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魄琴心 第一章
太古纪事
太古时代,众神居于人间洪涯境。火神祝融取榣山之木制琴,共成三把,名皇来、鸾来、凤来。祝融对三琴爱惜不已,尤以凤来为甚,时时弹奏。而后凤来化灵,具人之形态,能说人语 ,祝融心悦,托请地皇女娲用牵引命魂之术使此灵成为完整生命,名为太子长琴,并以父子情谊相待。
太子长琴温和沉静,平日除去清修便喜爱去榣山旷野奏乐怡情。于此结识好友悭臾,一只榣山水湄边的水虺。悭臾虽弱小,却坚信自己与别不同,终有一日将修炼成通天彻地之应龙。它与太子长琴相约,若成应龙,定要太子长琴坐于龙角旁,带其上天入地,乘奔御风,往来山川之间。
太子长琴自琴而生,是为“乐神”。然其不只琴艺高超,战力更是超群。他的武器便是琴,欢则天晴地朗,悲则日晕月暗。传说他的琴有五十弦,每弹动一根则威力加大一倍,五十根齐奏,则万物凋零,天地重归混沌。
祝融得此良助自是欣悦,在诸神面前便免不了屡露自得之色。诸神虽不至因此震怒,却也暗自多了几分提防,其中尤以伏羲为甚。
天皇伏羲惧祝融因得太子长琴而打破众神之间的势力平衡,遂决定亲自造一神器用以压制太子长琴。伏羲亲身遍访名山大川,竟当真让他寻得了一株千载梧桐,梧桐树存活千载并非罕见,难得的是曾有凤中王者在此浴天火而涅槃,而此株梧桐残木竟在那场可焚灭世间万物的天火之劫中存活了下来。更令伏羲欣喜的是梧桐木外表虽被天火灼的焦黑,内里竟是莹润剔透宛若白玉,可见其饱经天火淬炼已是脱胎换骨。伏羲几番思量最终决定要用它造一把琴,一把能够压制凤来的绝世神器。
伏羲以绝地天蚕丝为弦,白玉梧桐木作骨,终是让他锻造出了一把绝世梧桐琴,可是此琴却并不能令他满意。而后的数百年间,他不断的尝试在琴上添加各式奇珍,却总是不能很好的与之相融。直至一日恰逢伏羲寿诞,太子长琴献上了一只新曲的同时还献上了一块异常难寻的万载“萤石”。当侍者手中的檀木盒被缓缓打开之时诸神皆叹,只见其间盛有一物,晶莹清透、墨紫赛红,摄人心魄。萤石本就极其罕见,更何况万载之龄,如若不是有悭臾指引,太子长琴亦难以寻得此物。悭臾虽弱小 ,然水中生物何止千万,其间自有牵系,悭臾虽尚未化龙,却亦对美玉奇石颇多喜爱。太子长琴偶闻天皇伏羲似是喜爱搜集各式奇珍异石,正苦于伏羲诞辰之礼,便因此相寻于悭臾,得其指点,几经辗转终得此石。
伏羲本不愿将太子长琴所赠之物赋予梧桐琴,然梧桐琴成型已久,至今灵智未开,长此以往只怕会使得梧桐琴灵气尽失。而“萤石”本就有祛邪镇魂之效,万载之龄更是难寻。最终伏羲还是将那块紫红色的“萤石”一分为二,分别镶嵌于琴身的首尾两端,莹白映紫,流光熠熠。
伏羲焚香沐浴,奏琴于八卦台上。只见阵阵柔和的白光自琴身溢散而出,天地间霎时一片清朗明澈。诸神只觉心中戾气骤减,通体舒畅,心间一片宁静祥和。太子长琴初时闻得此音,只觉钦佩,而后竟渐渐地泪盈于睫。众神之中识得琴艺者不在少数,然真正精于此道的不过寥寥,悭臾虽然识得琴意,却终是难懂琴音,知音可得,而知己难寻。而今他尚未与其相识便有了相见恨晚之感,欣喜之余怎能不令他落泪。
当太子长琴赶到八卦台时,四方诸神亦不约而同的聚于此处。只见那被参天古木环绕的八卦台上成百上千的珍奇鸟兽,或是落于枝桠,或是盘旋于天际。伏羲一袭紫色华裳,坐落于八卦台上,指尖轻勾,琴音袅袅,自有一番傲然气度。就在众人沉醉于琴音不可自拔之时,一声奇异的长吟响彻天际,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自远方而来,待它来到近前众人方才知晓,这哪里是什么火焰,分明是一只尚未成年的凤凰,鸟儿通体赤红,眼似丹朱,羽翼扇动间掀起阵阵热浪,只不过那不到成年男子手臂的身长以及身后刚刚长成的四根尾羽,则彰显了它尚是雏凤的事实。
