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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林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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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1楼2016-05-26 17:22回复
    ( 澄启五年七月。)
    [ 夏的傍晚,人若留于殿内,是什么也不宜做的。如煞有介事地燃起宫灯,把它当成一个正经的夜对待,莫不负了霞光的幽情。而合着晚照就此北窗卧下,懒懒闲闲,又实在是旧媪才有的潦倒做派——一个人只随日升日落活着,是很不成样子的。]
    [ 一面怀着年青的精神,一面又怀着对黄昏景象的体恤,唯有出得门去,才是蠲烦的办法。]
    [ 往外行时,又回头召玉绡。] 去将三真丸取来,用哪只坛来供,你是知道的。


    2楼2016-05-26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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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宗氏从才人到婕妤,我都从未踏足过南偏殿。一是懒做那鲜花着锦人,二来是我不喜欢她的封号——宸。当初的“珍”,叫多少嫔御羡煞了眼。如今萧氏成了“宝”,我这珍倒像个笑话,连带看宗氏那样好的宸字也相厌起来了。芜月撷了满满一篮鲜莲蓬,左右四处分的,分到南偏殿时犯了愁,问我可要也送一些过去。彼时我正支首描远山眉,手中的笔堪堪放下。道了句心血来潮的话 “送,我亲自送。”)
      (于是我从这日的暮色中渐渐来了。)


      3楼2016-05-26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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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为北斗,又指帝王所居处。新秀中唯她封号给的最好。她与孟氏又是截然不一样的两种人了,不同于江氏那样张扬娇妗的氏族娘子,宗氏端着一股别于旁人的清和稳,她不必说什么或做什么,就算发间只挽萝薜,也能叫人一眼便看出,这是一位氏族的女儿。如今她正迎着光,浅浅礼下来,再扬起脸时的长眉杏眼,是没有辱没了这个封号的。但我向来不爱与清高辈来往,因着我离经叛道?非,因着清高者端正无趣。朝那案上玉盒頣去,微微侧过首询她,菱唇只需挑起那样一丁点儿,这张芙蓉面上便有俗世最好的明艳色了。)
        你原是要出去的吗?我不请自来,倒是扰你了。我惯懒的,前段时日又病了,没来瞧过你。
        (可见了她后我想,她其是不需要我来瞧的。她这样的人,不需要大明宫任何的女人来客套,来拉拢。孟氏是河边芦苇,若孤独立着,总是要心里害怕。可宗氏似乎就该是一个人,安然又稳妥的自顾自开着。无需旁人夸赞她的花舒展,也不用谁为她的凋零叹几句话,做上一首诗,她自身就已是一支歌了。她身后宫人多瞧了一眼芜月怀中莲蓬,篮中这几只莲蓬尚带着水珠,盈盈鼓着身子。)
        夏日燥热,偏殿采了不少莲蓬来,便想着四下分一分,只不知你吃不吃这个,便亲自来了。


        5楼2016-05-26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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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要出去的,只到庭中随意坐一坐罢了。
          [ 林氏的平生,永远是掖庭里一个热络的话题。这些甫入宫闱的女儿,礼训教导尚不能完全背出,却能一字不漏地记住有关她的秘辛。少女们的语气总带着惊奇,即使是应当避讳低声的,说到兴时,难免浑忘了克制,由夜风捎散出去。渐渐地,煞有介事地交耳也成了纷纷众议。有人昭然地艳羡着她的荣宠,也有人不饰语气的嫉恨与厌憎。而我观她,却从没有这样分明的情绪。]
          [ 世人一遍遍地讲着林氏过去的际遇,却只将她那些冗长的忍耐与苦难,当作她的荣幸——这未免是叫人心寒的话,所以当我看向她刻意端持的瑰丽姿态,是存着一点模糊的悲悯的。]
          [ 向林氏稍一颔首,全她脸面。] 有劳修仪惦念。
          [ 自我入居南殿,林氏似乎一直在帷帐里将养。因她是这样潋滟的生性,人们总愿含着旖旎来猜想她,连同她的病也说成邀宠惑主的伎俩。我不爱同俗世交涉,更听不惯这些捕风捉影的故事,故而与同宫的林氏,是一句过问,一点来往也没有的。而今她才好,连晨昏定省都不必去,又如何起了心思来寻我呢。]
          [ 一念接一念地想着,仍是疏离神貌,声却是缓而轻的。不说好,不说不好。]
          修仪初愈,莲子又最是固气补虚,合该为自己多留一些。


