命何其短暂,而世界又何其长久。
没人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只不过是跟着信仰在走。走到最后得到世界故作慷慨的馈赠,正确的人继续跟从真相,错误的人怀抱着真理死去。终于连血肉也不能浸入土地,埋在一块未埋葬骨骸的墓碑下权当吊唁,知道的人不会带着鲜花来祭奠假象,被蒙蔽的人看见的也不过是一个不曾流传的假名。他们的真名镌刻在所经历的年岁里,与被期许的真理背道而驰。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生命总是这样。
他那时候总是不太喜欢物理和他说这些,其实也不过是担心自己化为寥寥二字印在书上,害怕自己其实走在错误的路上。身为科学他可以不惜一切,但是他还是人,还是有一些私心去为了自己。科艾尔诞生的时候是他对未来最奢求的时候,他必须得承认,他打压过他,程度还不轻——大约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如果只论为人处世,不得不说科艾尔比他稍好上那么一些,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很少生气,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好吧,也许是比起他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好了不少。这半个世纪以来竞争越发激烈,所有人都一步不让,他和科艾尔的接触也越来越多。关系偶尔缓和的时候,他可能会过去喝杯茶,聊些与世界无关的话题,虽然聊到最后都会吵起来。
那家伙有时候真的蛮招人喜欢,他会做菜,会泡上等的红茶来招待你,甚至会和你满世界东拉西扯。如果不是这样的关系,他们也许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库佩斯站起来,从他的酒柜里拖出一瓶白兰地。
他还是喜欢这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