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练习】家明与玫瑰
原著：穆卿衣
改编：舒星乙
我是玫瑰，是盈杯的巴比伦，是手一松，跌然就地的劫灰。
我是——爱。
人物表
程阡陌——主人公
曾家明——程阡陌的语文老师
公牛——程阡陌的大学同学，校篮球队队长
许安平——HIV中心住院医师
子杰——记者
同学若干，许安平家人若干
幕零
【寂静深夜，传来白光灯管电压不稳的、间歇的嗡嗡声。如是响了几下后，淡入Bach的D小调协奏曲，低低的，正是《沉默的羔羊》那一款：理性安详，像是对神的赞美。同时似走入了半幽闭的空间，那乐声低徊着，体征监测仪规律性的“滴”声短促清脆，逐渐放大。】
【出字幕。】
幕一
安平（独白）：那一晚印象里总有雷暴，盛夏一般，猛地砰然掷地；又记得有绵柔的春雨，如眷如雾，风一吹便了无痕迹。只有重新翻看病历时才确切地知道，那是1998年的初秋。夏末秋初，我的病人曾家明的生命，也像最后的玫瑰般瓣瓣凋零着。
阡陌（空洞，似神游天外）：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活着一刻，我便高兴一刻，但又深知他是绝不愿意这样活着的，这样地……许医生，他昏迷渐渐多了，有时候我竟觉得是好事。（缓慢，苦涩）您看，这些菜，我是照着医院供应的食谱，每天换着样子点的。（顿一顿，略难为情地）我都不知道家明真正喜欢吃什么。从前他迁就我，爱吃鳜鱼，就变着法子做，反而是他自己，想来竟是一片空白。他现在不大能吃饭了，也好，省得瞧着我笨，反反复复令他失望。（微微哽咽）许医生，我真傻，真讨厌……（停顿，含泪强笑）真难堪！
安平（平静）：玫瑰正在受难。
安平：我也是。
阡陌（独白）：我叫程阡陌。阡陌，就是田间小路的意思。报名辅导班那一天，家明说，“《桃花源记》里讲，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我会是一个交好运的人。真是个傻瓜。
他约摸是忘了，这条小路不单通向理想国，也通往……寂静的墓园。
家明（独白）：我叫曾家明。从那一天起，我的爱人变作了程阡陌。看着他湿润的美丽的睡容，我想生活的一切，自此都会变得更艰难一些。
【公园湖边。球鞋踏在砂砾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慢慢走路。周围一片旷静，偶尔有水风，鸟叫，瑟瑟的虫鸣。】
家明（打趣）：今天怎么想起来上公园了？
阡陌：你不喜欢？
家明（轻笑，宽容）：不，怎么会？（郑重深情）有你在的地方，都很好。
阡陌（一笑）：我倒是不大喜欢这里，（迟疑）太静美了，只怕会分散你的注意。
家明（含笑）：我也怕你的酒吧，那儿太闹了……过来，阡陌，让我好好看看你。
【阡陌款款走近。】
阡陌（轻柔，遐想地）：家明，要是同你在汽车处理场上约会就好了。要是和你在垃圾桶内抱作一团，这样外面的世界糟透了，就只有你，就你一个人（微羞，又豁然大胆）特别好。（忽然觉得自己太孩子气，掩饰地，转念一想）哎，你知道吗，夜里这片人工湖上，是有人摸黑划船的？
家明（带一点笑）：怎么？
阡陌（孩子气地，有点理所当然）：我们也包一艘嘛！就在夜里，谁也看不着……我们盖同一条毡子，（促狭地）我就在底下偷偷亲你，（如数家珍，带笑）亲妳的脸，亲你的唇，你的脖子，还有……（一顿，坏心眼地）那里！一抬头，正瞧见月亮……哎，人家经过的都以为是夜里喜鹊打喳喳，才不会管！（得意地）
【家明沉默了一下，忽然紧紧抱住阡陌。】
家明（喃喃）：阡陌，阡陌，阡陌……？（啄吻一下，伴阡陌放松的低笑）你真好。
阡陌（嗔怪）：你真笨！
阡陌（教舞步）：
家明（怀想）：我以前学昆曲，这叫挪步，这样又是搓步（比划着）……哎！跳这个，我是真不成的。
阡陌（撒娇，拖鼻音）：家明。
家明：嗯。
阡陌：家明？
家明：嗯？
阡陌（低低地，有点害羞）：喜欢你。
【家明忍俊不禁，觉得甜蜜。】
阡陌（得寸进尺）：爱你。
家明（宽溺）：孩子话。
阡陌：你不信？（抬起头，衣襟摩擦）……家明，你真高，这么扬着脸儿，也只够得着你的下巴。
阡陌（坏心眼地）：让我来尝尝它的味道吧！
公牛（嫌弃）：阡陌？听上去倒像女人名。
阡陌：我像女人，你却像个畜生。
公牛（冷笑一声，不屑）：哼，我像畜生，可你是个婊子。
阡陌：你他妈说什么？！
阡陌（独白）：一逢着他，就想把自己坏的、艳的、妖的，浑身解数，统统使出来。

