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衫沾了些许血迹，浑不在意，坐在茶馆喝着碧螺春。坊间有人说顾七替嫁做了王爷嫡妃，他听着，吹皱了一盏清茶，抬首饮尽，未知滋味。
不说伤情与否，不过多挨了一刀。
“上些……”
他正与店家说着，吃食二字未道出口，一旁有喧哗之声，他侧首，茶馆之外是顾七，昔日小师妹，晚晚。

玲珑品的木门大开，迎来送往间，做得皆是些文人雅客的生意，因而，他坐立其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让人移不开眼。晚晚怔怔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看着那木门里的熟悉身影。良久，她抬脚跨进玲珑品的大门，迟疑着，走到他的身边，又坐在他的面前。
她看着他，一刻也不曾将目光移开。吩咐着一侧的店家。
”掌柜，取两坛罗浮春。“

他便将手上的杯盏搁在一旁，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他望着顾七，所有呈现给她的只有困惑，还有一丝疏离。他希望顾七看到的，也不过如此。
“姑娘好酒量。”
而后，他忽然勾起了唇角，不再是从前假意温煦，多了点嘲讽。那年她说，她不愿做他的小师妹，今日他却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理解过她话中的意思。
“罗浮春是好酒，可惜姑娘要独酌了。”

”从前你最爱罗浮春。“
晚晚对他的冷言相嘲恍若未闻，抬手将桌上两尊酒盏斟满。明明，她是为了入京寻他，可却阴差阳错嫁入了崇王府。其实她宁愿不再见他，也不愿他用这样的神色去看她。她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却被那酒呛得红了眼眶，她很想告诉他，她不是没有抗拒这桩婚事，她只是，没办法再等着他回来。
她放下酒盏，想对他笑。
”你过的好么。“

“从前？”
他又疑惑，看着她逞强将一樽酒饮尽，呛红了眼。他低头信手续了一杯清茶，没有喝，只是因为说到了从前，便停下来，想了想。
“你觉得呢？”
受伤在不久之前，血迹却早已干了，印在衣袍之上分外显眼，她看得到，明知故问。
“忽然想问问崇王妃，在你眼里，我安胥孟究竟是什么人？”

他素净的衣袍上染着干涸的血迹，一眼望去，分外触目惊心。晚晚想抬手看一看他的伤情，就像，从前那样。可当她真的伸出手，却又尴尬收回。眼前，她的酒盏已经空了，她执起方才斟给他的酒，他分毫未沾。她轻笑，再饮一杯。
”别这样叫我。“
”求你......“
未待他说完，她开口打断了他。可那话，分明带了一丝颤抖。

“好，晚晚。”
他没有与她纠缠二字称呼，却仿佛这个名字是他愿意施与的。晚晚，多年前绕于舌尖般熟悉，今日却觉得荒唐，更多过于任何情愫。
“你不必在我面前逃避现实，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抬手，茶盏举至嘴边，一顿，却又似无意般碰了碰她的酒樽。
“毕竟，出了蓬莱山，我们其实并没有瓜葛。”

出乎意料的一问，他喝下的茶犹如哽在喉中，即便什么都没有，他却别过头，望着客如云来的茶馆大门，半晌没有说话。
或许没有，这是他始终以为的。
或许有，他却不愿去想。
“崇王爷不会愿意听到你问这样的问题。”
在京城，他已领教。
“当年，你不是知道。”
他顺着她的眼光，落在酒樽之上，许是有感她的神伤，他斟了酒，抿了一口。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自觉地上挑了眉梢，一樽酒举到了嘴边，沾上了唇瓣，手却被她握住，阻了去路，鼻尖萦绕罗浮春香醇之气，此时却求而不得，欲罢而不能。
“你喜欢我。”
他低声重复，任她抓着他的手，任她望着他，仍如多年前的深情。他却笑了，仿佛从始至终都在等着这句话，此刻，他才释然，便信手将那樽酒递到她唇畔。
“在一起也不错。”
他从不会拒绝她。
“我在京城……”
他一顿，笑意一凛。
“已经跟崇王爷打过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