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
马嘶。
云雀堪堪拉住坐骑,面无表情望着黄沙如浪翻滚的远处。
这风起得不妙,原本清晰的远方变得渺茫。仿佛是当年黄帝战蚩尤时所遗留的妖术,让处在下风位置的他们进退两难。他微眯着眼,企图看清,却是徒劳。
身后军十万,已穷国力,此谓背水一战。他亲征以东宫,为稳军心,更为不虚其矫勇善战的美名。
“报——”
“西南十里外,有敌军!”
“南丘告急!”
一旁的太尉已是冷汗大出,颤动着嗓,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怯生生类女郎,看着比他年轻许多的太子。云雀依旧沉默着,未几,便紧了缰绳。
“五十轻骑携弓,间道南丘,马尾拖地,至高地,落滚石,”随后马头一转,“弓弩手十取七,随我战!”
马作的卢,暂不论太子身手几何,两军相战已是不可开交。
但实际上,即使是在飞沙的另一头,在那乱世中首屈一指的彭国,云雀太子的名号也是叫得响的。都说因这太子的出生,并盛这夜郎小国怕是要着手蹑足,在将来与天下分一杯羹,岂料此时,本是并盛友盟的彭国,竟然起兵。
说话间,已是容不得谁人叹这人心不古了,太子不负众望,在征战的第三年伊始之际,就披坚执锐傲立沙场,时年十五,不及弱冠。
“古有凤皇儿,九岁拜司马。今我有东宫,平国安天下。”
杯中茶还温热,但沢田已经放下了,温润的白瓷上未施半笔,落在案几上轻磕一声。“这童谣有趣,不知其人是否真是如此。”旁边立即就有人答话,“回陛下,不过是小国寡民,粗陋卑鄙之人,戏谑之言耳,若是和本国将士相比,必定是小巫见大巫的。”
沢田抬眼看了看那人衣上栩栩如生的禽鸟,幽幽地提问:“哦?既然如此,为何这军帐中只见你们数位文臣,朕的武将何在啊?”他有意将音放沉,疑问的尾音长得勒住几个文官的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回……回陛下,今日,今日是突袭的日子,是您亲自订下的……”那个人声音越发的小,到最后,竟扑通一声跪下,其他官员也跟着往地上扑。他们把头埋得低低的,看不见沢田失神的眼。
什么亲自订下,他从到这战场起,就从未下过什么莫须有的令。
也罢。
“是我糊涂了,众爱卿,平身吧。”
谁说这天下,只有枪刀无眼的?
他看着这一帮虚伪着恐惧的虎狼,终是起身摘下了那只纹金龙玄色蜀锦箭袋,目不斜视,危立而持弓。
“朕来,是为御驾亲征,岂能在这边塞等闲而度。”
我本就是养痈遗患,若是能在这战乱中被流箭重伤而死,或能得个美谥号。
太子果然非徒有虚名之辈,挥持之间已去数个回合,银枪锃锃,甲胄察察,而敌将已被挑落在地,呻吟不能。士卒皆心安而力足,以一抵十,以一敌百,眼看着就把敌国的军队打得十里五里地往后退。
胜负,诚已成定局。
沢田策马疾驰,至一高地,伫立而视。
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是显眼的,他的身后没有站立着的人,或躺或趴,以命证明了此人的武艺高强。
但沢田不想看到这些。
流血也好,离散也罢。
他抬起那张上好的雕弓,架一只鎏金青铜镞翢翎矢,略一定神,指向那人。
“人不寐……”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