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1】
我叫叮咚，泉水叮咚的叮咚。
我的家在如升楼，离大家都很远的地方，想要去到土楼那边，就必须让三手过来接我。
大家都说如升楼里住着一个脾气奇怪的人，他们叫他灵婆。大家都说灵婆乖僻，不与外来人往来，其实不是的。
很多很多年以前，湫大人把我的灵魂从玻璃缸里取出来，以海棠为引，为我塑了人身。
“椿湫……夏冬……”朦朦胧胧间，我听到有人这么说着，“我喜欢她的声音，就像泉水的声音一样清脆动听，你就叫叮咚吧。”
我揉了揉眼睛，面前的白发少年捧着一套衣服，脸上带着温柔却有些内敛的笑，“我是如升楼的主人，是这届灵婆，你可以叫我湫大人。”
他身边环绕着几只猫，其中一只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抬起金色的瞳眸望了我一眼，发出喵喵的叫声。
【2】
渐渐地，我发现湫大人是个非常闲的大忙人。他有那么多的事要干，可是却活得像个闲人。
他在办公的时候，会让我定期将点心和茶端进去，偶尔也会指着生死簿上一个人的名字，让我猜他的死因。
我抿了抿嘴，随口说了个死因。但其实，无论我说的正确与否，他都不太在意。
“还是寿终正寝好过一些吧，我总觉得，能活多一天是一天……”他自顾自地说道，转而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唉，我和那个人越来越像了……”
不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但只有垂暮之人才会说出这种话吧。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吗？可是如果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活再久不也是煎熬吗？
“不快乐，活得再久又有什么用呢？”我轻声问道。
湫大人愣了片刻，他盯着生死簿上不断浮现的字眼，似乎陷入了沉思。
【3】
总有人来找他“做生意”，那些痴男怨女带着绝望的眼神，跌跌撞撞地跑来，求他以命换命。
这时候，湫大人从来不笑，他冷冷地打量着每一个来乞求他的人，眼底有一丝失望。
那些被换走的灵魂，被捧着离开了这里，可是过了几天我去打扫的时候，又看见它们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了。
湫大人不做亏本生意，同样的，他也不做黑心商人。那香炉里的一个个小袋子，总是满了又空，满了又空。
他唯一做过的亏本生意，大概是给了我生命，让我在他耳边叨叨了这么多年。
“湫大人，我不懂。你既给不了他们希望，又何必给他们绝望呢？”
“既知人死而无法复生，又何必逆天而行？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他的声线有些清冷，甚至带上了几分残忍的意味。
我想我大概是不懂他所说的话的，我不懂为什么不能把灵魂交出去。
但我也没有傻到悄悄地把小鱼交出去，我想他应该有自己的道理，虽然我不懂。
【4】
如升楼外的那一片云海向来是风平浪静的。
湫大人很闲——我之前就说过了。他养很多只猫打发自己的时间，他让我去土楼那边为他折几支海棠，听我讲一些无聊的故事。
我和他并肩坐在如升楼前面的阶梯上，云海微微濡湿了我的裙摆，我赤着脚，高兴地看着自己的脚踝消失在一片雾茫茫中。
“我今天见到珮大祭司了。”我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精致的点心，“她说给你的。”
湫大人淡笑着接过来，他对我鲜少有隐瞒的事，包括他成为灵婆前的身份，但是他从未说过我从哪里来。
“湫大人，你小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吗？”我大着胆子问了这个问题。
“不是。有个早夭的青梅竹马。”他波澜不惊地答道。
“喔……湫大人，三手来了！”我有些兴奋地拍了拍他，不远处，三手撑着船悠悠地过来了。
我轻快地跑上船，和不紧不慢的湫大人打了个手势催他快些过来。
如升楼外的景色明净美丽，海天相接，一片纯净的蓝与白织就这片天地。
有时候我和湫大人一起，乘着三手的小舟，在这片云海中四下游荡，在偶尔的一两句拌嘴中就消磨掉了整个下午。
“湫大人。”我向后靠了靠，正好撞到他清瘦的脊背，“关于你说的那个青梅竹马。”
“嗯？”
“你们会重聚的，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我没有回头，但大致能猜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一定在笑吧。希望他可以多笑一笑。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悄悄地许了个愿望。
