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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辈的骄傲,我辈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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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辈的骄傲,我辈的责任  
来自沈奇岚的BLOG 
(很少转贴,这次例外。张轶超是我的师兄。从办报纸,到做教育,他始终没有放弃过他要做的事情。他说的那个为民工子弟办的“久牵”课外小学,几年之前我也去当过很短时间的志愿者,热情消散得很快。而他至今还在继续做这件事情。我真心尊敬这样坚持自己理想的人。每个幸运地得到了教育机会的人,都要对他的幸运担起义务和责任。)


张轶超在复旦的演讲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大家晚上好! 

很高兴能够回到自己的母校,而且就在这个多年前我听讲过、自修过的教室里,和大家一起交流。 

不知在座诸位可有去过江湾镇外来工聚居区,从这里骑自行车到那边不超过二十分钟,多年前我一直从南区出发,骑着辆老爷车,穿过这片美丽的校区,由国权北路进入“机场”——那里的外来工们都是这样称呼江湾地区的,事实上,那里曾经也确实是一个机场。大片大片的荒草地,各种野生的林木,还有在杂草覆盖之下的依稀可辨的飞机跑道,甚至你可以看到在空中盘旋的老鹰。不过在这些富有诗意的景物环绕中的,不是祥和的田园风光,更看不到小桥流水人家,唯有一排排临时搭建的平房,各种来历不明的临时加工厂,随处可见的垃圾堆,以及集装箱货车扬起的滚滚尘土。最可怕的是雨天,有时高可齐膝的积水以及泥泞难行的道路会摧毁一切你对于上海的美好印象——那里显然不是上海。 

2001年的江湾镇是如此,2006年的江湾镇呢?不错,变化了很多,比如新江湾城一期的房价已经涨到1万2/平方了,三室一厅的房型则要1万5。比如复旦的新校区就选择在鲜花盛开、绿树掩映的新江湾城。然而淞沪路以西,国权北路以东的地区呢?依然是一片片的废墟、一排排的低矮的简易住房。 

复旦历史系的老教授周谷城先生曾经在73年之前回答《东方杂志》“你对未来中国的梦想”的提问时说:“希望在未来的中国,人人都有机会坐在抽水马桶上大便。”周先生已经作古十年了,他的梦想究竟实现了没有呢? 

这么多年了,我记得机场里面只有过两个公共厕所(肯定是没有抽水马桶的),而且要收费。许多打工者不愿意出那么几角钱,于是就在自己房子附近的废墟上或者草丛中就地解决。上海有三四百万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之中又有多少坐上抽水马桶了呢? 

所以每当念及周先生的这个梦想时,我一直是深感愧疚的。尤其是如今复旦已经与江湾镇的外来务工人员比邻而居,我想如果周先生依然在世,当他坐在江湾校区的办公楼里,俯视下面那密集的民工住宅区时,他心中也一样会深感愧疚。 

去年复旦百年校庆的时候,曾经在焰火晚会那天,实施过三个小时(6点到9点)的交通管制,大量从外面下班回来,赶着要和家人一起共进晚餐的外来工们,外来工子弟们,被堵在淞沪路进机场的出入口处,被堵在参加这一百年庆典的警车以及警察们之外,直到晚会结束才被放行。尽管那时候他们没有太多抱怨,他们只是痴痴的看着在空中绽放的焰火。也许对于大多数外来工子弟而言,能够看到这样一场烟火的盛宴足以解决他们空空荡荡的肚子问题。 

老实说,那个时候的复旦是令我感到羞耻的,如果那时候某个民工子弟问我:“为什么你们学校为了庆祝校庆就不让我们回家?”我将无言以对。因为当它将它自己与那些打工者们隔离开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失去了它所承载的道义,它就失去了它所谓的“大”。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复旦并不是几个高官的复旦,复旦还是有周谷城先生这样的知识分子,还是有许许多多满怀理想与责任的年轻人。 

焰火晚会的这一幕并非是我亲见,而是一位与你们一样的复旦同学拍摄下来并记录下来的,她用文字与照片记载这一切,再次证明了复旦的良知,证明了我们未敢须臾忘怀肩上的责任。 

不仅如此,还有许许多多的复旦同学在同样见证着复旦的胸怀。自2001年5月以来,江湾镇地区的民工子弟学校里,就从未间断过他们的身影。我很荣幸能够和这样一些同学在一起,为了给予那些孩子基本的教育而不停奔走,努力工作。所以,今天我来到这里,就是想把自己这五年来的经历与感受,在其中遇到的困难与感动和大家分享,与诸君共勉! 



