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折言
“看过这么多高山流水了,还要在小溪里搬石头砸水花玩。”
我抬头,满眼的溪水跟彩石转而换成了一个人,一个满头银发却面容清朗的年轻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你谁呀?”我微微直起腰,提起两只湿淋淋的手,以及手中一块刚翻起来的彩石头。溪水以不回头的姿态从我的脚踝边划过,凉凉的,在这燥热的夏天里让人感觉尤其舒服,忽然我感到有什么又凉又滑的东西迅速从我脚背上掠过。
该死!一定是那条黑鲵!
其实呢我这个人是很自私的,但凡于己无关的人跟事都高高挂起,有多高挂多高,摔死也不负责。别问我为什么,有什么可问的,万一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耽误了早饭怎么办?唔……耽误晚饭跟午饭也是不行的。况且,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别忙!你们知不知道小黑那个蠢货每天要吃掉多少小黑鲵,而且,重点是作为一只鸬鹚它竟然连黑鲵都不会自己抓!闭嘴,我知道鸬鹚会捉鱼但不会捉黑鲵,可别的鸬鹚又不像你这么挑食要吃黑鲵!而且它们也不会一旦饿了就停在房梁上扇那对足足有四尺长的翅膀!兄台,你去船上扇好不好啊?实在不愿意将就,院子里的老桔子树枝的质感跟房梁也是差不多的。但据说房梁的材质确实跟桔子树不一样,所以每天一大早,我堂堂一个主人不睡觉,要替一只鸬鹚去捉黑鲵!
所以一般我在捉黑鲵的时候谁都不搭理。可是,这一头银毛跟那把嗓子,让我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很熟稔——于是我跟小黑为此痛失了一条蹲守了好久的大黑鲵。
站在老桔子树上的小黑又开始扇翅膀,而我,准备发个脾气消消火。
那个奇怪的人没有说话,反而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那个表情像一瓢冬天里的雪水,让我在一瞬间相信,他一定特别理解我跟小黑没能捉住黑鲵的沮丧跟失望,于是满腔的怒火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别难过,不就是一条鲵么,在找一条就是了!”
那人低头笑道:“万一你就认准了这一条怎么办?”
透过林荫的太阳落在那人的银发上,像是雪地里的一片光。他说的话,我竟无语反驳。
“七年又七年,十四年你总该看够这里了,”那人望着我,自顾自的说着,“折言,你跟我回去吧?”
我举头环顾四周,两遍,确认除了小黑这只傻鸟蹲在老桔子树上歪头看着我,真没有别的人了。可我并不叫折言啊!怎么办怎么办,接不下话了。
“小黑,跟你打听个事儿,话说在你偷了山下李大婶的那两条鲵、差点被煮了之前,是不是叫折言?”
“咕,咕咕——”
那个奇怪的人摇摇头,转身从斑驳的日光里离开,他的银发用细细的一根丝带挽着。我仿佛想起了什么,折言与海棠花,但确实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突然觉得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