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中初遇，逞一时英雄买下女童，可说是买，也不妥帖，更该说是救。得幸那厮拿钱走人，信守承诺不将此事传开，才没闹的满城风云。而女童居于府上数日，是因我年岁未及，断不得向外说是养女，予她格格的称谓，就稍微委屈了她，外称侍女。而至于实况，府中上下，心知肚明。至于姓甚名谁，自不悉知，可总不能一直让她无名无姓。念及初遇时，是在雨中，便用同音之喻为其姓，而名，过于草草，取软软二字，无意。只因我为武夫，对女儿家的名儿是拿不准的。 】
【 依医师所配草药，适养几日，女童面相也有润色，较之那次初见，是貌容一新。而至若日后的碧玉姿态，或许是我这府上的灵气好。几日相处下来，发现有异处，原以为软软是畏人而少言，后才发现她是不会说话。得知这消息，一时是又恼又难过，可这不会说话不代表不能，若是有人去教，指不定是能学会的。 】
【 响午用膳后，于凉院乘凉，时不时还往竹笼里的白鸽抛几粒花生。白鸽咕咕时，我想起了软软，唤人领她过来见我。】

凑表碾

【 款步姗姗，判若两人。她有慧根，寻常得体的举止，一点即通。而万福礼虽显青涩，却不比宫里头初尝礼仪的公主们差。 】
低着头作甚？抬起来，我——喜欢看你笑。
【 仍瞧着竹笼里的白鸽，人凑近时，稍一瞟眼，见她低眉，有些愠气，随即而逝。伸手，在身侧的石凳上轻拍三下示意。她就若竹笼里的小白鸽，始初，需我照料，再瞧日后，仍需我照料。】

【 她瞧鸽子时，我望着她，一颦一簇，一嗔一笑，勾人出神。幼年的顽劣，让我于丫头，从未尽到做兄长的职责，至若一堵宫墙，分两地百态，不得朝夕相处，余有念想。而软软不同，她可伴我百岁，我依是能护她一生，甚好。笼里的小家伙也绝非乖张，冷不丁在软软手心一啄，花生米散落脚侧。眉头一皱，倾身攥住她的手腕。 】
我看看。
【 白润的掌心红了一处，满茧的手指又替她揉了两下。过于的怜香惜玉。她没事的模样，冲着笼里的小家伙鼓起了嘴，肖着鸽子叫。全没声儿，我又见着那落寞的神色。而她是落寞，我是揪心。手一挥，示意一旁的婢女把犯事儿的坏家伙给拿进屋去，耳边也就少了咕咕的声。紧攥皓腕的手，渐渐松开，同她对坐。 】
我教你说话吧。

（记忆里，没有亲生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只有灰色的院子，粗鲁的阿爸，和一群同病相怜的孩子。浮想联翩——若我有爹爹，他会不会，抚着我淌过无数泪水的面颊？若我有哥哥，他会不会，抱紧我躲在受伤角落里的心灵？）
（不过是被鸽子啄了一口，倒被他捉住手轻轻揉着，这般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却让我有些无措，一时间怔怔出了神——）
（或许此生都不会有亲人，可有他，足矣。）
（却不想，无意间玩闹的动作，竟引得他，起了教我说话的兴致。莫名回忆起那一日的雨，那一日的痛楚哭喊，那一日的绝望无助，犹如躲避着烈火一般，蓦地自他掌中抽回小手，不安的绞着杏色的衣角。）

【 太笨，教不会。 】

（老师傻，不学了。）

回戏

酝酿

又醒

【 春风入院，较之柔和，似我之容，似她之笑。面对殷殷的面孔时，神色一沉，妄想出口的话又缩了回去，是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
【 我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学会说话的，只记得，咿呀学语时是在一个老嬷嬷的怀里。手肘撑在石桌上，渐而握拳，手指摩挲玉扳指。 】
【 无意中发现了石桌上的茶盏，睫毛颤了颤，似有妙计。顺势端起茶盏，至她眼前，慢慢往前倾，致力不让茶水外泄，屈手指指，有意唇慢半拍。 】
水——
看我发音。

我也不知道这病怎么治

（微风里，一庭花树。听着他温柔耐心的语调，犹豫着凑了过去。一双藕臂交叠在石桌上，那里微微沁凉叫人心安。小巧的下巴搁在臂间，藏着半边唇。）
（我半偏着头，静静地看着那慢倾的水，和碧色茶水里映出他发音的样子——却抿着唇。）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曾经是会说话的，又该怎么告诉他，自从丢失了声音，我的双唇在无数个日夜尝试过无数个字，却依旧一次次静默。还应该怎么告诉他，这样的日复一日的失望，他不用与我分担，我自己，就好。）
（可终究不敌他眼中期盼，微抬起头以手支颐，嘴唇按着“水”字发音的轨迹，祈求着奇迹，就像那天瓢泼大雨里，他是我生命的奇迹。）
（水。）
（水。）
（不明白本已经习惯失望，这一次仍旧会如此难过。一次次徒劳令目中满是泪水，仍旧坚强着不哭——他说，喜欢看我笑的样子。哭，笑，都不过是为他。）

【这么简单都不会，诶，太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