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期待把目光投向那个男人,可他似乎不舍得从梦乡中醒来,依旧闭着眼,一小段奶白色的手臂从被子的边沿露出来,几根葱白的手指垂下,纤细而修长。我举起自己的手瞧了几眼然后又沮丧地放下,嘛果然还是有点差距。
他睡得很安稳,没有像之前医生们嘱咐的那样中途会起身,用惊恐的目光观察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我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在找寻自己弟弟的影子呢?毕竟是陪伴了如此之久的人啊,这样想着我又开始怜惜这个脆弱的男人了,我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无聊地扫过信息灯闪烁的手机。我看了看,是导师给我发短讯了,叫我尽快在半小时内结束观察回到学院去完善我上星期交的论文。
等我抬起头的时候,托尔已经醒了。
他用手背揉了揉睁不大开的眼睛,把身上盖着的毛毯往旁边一推就算是结束了午觉。他望向窗外,太阳也已经变得不那么刺眼了,像是生气过后柔声安慰孩子的母亲,正把它的光辉赐予每一个需要它的孩子。他又望向那面玻璃——虽然在他眼里只是面长得不太一样的墙,我有强烈的预感,感觉到他是在望着我。我震惊地站起来,想向他靠近但又不由自主地远离。我倒退几步,碰到了一把木椅,也许是我的错觉,在那一瞬间玻璃那边的男人冲着我笑了一下。
我抓起椅背上的大衣夺门而出。
我逃跑了。
原来外边一点也不暖和。太阳的光终于还是没有把冷风给赶跑,我一边跑一边感觉到刀子一样锋利的寒冷落到我的身上,街上的人都投以我诧异的眼光。大概他们觉得如此狼狈的我才是疯子吧。我一路跑到了学院,上气不接下气,导师询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回答,只是把怀里的记录本塞给他然后沉默。
至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像牢笼一样的医院,因为那里总使我有一种错觉:金丝笼里的鸟雀并不是对这世界没感觉,它们只是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让人们忘记了它们曾经也是那样光鲜,拥有动人的歌喉。之后我从导师那里听说那个男人死了。但具体的死因导师没有透露给我,或许这是什么机密也说不定。
我坐在下午的花香里,伸了个懒腰。啊,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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