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鷇·人间辞》
天意从来高难问，最是人间最弄人。
——题记
第一章·灯火
落日水溶金，暮云合璧自归去。
直到日光完全消失，倦收天才移开脚步，从永旭之巅上落下，背上负着天鞘晨曦，一身华服高冠悉数染了尘，他眯了眯眼睛，在街头巷陌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
夜色如墨，街市上挂满了灯笼，喧嚣声随风席卷而上，又很快被冻结在天壁。倦收天买了一盏白纸宫灯，提起朱笔在上面画了一树红梅，然后提着它向荒外而去。
红尘十万八千步，空余一人踽踽独行。
白日里原无乡送来了一壶好酒，是新出封泥的梅花酿，酒味清淡并不馥郁，自然也不醉人。
可他现在却开始困倦了。
花是他亲手在永旭之巅上种下的梅花，水是罗浮山上常年不冻的泉水。
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酒醉的人双目微阖，脚下却没失了方寸，不疾不徐地向罗浮山走去，那里早已失了主人，漫山遍野荒草萋萋，古井炉鼎却未掩没于风尘之下，全仰仗倦收天的时常整理。
他一个人，一盏灯，一壶清茶，时常在此对影独坐至天明。
然而今夜，却有不同。
他登上罗浮丹境，看到被他整齐摆放的九鼎回环成阵，正中央一口丹炉青烟缭绕。太极石台上有一人端坐，面如冷月，白发如霜，黑白梅纱的道袍一丝不苟地笼在身上，双目低垂，在青烟升腾时模糊了面容。
倦收天醉蒙蒙的双眼陡然睁大，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的宫灯落了地。
烛火烧毁了白纸，上面的红梅在烈焰里舒枝怒放，火光腾起，石台上的人抬眼看了过来，眼里倒映着星河如练，和倦收天的身影。
他轻扫拂尘，声音聚成一线：“来者，何人？”
倦收天还未绽开的笑容凝固在唇角，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如鲠在喉。
“……名剑无名，倦收天。”
“丹华抱一，鷇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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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甘苦
倦收天醒过来的时候，满脑袋零碎的画面都变成了一身冷汗，厚重的华服黏在身上，冰凉滑腻，像是有一条毒蛇钻了进来，背脊生寒。
他已经有太久没这样沉沉睡过一觉，醒后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伴随着苦涩的药味。
“阁下思虑过重，伤心劳体，近日感了风寒而不自知，倒是被一壶清酒逼出些汗意来。”鷇音子将一只巴掌大的白瓷碗放在石台上，里面盛满黄褐色的药汁，竟没有被他的动作惊了分毫，平稳如镜。
倦收天微不可见地皱皱鼻子，额角的汗似乎流得更快了。
“虽是萍水相逢，倒也算有缘。若是信得过山人，就喝下它吧。”鷇音子一整袍袖，银簪高束的发髻是倦收天从未见到的盛气凌人，哪怕一句好端端的劝解也能听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倦收天端起药碗，努力思索自己上次碰这东西是在多少年前。
鷇音子瞥了他一眼，道：“阁下是怕药中有毒？”
“你不会如此作为，何况人之砒霜、吾之饴糖，何足惧也？吾只是……”倦收天犹豫了一下，终是叹气，“不喜苦味。”
“人生要懂得吃苦，才能回甘。”
鷇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容色淡淡，仿佛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言，倦收天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他是极怕苦的，何况药汁是他从未尝过的酸苦，隐含着淡淡的腥味，仿佛生咽了混合草药的血水，甫入口中他便皱紧了眉头，动作却干脆利落，鷇音子只是眨了个眼的工夫，药碗已经空空如也。
倦收天将空碗示意一下，问：“苦，吾已尽数尝了……所谓的回甘，又在何处？”
清隽道者摊开手掌，一颗碧绿的药丸躺在掌心：“阁下所言尚早了。药引既然已经用过，那便服药吧。”
倦收天反问：“药引为何？药又为何？”
鷇音子不言，却反手将药丸送入自己口中，登时变了脸色，仿佛压抑着什么痛苦。
倦收天一惊，倾身前去看他，不料那人忽然抬起头，他在猝不及防之下与其四目相对，唇上就是蜻蜓点水的一碰。
他不自觉地张开嘴，比之前更加浓烈的苦味像一道风钻了近来——鷇音子咬碎了药丸，药力混合了一口真气瞬时渡入。
倦收天苦得一张脸差点皱成包子，唇上的微凉顷刻离开，一根手指凑了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小小的蜜饯。
药那样苦，蜜饯却那样甜，甘苦交杂之下仿佛发酵成一坛老酒，让倦收天本来就不甚清醒的脑袋越发混沌了，眼前开始出现

药那样苦，蜜饯却那样甜，甘苦交杂之下仿佛发酵成一坛老酒，让倦收天本来就不甚清醒的脑袋越发混沌了，眼前开始出现摇晃的虚影，黑暗伴随睡意像潮水涌了上来。
他闭上眼前，只感觉到鷇音子的手覆盖上自己的眼睑，清冷的声音难得含笑：“这是回甘。”
次日清晨，风和日丽，倦收天在朝霞万顷之下悠悠醒转，流云舒卷，花开花落。
这里是永旭之巅，他躺在自己亲手种植的梅树下，身边是翻倒的空酒壶，口中是残留的苦味甜意。
倦收天怔了片刻，起身凝望，远处罗浮山上有青烟袅袅，却不觉人间烟火，只有遗世独立。
他忽然有些冷了。
丹境之内，青烟袅绕如舞，遮蔽了万物窥探目光，划开方寸自在天地。
鷇音子赤足踏在乾坤池上，双脚点水，无波无澜，更……无影。
他低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水面，轻嘲一笑，解开腰封衣带，一袭落梅道袍掉入水中，露出一具可怖的身躯。
道者衣下的肢体犹如琉璃，半透明的皮肤之下不见脂肉，只有青色的血管纵横交错，里面流淌着殷红血液，似乎只要摔在地上，就能迸碎开来。
池水慢慢搅起漩涡，以六合之势建造的池子将地气融入水中，如今又透过四肢百骸渗入鷇音子体内，他整个人缓缓沉了下去，盘膝打坐，一时间几乎与水池融为一体。
他的嘴角勾了勾，似乎是在笑，随后又悄然隐没下去。
——人生要懂得吃苦，才能回甘。因此总有人明知苦不可言，却甘之如饴。

這樣一來，倦倦會身亡嗎？真巧，我剛剛也發倦鷇文，倦收天養成，有空可以一觀

看前面药吃的甜蜜蜜的，接着就发虐心文，你好坏。

虐~

求绵糖…齁死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