          7楼2016-05-26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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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氏眉眼泻出的疏离半分不掩,举止言行却仍规正寒暄,照顾了二人间的生硬。所以呀,我才不爱与这些人客套,话里教你挑不出错,可又让你一点儿趣也没有。我惯不爱薛氏那副淡薄模样,但对宗氏这样不沾烟火,甚至有些温霁风雨的清高,却很是看得过眼。可见眼缘二字,向来说不得什么缘由。可再想去,我或许不是厌恶薛氏淡薄,是厌恶她怀了满腔的欲,却非要端得自涤一清,无所求来。)
            (与她一同朝殿中去,前几日大雨连天,如今睛色染了朝霞,从窗前斜进来。偏首去望她,只作不见那双眼里的探究和淡漠。)
            我尚未来过你这,委实好奇得很。即便你要出去,我定也是要在这赖上一赖。
            (浅茶色的瞳中并没有什么情绪,被窗外光照了,便更只瞧得清眉眼中的笑意,将夕阳下最后那一点粼粼,一并收在了唇畔眼角。她年岁不大,即便端得气清,我却仍将她与越氏,柦氏一般作小娘子看。似乎也并不觉得,对这样一个酌泉荫柏的美人儿说这样的话,是有些冒犯的。只卸下试探意,以闲适的姿态向她展示着,这确是一次心血来潮的闺中小访。)
            我殿中还有半篮,足足炖了两日的莲子羹,再要我喝,往后看见莲花都该觉得撑。
            本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巴巴送来你这,你能收便是很叫人欢喜的事了


            8楼2016-05-26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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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氏一壁说笑,一壁往殿内行了。我步履稍缓,到底随她同去着,心却叹惋——为什么这样急呢,这样急地去里面瞧呢?]
              [ 大明宫的殿宇楼阁,若只往里瞧,是很没意思的。恢宏或精秀,奢靡或朴拙,都是一样的樊笼,即使千举万变,仍然不离其宗。倘使南殿当真有什么殊别风物,也尽在槛外了。自然,这些话是不能提的。于是我有意地引她往南窗下坐了,牖外云松尉茂,霞光巢在其中,也变得静默。]
              [ 面前的林氏,正迫不及待地开启一场友朋般的谈燕。这使我不由回过眼波,望向她:林氏有着一双意料之内的鲜眉亮眼,冶艳笑靥。可如果你能再仔细地瞧一瞧,便可见其中透出的一点不符年纪的率真,这使她一整个人变得可圈可点起来——便是在济济有众的后宫,也是十分罕俦的。]
              [ 玉绡适时地近前,奉上碧碗蒸梨,又添两只银杯蔗浆,滋着丝丝的凉气,以作浇头。向碗中轻添一调羹寒浆,慢慢等林氏说完。顺应着她为首一声的“好奇”,扬起眉端,清清一眼。]
              修仪如今得偿所愿, 莫不要失望才好。
              [ 话至末了,林氏又将那捧篮的宫奴指来眼下。自己一个南人,瞧着这样新的莲蓬,难免想起一些放诞的儿时旧事——也曾为玩兴,仿效阎诗里的采莲女,棹舟藕花深处,伸一把绑着弯镰的小竿,专注地钩莲蓬。好容易撷来一柄,趁新鲜捡小些的剥出一两颗,存心不抽绿芽,酝酿着等阿符不意,拿出来搪他的嘴,苦一苦他。待阿符骂将起来,便说是顽得累,浑忘了。]
              [ 回神时,那小奴已盈盈拜下,只等这莲蓬被接去。便也不再推诿,唤玉绡收下。再向林氏一颔。]
              即如此,宗氏却之不恭了。
              [ 送来的几支莲蓬很好看,想是承绿割采的,难免水气重些。却也不要紧,只徐徐讲起。]
              原先家中也常吃它的,除去羹汤煲炖,宗氏倒知晓一个旁的吃法。只是还需待以雪时,才最有滋味。
              ——不知修仪可曾闻说?


              10楼2016-05-26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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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生来便是为了做这样养于笼中的金丝鸟,幼持容娇,采选当中时心中雀跃,连府中诸人也忘了去思。即便是后来沉寂,也未曾想过当初应嫁个寻常人家,也未想念过阿耶严而柔的训话。不知殿中熏着什么香,初嗅有一股黄熟香的味道,可再闻又成了杜衡,若仔细去捕,又觉得好像什么香也不曾燃。临南窗而坐,宫殿窗框中是一大片松林,夕阳如水般涌得倒处都是。琅华有桃,未央有梅,凤藻有兰。三方无不丰茂,就连满襟风中都有衿贵之意,以花草喻手中主位权势。她这里的松呢?竹称君子,松号大夫。可也是故意植之,好昭配主人?宫婢上前捧过蒸梨,尚未去触,只捏了小勺笑道。)
                你这里的松倒是生的好,我那的海棠是远没有这样的长势的。可是你进宫时便着手叫人种的了?
                (人皆有爱恶,对花草也如此。我向来懒于侍弄这些,海棠也多由宫人去打理,自然不如其他殿中不假人手的精致好看。这样问过去,虽知大抵是差人种的,可又隐隐地,盼她说是随意植长的。像是才堪堪见了一个天女般又讨我眼缘的人物,就不愿她与旁人一般,人虽还是那个人,可那便俗了。)
                (见她瞧着那莲蓬出神,也不出声点破,只斜斜支首贪那窗外的清凉景。她身旁宫人收下莲蓬,菱枝便垂袖退侍在一侧。直到她再次开口,才微微收正姿态,与她对视起来。只闻棠梨煎雪,却不曾听过莲子有什么趣儿的做法,是跟雪相关的。可想来她这样闾阎扑地的氏族娘子,知道这些也是不奇怪的。)
                我对吃食也不甚讲究,你且说说看,趁着还未入秋,我好早早记下,待落雪时,也好能将这婕妤钓上的馋虫解了。