【1】
我叫叮咚，泉水叮咚的叮咚。
我的家在如升楼，离大家都很远的地方，想要去到土楼那边，就必须让三手过来接我。
大家都说如升楼里住着一个脾气奇怪的人，他们叫他灵婆。大家都说灵婆乖僻，不与外来人往来，其实不是的。
很多很多年以前，湫大人把我的灵魂从玻璃缸里取出来，以海棠为引，为我塑了人身。
“椿湫……夏冬……”朦朦胧胧间，我听到有人这么说着，“我喜欢她的声音，就像泉水的声音一样清脆动听，你就叫叮咚吧。”
我揉了揉眼睛，面前的白发少年捧着一套衣服，脸上带着温柔却有些内敛的笑，“我是如升楼的主人，是这届灵婆，你可以叫我湫大人。”
他身边环绕着几只猫，其中一只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抬起金色的瞳眸望了我一眼，发出喵喵的叫声。
【2】
渐渐地，我发现湫大人是个非常闲的大忙人。他有那么多的事要干，可是却活得像个闲人。
他在办公的时候，会让我定期将点心和茶端进去，偶尔也会指着生死簿上一个人的名字，让我猜他的死因。
我抿了抿嘴，随口说了个死因。但其实，无论我说的正确与否，他都不太在意。
“还是寿终正寝好过一些吧，我总觉得，能活多一天是一天……”他自顾自地说道，转而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唉，我和那个人越来越像了……”
不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但只有垂暮之人才会说出这种话吧。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吗？可是如果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活再久不也是煎熬吗？
“不快乐，活得再久又有什么用呢？”我轻声问道。
湫大人愣了片刻，他盯着生死簿上不断浮现的字眼，似乎陷入了沉思。
【3】
总有人来找他“做生意”，那些痴男怨女带着绝望的眼神，跌跌撞撞地跑来，求他以命换命。
这时候，湫大人从来不笑，他冷冷地打量着每一个来乞求他的人，眼底有一丝失望。
那些被换走的灵魂，被捧着离开了这里，可是过了几天我去打扫的时候，又看见它们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了。
湫大人不做亏本生意，同样的，他也不做黑心商人。那香炉里的一个个小袋子，总是满了又空，满了又空。
他唯一做过的亏本生意，大概是给了我生命，让我在他耳边叨叨了这么多年。
“湫大人，我不懂。你既给不了他们希望，又何必给他们绝望呢？”
“既知人死而无法复生，又何必逆天而行？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他的声线有些清冷，甚至带上了几分残忍的意味。
我想我大概是不懂他所说的话的，我不懂为什么不能把灵魂交出去。
但我也没有傻到悄悄地把小鱼交出去，我想他应该有自己的道理，虽然我不懂。
【4】
如升楼外的那一片云海向来是风平浪静的。
湫大人很闲——我之前就说过了。他养很多只猫打发自己的时间，他让我去土楼那边为他折几支海棠，听我讲一些无聊的故事。
我和他并肩坐在如升楼前面的阶梯上，云海微微濡湿了我的裙摆，我赤着脚，高兴地看着自己的脚踝消失在一片雾茫茫中。
“我今天见到珮大祭司了。”我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精致的点心，“她说给你的。”
湫大人淡笑着接过来，他对我鲜少有隐瞒的事，包括他成为灵婆前的身份，但是他从未说过我从哪里来。
“湫大人，你小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吗？”我大着胆子问了这个问题。
“不是。有个早夭的青梅竹马。”他波澜不惊地答道。
“喔……湫大人，三手来了！”我有些兴奋地拍了拍他，不远处，三手撑着船悠悠地过来了。
我轻快地跑上船，和不紧不慢的湫大人打了个手势催他快些过来。
如升楼外的景色明净美丽，海天相接，一片纯净的蓝与白织就这片天地。
有时候我和湫大人一起，乘着三手的小舟，在这片云海中四下游荡，在偶尔的一两句拌嘴中就消磨掉了整个下午。
“湫大人。”我向后靠了靠，正好撞到他清瘦的脊背，“关于你说的那个青梅竹马。”
“嗯？”
“你们会重聚的，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我没有回头，但大致能猜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一定在笑吧。希望他可以多笑一笑。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悄悄地许了个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