1楼2008-10-02 14:53回复

    面对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我毫不掩饰的沮丧与难过打动了负责老师,她告诉我可以破例招收其中三个孩子进入高境三中。前提是要让家长签署一份协议,声明如果这三个孩子第一个学期的期中期末考试成绩依然达不到学校要求,就必须主动退学。 

    自然,我们接受了。而且,协议中提到的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这三个孩子很快就赶上了同班的上海同学,其中一个甚至在第二个学期就名列年级前茅。 

    这种情况后来也不断发生在其他孩子身上,不断证明着这样一个事实:如果给外来工子弟同等的学习环境,他们将决不逊色于同龄的城市孩子。 

    然而,当上海公立学校逐渐放开尺度,外来工子弟进入公立学校的机会越来越大的时候(据统计,已经有一半左右外来工子弟进入了上海公立学校),我们的支教工作是否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呢? 

    从04到06年,久牵的工作依然在坚持着,尽管我们的坚持只剩下每年暑假的夏令营了。如果不是2006年春天的一个意外转机,也许今天我就不会站在各位面前。当初觉得,这有点像是命运的偶然;然而现在我明白,这,仍是久牵的宿命。 

    06年元旦过后不久,我有幸与上海根与芽的负责人聊了一次,然后不约而同的谈到《放牛班的春天》这部电影,不约而同的想组建一个民工子弟合唱团。而更巧的是,当时根与芽正好有一个擅长音乐的志愿者柯慧婕。 

    在柯慧婕的帮助下,我们成立了第一个合唱团:放牛班的孩子。同样在根与芽的协助下,我们于5月19日举办了第一次慈善音乐会,放牛班的孩子首次登台演出,就在中福会少年宫的舞台上。 

    那段时间来,和他们在一起游戏和活动,看到绽放在孩子们脸上的笑容与自信,我了解到,久牵的使命并未结束,恰恰相反,它的道路更为漫长和遥远。 

    我无法欺骗自己,认为一些简单的支教活动和捐赠就能够使这些孩子获得与城市同龄人同等的教育机会。事实上,所有这些活动,小到一本图书,大到放牛班的孩子合唱团,都在不断提醒着我们一个最普通不过却又被普遍漠视的事实:这些孩子他们拥有着和城市同龄人一样的求知欲和实现自我的梦想,他们根本就不是被同情的对象。 

    是的,你递给他一本安徒生童话,他看了,并且希望能够再看到格林、郑渊洁、安房直子等等,你能够摆摆手说“够了,不要太贪婪”吗?不能,因为那是多么自然合理的要求啊! 

    你成立了一个合唱团,使他有机会接触到音乐艺术,于是他说,希望能够有更专业的老师指导,希望能够学习乐器,你能够不耐烦地说“你别得寸进尺,这不是你能拥有的”吗?不能,因为对求知欲的扼杀对一个教育者而言简直就是谋杀人的灵魂! 

    于是,我终于发现久牵的使命,不是给这个满目疮痍的群体贴上一块迪斯尼的卡通创可贴,用那么一点可爱与善心来装点这个世界。久牵的真正使命在于,满足这样一些心灵对知识的渴望,帮助他们获得实现自我的信心与能力。 

    然而还是有人会质疑,质疑这不过是一种乌托邦的理想。但我想对他们说的是,如果你没有这样一种理想,至少,你应该有这样一种骄傲,你的自尊心要求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能够得到同等的教育机会,从而你可以和他们进行公平的竞争。因为如果没有这一前提,那么你所取得的一切成功将失去其重量。哪怕面对一个乞丐,你都无法拥有足够的信心来,因为,也许他正是那个被从小剥夺了教育机会的天才。 

    所以,今天站在这里,我最后想跟大家说的就是,我辈的骄傲与尊严就在于,要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可以诚实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并能够自信的跟自己的孩子说:“这是我所取得的成就,这一切都是用我的努力与拼搏换来的,没有一分一毫是牺牲了他人的机会而得到的。”   

    谢谢!
     
    


    4楼2008-10-02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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