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初照，箭影凌厉。
二人对立，那人……那鹰……皆在箭前，一时恍惚，不知是该退人，还是伤鹰。独爱其鹰姿不俗，可叹其有主，不过此番倒是罢了，只是那人，过份嚣张了些。
校场广阔切磋不止，泛泛之辈不可交，亲友之者不过心，恐我天性凉薄不过独怕带人祸端。乡间十年独侍玛法，天枢贪狼抑不住他命中卧病于榻，常道父母早逝全因在我，每每话此，色不改，心下暗思，坊间术师怪言，非此不可吗？
眉间紧皱，握紧弓弦，一拉一紧，微颔首。
“乌尔古宸……天枢。”
箭发手拐下，擦地火花闪过，再抽箭搭上。我的箭，得师传却未曾伤人，因及心中所骇，动而不杀。观其装，思其言，终究在意的不过是那句……无父无母的畜生罢了。

贪狼坐命何解？亦有何用？我恐心戚戚焉不然，命中带煞否之不信。阿玛病逝其实，卧病多年，罪及吾何辜？
甚知鹰之骁勇护主，翅翼伤且傲然立于肩头，眯眼望之。我恐见血光，参武举，作兵将，不历经血光之浴，不搁置心头之骇，难退难舍。如今不过手中箭稳，心中箭却不稳，恍神之间退一步不过，箭头落下，颔首望之，心中惊涛骇浪，此人，不可小嘘。
“我不与人比，极时必伤。”
弓箭罢手置于后，校场人多口杂，此话罢，周遭闲语起，唯我先射鹰，后射人，倒真是骑虎难下。他这是借题发挥，找人切磋比试。提步几转，卸了弓箭，再看这校场兵刃各色，提枪一拔，左右一晃，长柄横握，单手背之。
“去往何处？”
武举士子比试实属正常，校场风云诡谲，台上台下人心叵测，此人明里来，底子深厚，一试也可知水深水浅，京城高手云集，武把式，文段子，都是精益求精。
侧头看他，略思索沉吟。“点到为止，不过……我要的是那鹰。”

素日听惯了玛法句句锥心之言，大伯战死之因，阿玛病逝之过，恍若一切都是因我之故，那方士污言实难入耳。我若真有那命格，又为何提剑难斩，提刀难砍。得他言，冷然自若，绝影鼻息忽重，只觉杀气丝丝入扣，马蹄前后轻踏，一勒缰绳，提枪自腋下传过，冷眼觑看。
那柄青龙偃月刀，刀锋过处如滚瓜切菜，只见他提腕抡圆，可是抽刀快斩。当头一斩，迎风袭来可察阵阵杀气凛然，那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与生俱来的势如破竹的绝杀之气。电光火石之间俯身枪转背上，几转四两拨千斤绕刀扫过，侧身斜跨马背，待他刀刃欺身之间，绝影疾如闪电转似轮旋，枪尾扫刀柄，一击刀影变道，气贯全身，速起刺身而去，枪若游龙。
刀光剑影之间，广开耳目，以察四方，刀枪会击之间，只觉手腕一抖，凝神以对，此人果真不俗。刀枪之间本就轻重可见，可此人功底绝非泛泛尔。

刀锋凛厉而侧身越过，勒绳斜挂马鞍，提枪刺去，翻身几跃避开。上马提枪可存一丝侥幸，真刀实枪动过方知他手力之重，马上长兵近战本就不擅，且不论长枪非已惯用兵器，己深知偃月刀重沉手，久战不利，冷眼扫过迎面一击，提枪虚晃挑柄侧身，勒绳绝影速至转向其身后袭之后柄，欲挑刀脱手。
岂料乌云踏雪马尾一扫，只见他侧身挡之，刀滑下袭，眸色一凛，企图斩我绝影，避无可避，提枪砍下，缰绳马鬃一勒上提，只闻马啼声嘶，前蹄一蹬，踏雪哼声一甩马头，侧身不稳，夹腹速离，稳住身形，力从腰出，贯自臂腕，枪刺招招刚烈沉猛，不留虚招，前倾拦腰横划，枪头锋刃可见。
鹰鸣长空，恍若贺声，我自知不可速胜，只感他力疲乏力方有可趁之机，攻其不备不留余力，速攻以刺，避无可避。一脸凝重之色，战意正酣，可觉畅快，往日打练未曾这般畅快淋漓，不枉京城武举走一遭。

使刀费力便是他最大之漏洞，以此借其疏漏猛攻之势相袭，方有胜算，若长久开来，我持枪不顺待他看破之后，必是招招伤我命门，毫无反手之力，那就得不偿失。
猛攻追击，枪若游龙上挑下砍，上袭肘部，中刺腹部，下击小腿，一枪一提行云流水，待他策马离，绝影速快，乘胜追击，心有疑惑却不待他想，勒绳一上。
“驾。”
蛟龙缠棍，枪锋凛厉，追至上攻，岂料他反手一刀猛劲十足，不免手抖，凝神观他色，并与疲惫之色，眸色深沉。
“你糊我？”此时退却无路，似乎已成定数，神色一变，终究败势已现。

好一个“兵不厌诈”，熟读兵书典籍孙子兵法，却是无法明了其中一二真谛，终究深觉有些子是不可用之法，可对阵斗战之时，无以用兵法者，何以成大将？何以护疆土？初入京城风起云涌，校场一役正可谓上了一课，却依旧忍不住驳之，刀枪分明，生疏可见。
“你……本就胜之不武！”
一语噎住，也不知再作何反应，此人思虑周全，从起势欲切磋起，他便步步设套，引我入其内策，再行一刀斩断所有退路，后再论斩马之事，冷哼一声，也便不再搭话，自个儿初入这京城风起云涌之际，正如德铮兄长所言，实在太过年轻，操之过急。
拱手一礼相待，念及射他家鹰，后相攻上下不留余地，也确有几分过分， 此番独他真意诚和，却又不辨真假了。
“你，还未道其姓名，若有机会，你我定再需一战，必分高下。”

孔果络氏已是京城崭露头角，前有少年做官孔景昭，上至四品，现有孔景明武举一夺，他就是我眼中，那无端杀出的黑马之势。孔家乌家，各设一文一武，此间种种比较也可一目了然。
“好，再战之时，必是高下分明！”
心机谋算我终究不及京城人士，他可谓识其第一人，丢枪插栏，抱拳问礼，无论好坏，善恶，真假，此番服他便是真心投之。孔景明……很好。春秋科举数月风云突变，强者可战可败，除却一身武艺，更是阴谋论之说，朝廷风云诡谲，既入，便不可迟疑。
后得鹰伤之言，一滞略有无措，默而不语，在其离后，久立思之，暮色四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