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机在经历了三点五次改换方向之后停了下来。
Jim看到了他们的座位——比起座位更像是一个不小的包厢,有着仿照大理石纹路的墙面和实木地板,一端靠墙的位置还有一张宽大的皮沙发。沙发前面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自助酒水菜单。
“请尽情享用,两位先生。”绿皮肤的美貌女孩柔媚地笑了一下,“如果需要其他服务,请轻按你们的入场券。本次拍卖会将在五分钟之后开始,具体流程请询问电脑。”
她话音未落,Jim眼前跳出了空气屏幕。他选了新手指南这一项。大约有三十个显示框先后跳了出来,不过Jim只是粗粗浏览了一下,没有细看。他不认为他会对这里的东西产生太大的兴趣,而且他大概负担不起任何一样货品。
“那帮人可真会享受。”女孩走后,McCoy才把视线从墙上一个过于逼真的古罗马时期战士头雕上收回来。他的背还因为震惊而别扭地挺得笔直。“如果这是真的古董的话,大概值我三十年的工资。”
“二十世纪中叶的高仿品。”Jim观察了一下,“不过也够你三年不吃不喝了。”
“所以我们是来干嘛的?”McCoy不舒服地扭了下眉毛。
“吃点东西喝喝酒。放松些,Bones,这可比外面酒吧里的东西好太多,而且都是免费的。”Jim随手抛了一颗葡萄到嘴里,很明显这些水果都并非来自复制机。舰队高层给了他这个接触到帝国上流社会冰山一角的机会,他也乐得享受,并借此开阔眼界。Pike是在为他以后的升迁铺路。
正如女孩说的一样,拍卖在五分钟之后正式开始了。
Jim这才发现正对着他们的墙体其实是一块完整的大约三平米大小的屏幕——它现在整个亮了起来,清晰地映出整个拍卖大厅的图像。
大厅是一个巨大的嵌在底下岩石之中的球形空间,上不见顶,深不见底。在四面八方的球体表面镶嵌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包间,宛如瓜子一般,密密麻麻,无法计数。大厅的中央现在空无一物,几十道来自各个方向的照明灯交织在一起,把最中心的位置衬托得耀眼无比,如同宇宙中心的恒星。
Jim他们在那唯一舞台正前方向上一点点的位置,视线正好。舰队果然给了他不小的奖励。
“尊贵的客人,我们的拍卖现在开始。”
电脑发出柔美的女声,特意做出了来自大厅上方的音效,努力让坐在包厢里对着电脑屏幕的客人也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舞台上方的光线更亮了一些,变成了雾气般的荧光白。三十秒之后,有一块半透明的方方正正的石板凭空出现在那里。
“传说中来自贝塔象限麦格纳β星系的预言之石,主要成分为铬、钨、硫酸盐……”
Jim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指,把电脑的音量调低了,只剩下空气屏上的文字解说。
McCoy显然也没什么意见。他早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品尝手里的贝久星鸡尾酒这件事上,至于这些达官贵人们才有兴趣购买的外星宝物,他也没什么闲情多加关注,只在之后出现船上行星Yonada的医疗资料的时候颇感兴趣地凑到了屏幕前,不过在看清楚起始价之后就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Jim靠在沙发上,一边和McCoy闲聊几句,一边随意浏览着眼前的那些拍卖品。大部分商品都是来自各个星系奇货可居的特产,有医药、矿石、食品、服装首饰,也有各色书本和古董,从超越人类科技水平的电子器物到带着原始神秘气息的宗教用品,一应俱全。
Jim认得出来,这里面的大部分应该都是这些年舰队开拓疆域、深入各个星系外交得到的战果,只有少部分是来自正常的星际贸易,而越不易得的东西就越容易拍出高价。所以舰队高层与这个地下卖场关系甚好不足为奇。
近两百年来,地球科技发展极为迅猛,疆域得到大幅拓展,尤其是在五年前那场星际战役之后……Jim皱了皱眉,他并不是和乐于回想起那场战争。虽然他那时候还是个学员,可他依旧觉得地球帝国在那件事上扮演的角色并不太过光彩。他无法否认他们在那战之后获得了极大的好处,从此在阿尔法象限获得了一席之地,几乎可与罗慕兰和克林贡一较高下,但这依旧无法抹杀他们对另一个智慧种族做的事情。
任何一个文明的进步的种族都不会毫无芥蒂地伤害这个宇宙中另外的伙伴,Jim有一种预感,将来人类必将后悔——这永远也不会是一段值得骄傲的历史。
所以在Jim认出拍卖场上出现的东西是属于那个已经陨灭的星球的时候,还是颇为不爽地皱了皱眉。
“这不过是瓦肯结婚仪式上的一种礼具,也许会被他们的先祖当作格斗武器。”Jim注视着屏幕上的那把剑戟似的冷兵器,“那群无聊的有钱人到底买它干嘛?”
McCoy摇了摇头。“瓦肯毁灭之后,就算是山顶上的一块石头都能卖出不少钱。Jim,因为它们再也不会增加了……而任何稀少的东西都会被视作有价值的。”
Jim的心又沉了下去。他读过不少关于那颗红色星球的历史,这样一颗文明的、友好的星球不该遭受如此磨难。可历史无法重溯,它已经毁于与罗慕兰帝国交战千年的战火,而地球在那场最终战役中站在了罗慕兰那边,生生捅了她的友邻一刀,成了导致瓦肯毁灭的罪魁祸首之一。
McCoy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不止物品。Jim,这个拍卖场不仅仅只会卖那些不起眼的货物。”
“我知道。”Jim翻了翻前面的资料,三十分钟前刚刚有一只硅基生物幼崽被人以十万信用点高价买去了。跟地下拍卖场的人谈论道德,就像跟杀人如麻的惯犯讨论生命的价值一样,他还不至于同情心泛滥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