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格劳瑞失踪了。两个月。对精灵来说并不长,但对于死亡这种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完成的事来说,很长。
从黑的妹妹遭受意外死去、黑质问格劳瑞“你根本不想救她”后开始。
一二三也被他扔下了,三只都变得特别安静:二整天蔫蔫地跟着黑,也不去烦他,只是站在周围的高处看着黑;一被人目击整天卧在一片空地上,上面杂草丛生;三则来无影去无踪,拜迪亚只能偶尔在它给另两个同伴送吃的时候看见它——别问他是怎么分别这三只毛团的。
而在两个月后拜迪亚终于找上了黑。
“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吗?”
黑撇开头:“……反正他都不是我们的同伴——他甚至连魔界精灵都不是,管那么多干什么,他爱走不走。”
“……”拜迪亚沉默了一会儿,“好,随便你。”他微微笑了笑,“但你得记住,你们这一辈人能活下那么多来多亏了他。以前的幼年精灵存活率只有你们的五分之一。”
“那他也不该——”
‘我不能救她。’格劳瑞垂眼看着黑和他抱着的浑身是血的女孩,‘我不会救她。’
最后黑只能看着他妹妹吐出最后一口气,合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而后是漫长的雨季。一般都显得死气沉沉的植物开始在这段时间内疯狂地抽枝生长,而有精灵发现那些植物都仿佛被净化过了一样,褪去了连暗系精灵都望而却步的黑暗沉淀。
得知这一消息的黑立刻冲了出去,也不管外面的大雨一直跑到一卧着的地方,在一略带愤怒的嘶叫声里用自己并不强大的力量向着地面发出连续的攻击,等力量耗尽时就改用双手挖。
后赶来的拜迪亚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黑明显不打算停下来、也不打算让人插手的动作。
等格劳瑞被挖出上半身时已经过了很久了,久到那一场雨已经停止。黑不在乎。他只是用自己因脱力颤抖不已的手抓起格劳瑞的衣服朝他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
然后他突兀地停下了。格劳瑞的眼睛一直没动过,即使在被挖出土的时候黑的手就在他眼前晃过也没有。(老实说这真的吓了黑一大跳,差点以为他死了。)那双金色的眼睛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天空,一眨不眨地盯着。
黑发现他在哭。
之前被大雨遮掩并不明显,而在雨停的现在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眼泪是怎么一滴一滴地从格劳瑞的眼角处滑落,带走他脸上的泥渍,坠到地面消失。
‘土地就好像被净化过一样。’
就在黑手足无措的时候拜迪亚轻飘飘地出现在他旁边,低头看着被自己的影子挡住的格劳瑞。他的眼睛暗沉沉的,没有一点光。
“自己爬出来。”他说,像一头潜伏在暗中露出獠牙的野兽。“既然你有办法自己进去,就自己爬出来。”
“出不来。”格劳瑞回答他,在一段宛如窒息的长长沉默后,“他把我推进来,然后自己走了。”
“他不要我了。”
这是黑第一次看到格劳瑞的笑,就像黑曾经难得在魔界看到星夜的晚上所见到的、一颗无比却是在坠落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