伏羲闻得凤鸣,起身相迎。刚刚走下八卦台,忽闻一声铮然弦音自身后响起,回身望去,只见梧桐琴径自而奏,琴音阵阵,比之伏羲所奏更胜,摄人心魄。清雅的琴音忽而变得激越,琴身也慢慢地飘上了半空。雏凤得见亦追随而上,绕着逐渐静止在空中的琴身优雅的盘旋。
诸神皆是震惊不已,连伏羲也甚为惊讶。雏凤周身的火焰突然大盛,琴身瞬间便被火焰所覆。伏羲来不及阻止,以为神器身毁不禁大恸。不料那火焰竟渐渐的熄灭了,待火焰退去,一角轻柔的白衫渐渐显露出来。
秋水凝眸玉为骨,霜雪流萤自风华。
突兀现身于半空的男子,一袭白衣胜雪、墨发瀑悬,肌骨如玉,端的是风华无双。深紫的眼眸,宛如墨玉,顾盼之间更似有点点红芒划过。只是那双惑人的眼眸里流转着的不是妩媚妖娆,而是一片的冷寂漠然。
男子慢慢的下落,在八卦台上站定,他右臂一震,那雏凤便绽开双翅冲向空中。待那雏凤与徘徊于空中的其他鸟儿汇合后,一缕幽紫的光芒自男子的掌心处浮现,衣袖轻挥间,一把散发着阵阵柔和光芒的白玉琴出现在了他的怀中。纤长的手指先是轻轻地拨动了几下琴弦,而后渐渐的流畅起来。一阵阵悠远的琴声自他的指尖下逸散开来,宛如亘古不变的祝福,又如远古神祗的叹息。薄唇轻启和着琴音而歌,男子的声音本是极其清越的,宛若潺潺流水,而今其纵情而歌却是响遏行云,平添了几分傲然。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太子长琴只觉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正在蛊惑着他,无数的情感如潮水般袭来。他下意识的召唤出了凤来的真身,将那些激荡在胸间的情感自指尖流泻而出,时而婉转,时而悠扬。
两道琴音渐渐的融为了一体,二者相辅相成,闻者无不沉沦其间,不可自拔。
当另一道琴音乍然响起之时,男子冷寂的面容上,竟隐隐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手上的动作未停,淡漠的眼扫向地面上的众人。忽然他的目光微微一顿,神情间似是浮现出了一抹诧异。
男子的歌声骤停,天地间霎时唯余琴音,而鸟兽们的鸣叫之声也随之渐弱。那雏凤在空中振翅翱翔,而原本围绕在八卦台周围的鸟兽们竟也齐齐飞向高空,围着它翩然盘旋,与其共舞于天地之间。随着琴音消散,鸟兽们的身影也渐渐的消失于天地之间,仍在空中流连盘桓着的唯余那只雏凤。
男子纵身跃下八卦台,向着人群走去。他的脚步很稳,没有一丝犹疑,仿佛眼中只容得下那道独一无二的身影。
男子在太子长琴的身前停了下来,静静地凝视着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善琴?”
太子长琴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拱手言道“···略有小成。”
男子听闻,唇角轻勾,连眼底都仿佛有了一丝笑意。
“那曲‘百鸟朝凤’,你可喜欢?”
那四羽雏凤也若有所感般飞了下来,落在了男子的肩上。赤红的眼直直的注视着太子长琴,时而还会发出一两声低吟,仿佛也在等一个答案。
“太古神迹百鸟朝凤···今日能得一见,已是无憾。”
好似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雏凤待太子长琴语毕,便轻快的鸣叫了一声。它轻轻地在男子的颈项间磨蹭了几下似做告别,而后便振翅高飞,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男子望着雏凤离去的身影轻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拨动了几下琴弦,发出几声叮叮咚咚的轻响。
“你···很好。吾乃‘凤凰’,汝名为何?”
“ ‘凤来’···亦可唤我‘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