煲香
他不要送酒。酒，久，于之二人又何必。未若送刀，一刀两断；送红缟，藕断丝连。眼冷情酸，偏又心意绵绵。中也握一握厚重的刀柄，那刀便脱了手搅抟入空，春末的日子，电光影里合斩春风，飙轮也似向太宰劈来。自然是伤不了人，偏偏他这样爱看。柳叶刀，他想，可不如是？
斜睨时轮廓锋锐，薄薄的唇显得无情，正过脸来却仍带着少年肥，教人总不忍心。柔软残酷，譬若弹指，如红唇的暗器，如嫣笑的毒。
银珠雪片，
蔣諸瑛，譚讓儂，譚允儂，傅叔華，連默存，棠睇，
Atlas，花厅浸满了浓血
碧桃片片，何必愚顽？
Achilles，
饱经风雷的围巾，

滬上
K.P.
況悲喜，深於錦。
薺菜厚，閒門避烧经；
寄塵歸於養塵人，
沈荼心事，手贈梨花：「相知不求甚解，只在悠然。」期年袖手，輾轉沈吟，而今始能書「恧然」。
移屏變址，怯訪玲瓏塵未劫。想滬上初見，正長髮溫柔狀。今我亦然。
願君紅塵主，我是夜遊人
雕蟬，碑林，明紗
行梅劫後天，
我為君冢，所報一殺止一欠，
崩玉割髮，前世織縑，
折一副骨，兌一點玲瓏，貼一張蓮葉紅
掇齏血，朱灰，古原拾桑，岩下拈香，
旋劫燼焙雪溫，累累無話，紅霜，
鴉集鋒氅，秋酥冰醴，折足頓跳，琅琅崢嶸響；
斷橋棄舟，葉琴，紅臂把銀釭，
扇底幻誓撲著螢，沼骨磷碧，牽袖籠神火，伏撰妖碑夜金肌；
絲游蛇迤，
絳，
瓔珞，折戟為勾，跳刃為提，伏屍千里，
斗草，銜環，撞破連環，
孟夏流屍逐水黃，秋分阿菊伏地黃，
黃口小兒，篩酒漉斜陽，

孤戀花
絳珥
城破的前夜，是小年夜。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放煙花。親筆寫了手札，一道道傳令下去，一直傳到守軍的城堞。
兵敗身死是自個兒的事。他這一生，都不肯掃了別人的高興。
末代煙花一層層染透天幕，映得天角都有些透明。
他捺了薰香的雲紋紙，取出自己的小印。恭彌勝利的那夜，他拿了這張空紙，按上私印，這是一個空白的承諾，永遠有效。
綱吉算了府庫中的存金，十之取七，以遠期糧食買賣的名義簽給了恭彌。
他想起初見的一回，他六歲，由獄寺抱了，年夜溜出門看幻燈戲。守門的人喝酒去了，他們打算自側門溜回去時，正看到一個美麗少年，錦袍，銀裘，茸茸的毛領子圍了一圈，臉兒十分白淨。倚著匹白馬，借著門前燈籠燭照的光，靜靜讀一部書。
隔牆便是梅花，有梅香，有月光，如煙樓雪窟世界，亦寐亦幻亦真。他由人抱了過去，手裏琉璃燈一轉，打亮了少年手邊的紙頁。他問得那麼天真：
「你總是這樣，喜歡梅花，也從來不肯近前去看嗎？」
他那時不知道，恭彌怎樣在大病初癒，信馬輕游時，忽發奇想跑往碼頭，登了回母國的船，看過湛碧的琵琶湖，木葉吹落滿船，一直到這裡來的。
他來得就像一個天外飛仙的奇跡。
他不是美慣了的人，多少帶點養尊處優的、活潑潑的機靈一一恰恰相反，對於自己的秀麗，他總懷著種冒犯了的、不情不願的羞赧。不過，關於美，數年下來，到底積累了些心得。他沒有選擇剖腹。世界的無情這樣有趣，戰事如荼，靜水寺裏卻正慶賀一位封缸十年的方丈修成肉身舍利。
他想，不如不如，將自己藏進佛餘的缸裏。
扣缶開頂，灌進石灰，澆入熱水，連骨頭渣都不剩。一個一無所有的魔，與眾多期期艾艾的佛，擠在那麼一條通往輪迴的雪洞裏⋯⋯多有趣。
在拔魔窟內，還有許多這樣的瓦缸。多一個，少一個，誰也認不出來，誰也不敢去打攪。
他不恨誰，不恨自己，更不恨恭彌。有些執念，自己知道，完成了，也不妨別人的事。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情願自己小小的，只怕稍托大一點，擾了別人清淨。
十二年，南征北伐，拋頭露面，他累壞了，早想躲這麼一個小地方，清淨清淨。
那張契約，原也不是想這麼用的。他寫過情信，想在紙上畫一座藍色的琉璃塔，一個窗向南，一個窗向西，西方有落日，南面看得到琵琶湖。到時候，他偏要他來與自己一起住，一年，又一年，春雨後烹茶，雪落的時候，在梅花前讀詩。

