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贵、人】
【我于花厅静等，目光掠过她殿内陈设，美的眩目，却都不敌细看。这样的人，慧妃叫我来送药，什么企图？等不至半刻，便有一人影翩跹而来，我呈了锦盒上，方屈膝行礼】
见过菀贵人。
【华装锦服、年轻貌美——然而眼角眉梢处的操劳风霜，却一如她有了裂纹的白釉花樽，避无可避，藏无可藏】

（那日与全妃一话，得允后，我是欢喜的，于是左盼右盼，终于得见天颜，纵是似是几分冷漠，依旧让我欢喜，想来全妃是忌惮那日一话，故而如此，也算两不相欠，于是，第二个计划，就开始了。）
（病中总归心绪不宁，总怕若是不得万岁怜爱，怕是—— 只是我，不敢这般去想，心中百转千回，却闻慧妃礼至，论及起来，如今全妃与慧妃走的极近，又复抬了位份，这般倒难掩受宠若惊。）
（因病多有面色苍白，添了些许笑意，瞧那女官到了里间儿，才忙忙笑声。）
姑娘多礼了，劳得您跑一趟。

不劳烦。
（我应了，照例有小青娥上茶来，低眉一嗅，便又搁在手边。）
（我打量她仍带着苍白的面容，玉减翠裙交，病怯罗衣薄，这样楚楚的情态，果然惹人怜。风自朱门开合的缝隙里窜入，撩动一室珠玉清响，起身关了，酝酿出一个笑来）
慧娘娘看您身子不好，便打发奴婢送些补身子的药来，阿胶、人参……都是好东西。

（其实论及起来，我倒是几分疑虑的，毕竟慧妃贵为皇贵，突生送了补品于我一小小贵人，合该如是，只是因着全妃，我全然觉不过眼下踩在一条船上，故而施恩，心中也是极为欢喜，吩咐婢子上茶，尔后闻话，也是笑了笑，添话。）得娘娘记挂，我这儿粗鄙，没着这么多好玩意儿，心中甚是感激。
（话甫落了，又咳了几声，掩着帕子，带着几分歉意。）教姑娘见笑了。

（我颔首，回首一眺，身后青娥便呈了锦盒来。我递给她，缎带柔韧地缠着她的指尖，随着动作缓缓打开，附子、干姜、甘草……恶寒倦卧，神疲欲寐，腹中冷痛，脉象沉弱。 ）
（她拆一样，我便想起它们的药性。我微笑着目睹着她显而易见的欢欣，直到看见最下方的一枚吴茱萸。）
（吴茱萸辛热，破阴，恶丹参，肠虚者尤忌。一瞬间，我欲开口阻拦。然而想起临走前慧、全二人暧昧不明的笑容，思路便如穿好的珠链，从未这样清晰明白。我看向菀贵人，她脸上甚至还带着未消退的笑意。）
（我闭一闭眼）方才忘了告诉您，最后一味药……不可和丹参一起服食。

（最后一句的指点，是我唯一能做的。慧妃既然可以差我明目张胆地送药，便也可以在这大殿里安插她的人手。）
（我环视一周，宫娥大多静默，偶有和我目光相撞者，也都是匆匆移开。突然想起当日于储秀正殿，睿妃那一番话的语重心长。）
药有相冲者，更甚于疾。
（您若不确定，不妨让太医看一看。我将这一句收在心底，我既不知因果，自然，也就最好做一个哑巴。）
是呀，慧娘娘总是一贯宽仁的……

我记下了——
（其实，我心里边儿却是存了几分好奇的，两者相冲，我也知晓不少，然她说了几次，到底有着几分疑虑，不过瞧她模样，应该是得着慧妃看重的，既然将药送于我，想来也是怕生了旁的事端，心里边儿这么一念，故而对慧妃更多了几分感激，当下也是笑了开。）
（尔后又是一阵咳嗽，带着几分歉意。）这些时日总是好好坏坏，招待不周，姑娘莫怪。

（她以手掩唇，纱袖随着咳嗽起伏，这样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便去了）奴婢尝习医理，医人有时在心。无论您郁结什么，暂且放一放，身子要紧。
（我通医理，所以，我说的都是对的。抬眸见着菀贵人仍浑然不觉的模样，我已经猜出慧妃意欲何为，便更不可轻易开口，于心间轻轻一叹。）
您客气了，奴婢本奉命前来，此时天色渐晚，也该回长春了。娘娘贵人体弱，您，要保重。

姑娘说的是。
（闻话，我却几分哂，她在慧妃身侧，说白了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知晓我们这做低了的人又该如何自处，眼下但凡有旁的方法，定是不会如此，那日全妃一话，虽是不可全信，却后有功效，我又怎能不信，家中催的急—— 甫这般一念，又是一阵咳嗽。）
（后闻她一话，也几分讪然。）倒是我招待不周了，簌簌，替我送送姑娘。
（直至婢子送她离，方进了里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