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n·Baek┃160801『原创』锦瑟无端五十弦【短篇/完结】

[05]
年少的时候，朴灿烈疯狂地爱上了摄影。缠着父母给自己买了一台新的相机，总是拿着它到处地拍。
边伯贤性子收敛了不少，不像从前那般毛毛躁躁不可一世，温和了许多。就像小刺猬变成了小白兔。
两个人一起去爬山，边伯贤一直像只小白兔一样蹦蹦跳跳的，一路小跑着。
朴灿烈走在他后面，拿着相机，不停地按下快门，撷取下各种美好的瞬间。
两个人一块坐在小溪流旁边的石头上，朴灿烈把刚刚拍好的照片给边伯贤看。
他紧张地直搓手，嘴上却是麻溜地把想问的给说了出来。
“听他们说……”他说的小心翼翼，“你和你们班一个女孩在谈恋爱？”
边伯贤查看照片的手一顿，然后又说欢快明朗的声音：“阿西，这张拍的不好看，朴灿烈你的技术不行啊哈哈哈…嗯，这张还凑合吧……”
朴灿烈握紧了拳头，边伯贤这显然是在掩饰。
“边伯贤——”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试图瞒着我。”
“是的，”边伯贤终于抬起头，对上朴灿烈那双清澈的眸子——
“我在和别人谈恋爱。”
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
“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朴灿烈。如果你也喜欢她，我不会让步的。”
又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刺猬。
朴灿烈没再说话，他只觉得眼眶发涩。就像万水千山的洪堤崩溃在即，累了。
边伯贤已经无心再看照片，把相机还给了他，他接过相机。然后看着边伯贤面无表情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和他擦肩而过。
他的感情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或许是在边伯贤替自己出头的时候，或许是在边伯贤把自己爱吃的奶糖慷慨地分给自己一半的时候，或许是在边伯贤经常牵着他的手说“一人一半感情不散”的时候……或许，或许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
初次见面那天，边伯贤伸出肉肉的小手，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揪了一把的时候。
他对于边伯贤，已经不是那种单纯简单的感情了。
可是边伯贤却一点都不知道，甚至还说出了“绝对不会让步”的字眼。
他的身子瘫软起来——
这样禁忌的感情啊……见不得光的感情……会让人唾弃的感情……
蓦地就害怕起来，决定隐藏起自己的情感。
他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边伯贤。
——是那样美好干净的人啊。
那时候啊，他十六岁，他也十六岁。

[07]
两个人的日子倒也过的舒坦，平平淡淡的。朴灿烈说，平平淡淡的感情，才能够细水长流。
和边伯贤吃完大排档之后出了店门才发现下起了毛毛细雨。他牵着边伯贤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道两旁的路灯照出了细密的雨丝，斜斜地交织着。
两个人也不管什么，就这么淋着，就这么牵着。
边伯贤的右手拽着朴灿烈的左手，抬起左脚迈开步子去踏积雨的小水坑，被溅起的雨水混着些许的尘土，然后再迈下一步。
朴灿烈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眉眼弯弯，乐呵呵地笑着。
“到了，伯贤快进去吧，帮我替边阿姨问好，我们明天再见啦。”
“好啊，明天要给我带早餐啊。”
“一定，快进去吧。”
边伯贤突然快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转身往门口走去。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傻傻地笑了。
朴灿烈转身离开往对街走去。
边伯贤站在门口回看他，却在那一瞬间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刹车声——
“朴灿烈！”
他还没能跑过去将朴灿烈推开，就看到了他倒下——
像缓缓飘落的枯叶蝶，朴灿烈就这样躺在了血泊之中。
路灯照射下，细密的雨丝斜斜地交织着。湿漉漉的地上躺着他。
边伯贤跪着抱起他，泪水早已流满了整张脸。
“朴灿烈，朴灿烈，朴灿烈你醒醒……我求你醒醒，你别吓我，朴灿烈……”
他把自己的头埋在朴灿烈的胸膛上，听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心跳声逐渐消失殆尽。
“朴灿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说好的要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以后会乖的，我不惹你生气了……”
起初的哭喊声，后来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呢喃。
再后来，被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淹没……
那个前一秒还和他手牵手的人啊，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在那个雨夜，慢慢被抽离。
和他爱的人的心跳一般，消失殆尽。
那时候啊，他二十二岁，他也二十二岁。