煙在喉
K.P.
他自己是美慣了的人，渾身上下透著養尊處優那種機靈靈的可愛，
一對兒大眼珠，又黑又亮；臉色青青，似是琉璃槍吞來的一口霧，一彎妙雲，妖異茫然，絲絲地向他心頭滲，向地下沉，搞得他多怕⋯⋯一轉想，人已經走到眼跟前，
意在曲，煙在喉，
藍蓮底，佛牙，朽作核舟記，斷橋不是他，

阿堵嫚
冷眼一地朱嫌翠怨，
一生青鬓总关情，來從消長應不壽
殷勤蟻字頻刪卷，露志些消淡酒痕；
憐工小試輸著巧，越至深深便任真。

厓
K.P.
三寸天堂
落霞劫後深種花，
凝蹄不過一夏；
她新褸，愁絲百結，一絲不掛
看得終跳動嗎？
情箋披疑，回車到華文體
歌縷散髮嚐一盅贗水雲，
掃眉似，散漫地，許到畸零
推指幺禽，於死局振空靈
搖一響，焚一蓍，不崩不離
明明悼來，寄我一張蓮葉紅，

蛇匕記
絳珥
強迫症性癮者vs自我毀滅者
扣三聲，應三生。
他卸開一絲倦眼，但見孩子荏弱的手，比向自己的胸膛。
「Bang，bang，bang。」
零、
邊伯賢怕熱，但屋子密不透風。
巴掌大的地方，是殘酒，殘局，殘更。住了不久，馬上又要走，竹黃沙發長槍短炮瀉了一地衣服，檀，緗，縹，秋香，連著甜睡的他，一把火燒盡了，可不是錦灰堆？
誰知一一
邊伯賢張開眼，兩人正是第一回見面。
是好看的男孩子，三四歲模樣，手裏將將攏了許多菡萏。細軟頭髮留得半長，微帶些卷；一對靜深的眼，汪著水，色蔓情枝絆如蛛絲，本身卻也像夜行的蓮花。
紅衣女子，像是遍身的血；倚著窗兒，口裏微微抽著點煙。
邊伯賢睡里也知道動靜，這點頗似爬行動物，也似李後主：眼中有眼，暗底嘶嘶地。
但這個人他卻沒有覺。
是朋友。
見他醒了，孩子便回頭依偎向那女子。女子折下煙，湊過來，將餘燼彈進怒放的夜荷中。
「伯賢。」
她喚。
「這個孩子，從今起歸你了。」
邊伯賢笑了一下。他頗與人不同，即便睡得懵懂，眼底還是神飛的。
邊伯賢是個廚子。
十七的年紀，隨在大老闆身邊，最善做的是一鍋。
蛇肉腥，寒，濁，不醇不釀，縱切開來，宛如冷眼。他一片片拈著，卻很有的意思，自個兒賞樂。
他十指如飛，是玲瓏妙手。
他教他拿蛇骨搭八角伽藍，他卻細細密密，拼出了一把匕首，一把，釘死了那自籠子裡游出來的毒蛇。
他精緻而脆弱，樸燦烈卻逞兇逞烈，逞強最厲害。
下頜的線條尖尖的，看得人心驚膽寒。
他很喜歡連著的三下聲音，甚至連華爾茲都跳得更出色。
他射出一槍，一擊斃命。但向著邊伯賢站立的方向，忍不住又開了兩槍。
Bang，bang，bang。
後來有人說，他是因為特別恨他。
也是因為極其殘忍。
但一切不過起於黑色幽默般的強迫症。
他闔起眼，微笑道：「Bang，bang，bang。」
他瘦著眉，瘦著顏色，笑意像，有那麼點兒顫巍巍的意思。
邊伯賢心裏癢癢的，面上卻不見影兒。
你看他來時，杯中殘酒，案上殘局，眼底殘睡，心頭殘夢，簾外殘月，色相三千，沒有一處是好的。
他就是這樣千瘡百孔的一個人，卻偏偏，叫他給撿著了。
又偏偏，自一開始，便做不得半點團圓。
他在食物雕琢上費盡功夫，求的卻不是讚譽，而是舌尖一掃，那無知無覺又摧枯拉朽的毀滅。
微雕，雕人的肌膚。
他什麼都會，風箏扎得漂亮，能糊燈籠，處處都好。
可他沒愛上他，他偏愛那個搞破壞的小傢伙，那個氣質雲秀，儒糯裏藏著壞的小傢伙。