                11楼2016-05-26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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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风过,松声来。]
                  [ 一屉小寮之外,轻涛晚浪。霞炤之下的松鬣,更为郁郁,仿佛是许真君飞起的苍髯。此般造化,并非一年半载可以修得,我却没有因她的不精莳养,生出任何看轻的心思。反而随林氏这样直白的话,与她多添一份自在。而这一份自在,是从不期然,却又悄然莅临的。故在一时,也怀起兴味,与她共阅三松倒。]
                  都是老松了,[ 眉眼稍低,隐含一些浅淡的笑意。] 原就生长此地,际会而已,宗氏不敢居功。
                  [ 她将海棠较之老松,是很怪的话——入我耳,却也是很有趣的怪话了。]
                  松柏终年青翠,海棠四时常新,[ 眸波拂她。] 修仪何必急呢?
                  [ 掌心一只玉碗不大,一点点沁着清甜的凉意。缓缓细了眼,幽慢地说着。]
                  ——也并不是甚么刁钻古怪的法子。
                  把莲蓬用香蒲叶捂过一秋,等到大雪甫降,守窗辟一清净所在,召小奴取来剥籽,仔细翻炒。最好不过几人围炉而坐,各自热闹地捧得一份。莲子分来还是烫的,万莫急,要放在手心来回倒一倒。
                  [ 想及这野逸光景,一时仿佛见到席上的临之,他还是那副规正明朗的模样,坐在中央。我必是在他的右手边,身侧又坐着阿符,再旁边的是阿筱。临之的眉梢眼角,是暖融融的。阿符带着阿筱,脑袋歪倒着抵在一起,一个懒洋洋,一个赖唧唧。窗外簌簌地落着雪,窗内清香弥散。又是一冬。]
                  若想再熨帖些,风炉上是要煎紫笋的。莲子就着灵芽水,一颗颗地啖。
                  [ 而我是甚么样子呢?——大概,是笑的。]


                  12楼2016-05-26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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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这样,我便该叫宫人也撒了手去,指不定哪日也得机缘,种出片杂林子来。
                    (听她说是偶得,心里对她的那一点期盼没有破,又悄悄的沉进心底了。打趣着自己,我向不爱以外物昭什么宠势,海棠让芜月上心,不过是为了苑中有点缀,不至叫来人看去,破了脸面。)
                    (她声音透而温,像通净上好的玉石相碰鸣起来,可这话里,分明又是有其他东西在的。它们丝丝缕缕的,从她唇齿边溢出,悄悄润进她微弯的唇,上扬的眼。直到听得“几人围炉而坐”,倏忽明白过来。那个让她眉眼都浸软的东西,是思亲。她的话太动听,叫我也刻意去想起家中事来。阿兄第三个孩子已是握笔的年纪,阿耶在祖父一事后,鬓发定又白了许多吧。可这样想着,我却不知该再朝哪里想去,似乎搜刮了整个记忆,都寻不出她那样,能想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弯起嘴角的事。待她说完了,她眼里的笑却没有结束,始终像泉一般,一点一点的涌出来。被她连带着,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样的莲子,定是叫人忘不了的。婕妤若赏脸,来日落雪时,去我那凑个份儿,叫我也能试试几友围炉的意境罢。
                    (及其自然的说了一个“友”字,我知我与她是算不得什么友的。毕竟在这宫里,情谊都最不值钱,可这一刻我与她相惜,即便时局变更,最后这份心境没有了,现在跪坐在这里的我,却是真的将她看作友的。)


                    13楼2016-05-26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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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情世故复杂起来,危如岌崖,深如穽渊。可若简单起来,也是真简单的。林氏洒脱一句,很有些“无为而为”的意思,带着一点儿灵明,圆混混、又活泼泼地。明宫之内,如她者,寥寥无几。我与昭著着背经离道的林氏,竟谈至投机,听起来不无荒谬,可细想,又的确是十分在理的事。向她一睇,含嗔,也有笑。]
                      杂这字不妙。你肯顺应万物,趋势而就,讲的是自然之法。
                      [ 因而她邀一声岁寒友,亦无妨做她遒雅客,风月宾。眉是闲情,眼是清兴。]
                      若同你,乐意之至。
                      [ 轻剜白梨,一勺莹晶晶。不及吃,又添一语。半打诨,半作真。] 只是,如若在席诸人俱不相熟,我是不肯与她们吃茶的。


                      14楼2016-05-26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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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再言,已如旧友融洽。萧氏妒恨所有亲近了圣人的女人,我却不是。我带了亲近,甚至是同情的去看这些年少的嫔御,像看当初的自己一般,去看她们。我本以为宗氏该是最清高无趣之人,可南偏殿这一趟,反而叫我与她定下友约,甚至在她这赖了晚膳,才回殿去。)


                        15楼2016-05-26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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