[08]
十年了，边伯贤再也抵不住家里人的压力，找了个姑娘结了婚。
姑娘叫林蔓，她家里和边伯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他现在事业有成，买得起车买得起房，他娶的姑娘长的也不赖，唯独那一双眼——
像极了朴灿烈的那双桃花眼。
勾人十分。
他和她新婚那天喝多了酒，头昏脑胀的。意乱情迷的时候，把她硬生生当成了朴灿烈，只因为那一双眼。
第二天醒来之后发现太阳穴生疼生疼的，看到身边的那个女人才后知后觉做错了事，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
这女人也是争气，几个月后在医院检查出了已经怀上了。边伯贤没有多大的想法，只觉得给边家留了后代，也算是不愧对列祖列宗了。
边妈妈可兴奋了，天天一大早上就带着自己做好的补品往家里跑。
边伯贤白天得去上班，边妈妈就留在那里照顾着林蔓。
晚上边伯贤回家的时候，林蔓已经吃好饭睡觉了，边伯贤就去书房里，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
里面全部都是照片。
朴灿烈拍的照片。
一张一张，每一张，都是自己。
看了有些久了，边伯贤的眼睛觉得疼，就走到床上整个人陷下去，关了灯。
他和林蔓前几月就开始分居了，林蔓住在卧室，他睡在书房。
本该着床就睡的他，今天却出奇地睡不着。
今天回家的时候下了点小雨，细密的雨丝在车灯的照射下清晰可见，地上湿漉漉的。
——一切都像极了当初的那个雨夜。
朴灿烈啊，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在黑暗中骂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是沙哑得不行，不知不觉当中，满脸都是泪水。
我还是想念你，像树枝摇曳十几个春秋，不知疲倦。
那时候啊，他三十二岁，他二十二岁。

[09]
林蔓成了全职家庭主妇，天天接送儿子上学放学。
边伯贤给孩子取名思繁。边思繁。
思念繁盛的果实。
思念，灿烈。
他现在早已学会如何在一个个相似的雨夜中开车，开过那湿漉漉的路，回家洗漱之后给自己喂几片安眠药，也能一觉到天亮。
可是我还是想念你，像流连于山间的雾气，悄无声息。
那时候啊，他四十六岁，他二十二岁。
[10]
生活过的很平静，但是边伯贤被查出患有癌症，晚期。
思繁偷偷地流了好几次泪了，林蔓也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儿媳妇也经常会来，给他带一点煲好的鸡汤。
他却每天都抱着一堆自己的照片傻笑，乐此不疲。
儿媳妇偷偷问思繁，说你爸怎么天天看自己的照片啊？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啊？
原来我还是想念你，像随风飞舞的蒲公英，没有目的地。
那时候啊，他六十九岁，他二十二岁。
[11]
这段时间边伯贤出院了，他每天躺在床上，身旁放着一堆照片。
他看着照片中的自己，稍微歪着头笑呵呵的，眉目如画，笑意盈盈。
可是现在的自己呢？
——他的青丝早已变成了白发，眸子也不再星光熠熠，深深的皱纹遍布在没有血色的松弛的脸上。因为生病而更显苍白的嘴唇干瘪，嘴角已经松弛了，但是依旧微微向上。看得出来他在笑。
一刻间仿佛时光的年轮倒转，他看到了少年眼中的他，笑意渐浓，泪花渐浓。
好像我还是想念你，像满天繁星远密，遥遥无期。
那时候啊，他七十二岁，他二十二岁。
[12]
再后来啊。
他七十二岁，他二十二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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