簌簌
K.P.
徒梳顰，襟對千劫陷一渦；
手憐珠釵深慧色，鴉鴉酷志挽不多。
夢年怎到凋顱，趨如咒。惱卻還偎，小瓷龍蛇。
應碎骨，況前盟。袖著深溫，不卸指尾紅。
蜜志酒鎖性偏冷，大惡齋心食歸白；
人間久判成刪偶，小簟歌虧減字愁；
浮華光紙情終透，故箋漸褪老從頭。
此鬢青青已焚讖，放續斷，赴人事膠薄許不壽；
此灰脈脈王孫死，葬作團圓某。

鄂紅菀 第一
Com：歌姬
她靜深，他浪蕩，她指掌，他發光，怎未夠一對？
投注桃花股似更嫺熟于拉郎配；
誰翻轉養生槌，傾國開國這花魁
但吹霧絲絲融山水，忍辱窮途愈沉醉；
誰頭系紅澡巾，便登任紅的司令
但誓言一圈圈褪青，拋入生窠死地
這孤魂，
放課後吹尺八，空屋中說笑話，你也會懂吧？
寂寞人有黑暗墮落著珊瑚花
冷香丸埋榻下，
明明虛實寂中，陪著怎樣的流離，
一轉追凶奔離冰室，豔陽下手握蛋撻
伴著怎樣的呼號，
*reprise
叮叮咚，劈啪啪，呼啦啦，呵哈哈，嘟噠噠滴答
誒嘿嘿，咦嘻嘻，嘖嘖嘖，咯咯咯，烏拉拉嚕拉
一隻熊，九隻豬，八隻羊，四隻雞，血池剝洋蔥
在地獄，在煉獄，在人間，在樂土，在羅生門中

念
朝光穿越千里，照亮了对面的小山头。我一回首，你正静静抽着烟，并不看我。
我要讲，我要讲，（四字），（四字），檀郎，那时遇见你，我真快活。
鄂红莞，冷碧生，杜鹃败齿
鄂红莞暗忖，又冷又碧，可不像是水荇！剥皮揎草……这传说里的酷刑，放到此人身上，说不定灌的也是勾魂汤，实的也是灵芝草了。
他紧紧搂住她，她不让，狠一挣，眼泪先下来了。她想着自己偏要在这破檐下，与他系作一块，心里真老大不乐意。可是梅雨织成一片，哪儿也不能去，哪儿都去不了。
皮囊渴杯，拈难住，纤纤乱絮飞
午时三刻多少风雨，
今暂枕上寻个太平。
过江鲫，侠子肉，杯匀雀啭，
关东，秋雨流速川；
烧着的茶园，栖帆的燕，画符的蟹脚，偷塌的庙。端午来，端午去，缠臂彩缕也能琢磨出离合死生。
芙蓉塘难遮轻雷，惊情一毙化温柔
宁为两全碎，袖手笑分飞
妙分花，玲珑四，
胭脂收封，怎敌他、伐柳丁丁
难波筑火，难焚飘蓬
都并与、谢猜王敷
奇情旧誓，回眸处，仓皇化柱
悲既无弦，缘何八千，鸭声对海暮
梅花易数，孽花难记
愁年绮怀，回眸处、嫣然化雾
风烟奇迷，
落一遭无明道，颁一部无由法
写一封无形寄，游一票无佛渡

以羅西记
苏我小臭，越菱儿
他的眉毛，清洁细润，开败的芳草，湿漉漉去绿。
组织里，那么强悍，无人知道他其实很甜。
并不是，留着燕子，让人误以为有粮食，可以诱人来投，杀了吃肉。
佐助，你是否觉得仁慈？

窥翠
结草以乱，拈花而淫，石屏刻香魂，
依稀记得是画眉之法，花枝焦燃始风流。泼汗似跌血，艳肉煞银屏；点滴化遍，只看得堕楼冷翠，低眉金粉，一滴一滴，俱落在他～的靴子上。
乃是位轻裘女郎廊下鞭笞玉螭，解鞍的宝骏滚在一片飞絮中，
乃是磔刑的血槽，融融积白雪，风来也，逐碎雪，

诱僧
天娱王子，Takuto。
他嗒然一笑，“美人腰剑斩愚夫……”忽而不语，
贯朽栗红，倒是极颓败处看繁华，妙不可言。
凿纸雕发