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殿下纵马归来时，天色将晚。诸事料理妥当，便退入偏阁，沐浴添香，重施粉黛，更一袭绯色宫装，外罩轻若烟云的浅色襌衣，青丝用缎带束住，这才回来侍奉。此时暮色四合，秉烛缓步而来，经过偏殿时，当值宫人内侍尽皆欠身为礼，叫过主事的询问两句，转身步入殿中，光洁如鉴的地面，朦胧地映出人影。先前将烛台放置案头，上前行礼】
殿下。
【举袖齐眉，低垂视线】
宫人们已在殿外候着了，随时可以传膳。

（蹑风驰骋，通体酣畅淋漓，发间隐有汗意。时有热水俱备，去冠褪袍，洗尽尘汗，换得一身清爽。齐光来时，正着一身便袍，锦带束腰，不缀佩玉。长发未干，静坐案前，待小奴擦发。微微偏首，目未抬，先自砖影窥得朦胧深紫，如一团蕴绯轻雾。一抬袖，示意免礼）
这倒不急，发未束，不成礼节。

【欠身谢过，举步上前，取过柔软白巾，跪坐在旁，伸手为他垫上丝帛，再拿牛角梳将发丝略做梳理，然后才用白巾从上往下，细细拭去发间水气，抬眸往镜中看去】
是，那稍后齐光为您束发。
【他年幼时，我还只是一个做洒扫粗活的宫女，后来提拔到他身边，做些细活儿，这些事也都做的熟练了，只是那时他还没有这么高。】
方才策马原野，着实畅快，可惜齐光终究比殿下慢了一步。

（巾易主，收手时再略略一摆，小奴一礼退于殿外。梳齿入发，使人又添松快，不由闭目，极是舒泰）
你先打点着我这边，自然是要晚的，何况女儿家慢些也是应当的。
（虽未张目，但烛影微动，尚可察觉）
明日课业之后，还有什么好去处？

【闻他此言，也是一笑。动作尽可能轻缓地揉去发梢潮湿，一遍遍的，极为细致。这样冷的天，若寒气侵入，可就麻烦了。】
宫中景致不少，且容齐光想一想，还有哪些地方值得一览。
【不知不觉，一旁青铜鱼鹤灯内的烛火，变得更加明亮了。握住一绺发丝，轻柔梳过，灯影摇红中，启唇低声说道】
自北巡以来，您每日除却晨昏定省，便甚少往太初正殿去了。

（湿塌渐缓，是已半干，唯有发尾蓄些润意。意态闲适，仿佛当真是子弟出游，遍赏风光）
难得来一次，我的封地在汉中，若是以后想来，机会也不太多的，不如不留遗憾。
（烛火骤然一亮，微微张目，笑道）
太初人来人往，不少我一人，礼数全了就好。在金陵，多少眼睛看仙居，如今难得自在，何必往前面去。

那你来定去哪儿，是否有遗憾，就都交给你了。
（双眉一轩，含笑与她镜中相视。烛影浮光，柔出她轮廓，她便立于身后，与自己所谈，皆不是深宫女子应该所知）
雒阳是圣地，一张张口，一双双眼，一颗颗心，都想借一借这宝地一子逆局。
（困在金陵一局多时，此时也当一观各方手段。闻声一怔，旋即又展眉）
这一句我便知，你知我。

【我自然是有遗憾的，但并不是不能尽情游玩的遗憾。深深望他一眼，颔首笑应下来】
是。
【手里感觉头发差不多是干了，就换了一柄象牙梳子，开始细致的梳理。】
谁都想着“事在人为”嘛。步步为营也好，先发制人也罢，众人各凭手段就是，最怕的却还是过犹不及。
【就是争名逐利也要有手段，自作聪明，也要看你的对手是否聪明。观其神色，也跟着舒展眉关，莞尔一笑道】
齐光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时候跳出棋局，拨开云雾了。

（目光一接，便知她明己意，陈殊也好，玉佩也罢，自北巡这片刻抽身始，徐徐图之）
你总不叫我失望。
（象牙白润，愈发衬她手梳同色）
人为“天”定，物竞“天”择。赌注大，不是因为一掷千金，而是想赢得多。天纳万物，可惜谁都贪想做得天独厚的那一个，反倒没了意思。
是了，“急功近利”如我，总要喘一口气不是？

【一手抚过鬓发，一手持梳慢慢梳过】
毕竟齐光是殿下的典侍。
【回以一笑，又垂眸专注于手头的活儿。闻言不禁笑出了声，低低说道】
哪儿来的这么多得天独厚，充其量也只是自以为是。天意自古高难测，就看谁能顺天而为。
【将长发试着束起些，对镜端详片刻，含笑又道】
是。正所谓张弛有度，殿下是该歇几日了。只是您方才说错了，并不是您“急功近利”，而是怕有的人一心认定您“急功近利”。殿下总该让旁人喘口气吧？

（长发拢束成髻，似将万千心绪一一收起）
日后你还是司侍，尚侍。
天有四季，何时寒冬刺骨，何时春日暖身，皆有律可寻。来找一找这律，未尝不是有意思的事。
（发髻成，带她看来无差，起身道）
喘口气之外，也要吃口饭，传罢。

【午后闲暇，绮窗朱户透进柔和日光，正适合伏案作书。滴水入砚，悬腕轻研共计一百零七转，唯有如此，研出的墨汁最适宜书写。今日是我侍奉殿下笔墨。研足了墨就退在一旁，取来乌木香匣，打开了，拿小勺挑些柏子，放在博山炉中。隔着松针制成的雪白香灰，埋在其下的碳火散发出温文的热度，悄然无声地烘出清淡微苦，颇具禅意的香来】

（春色愈浓亦转淡，北地春晚，但此时亦是枝干覆碧，重叶叠叠。案前一台松花砚，纣绿无瑕，色嫩而纯，如五月松林，松花正绽，极应时节。齐光将墨研成，又燃一味雅香。两者皆是淡中回浓，如许多事峰回路转。笔入洗中，信口一句，又似另有意思）
前一阵百花齐放，多是花蜜腻人，这味道倒是清爽许多。

【每逢春来，风中便弥漫着甜美的花香，总说花气袭人欲破禅，临帖品茶，还是清寂幽静为好。柏子是常见之物，也是适用于佛堂斗室的雅物】
花香浓郁难免惑人心神，柏子虽不是什么名贵香料，却能助人敛神静气。
【见他已把狼毫放入笔洗，便又问道】
可是乏了？齐光给您备了茶，这就奉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